良夜里的火光颠颠映于天穹。
忽有寒风入境，卷起焦土上无数火屑洒入夜空。
彼时的夜里昏沉如梦，
有雾，也有哭声。
回荡于彼苍上的汩汩泣诉，好似来自深海尽头的远哭，又似是鹃鸟啼血的哀婉。
让人心生压抑。
少女怔怔站在火光中，清泪从那对硕大的眼眶里滚落，滴在干涸的焦土上，她双眸空洞无光，眼神就犹如这夜里的漆黑。
“……求求你。”
少女嘴唇微张，从喉底发出沙哑且低沉的呢喃。
“求求你。”
“不要，再救我们了……好吗？”
夜里孤寂。
无人回答她的诉求。
“……”
黝黑的土地上又多了一排脚印。
不知何时，少女已恍然来到大火之中，炙热的温度让周遭空气都陷入扭曲，她无神地前进，如同提线木偶般向深处蹒跚地走去。
火光在前方扑腾，焰火席卷着高温从她身上穿过，没有任何反应。
“好痛。”
眸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少女却只注视着焰火深处。
她熟稔地走过，似是早已走过一遍又一遍，就在那里，这片土地同她的心一起在那里沉默地凋零，哪怕九幽下无穷地折磨也不过如此。
“……真的好痛啊。”少女托着疲惫的身躯。
足迹在焰火中不断向深处蔓延，或轻或重，少女每一寸踏过的土地，都留下污黑浓稠的血液。
同她的殷红衣服一般，染上血色。
一段路距离究竟有多远。
少女不知，只是迈着步子前行。
走到最后。
大火将熄……
渺小的火苗在风中摇曳，被一场晚来的大雨扑灭。
少女知道，这里不是尽头。
这里，
是他的终点。
“大师兄，我又来了。”
她轻柔地打着招呼，缓缓跪坐在湿漉的土地，手掌抚摸着身前，一具被火焰灼烧地面目全非的焦躯。
指尖轻轻从残破的面庞上拂过，少女任由手心的焦炭洒落空中。
“好累啊……真的好累啊，大师兄。”她埋脸在焦躯上，唯有这短暂的片刻，才能让她感到安心，“好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大师兄，直到永远……”
说着说着，少女嘴中却止不住咽泣，哀鸣起来。
“可。”
“我，我已经，再也不想…见到这副模样了……”她环抱着毫无回应的焦躯，侧过脸颊，像是瞧见了熟悉的面容，苦涩地笑道。
“不要再拯救我们了，大师兄……”
“……不值得的。”
“不值得。”
少女伸手擦过肮脏的殷红衣裳，从怀里取出一对木簪，簪上刻着“苏沐月”三个字，字迹秀气，犹有神韵。
“没有人值得你付出……”
木簪被少女轻轻擦拭，随后同这具焦躯摆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她才安然低下头。
浑身无力地埋入怀中。
就好似，
魂安断于此，我思眠于君。
少女逐渐沉溺在飘摇的思绪里，不断袭来的倦意让她睁不开眼。
她也不想睁开。
唯有口中，还在不住呢喃低吟：
“师傅该死…二师姐该死，四师弟该死，小师妹，也该死……我最该死。”
“我想杀了他们，所有人，包括我。”
“可……”
“我又凭什么取代你的想法呢……大师兄，最喜欢你了，大师兄……连同我一起，杀了他们吧。”
少女黯淡的眸子里浮过一瞬欣慰。
没错。
都该死。
只要大家都死了，
大师兄就不必重蹈覆辙了。
死了就好。
如此才好。
“……你能杀了我吗？”
“大师兄。”
少女闭上眼，埋在怀中的嘴角竟不自觉露出笑容。
让人沉默。
是夜。
依旧无人能够回应她的诉求。
只留下阵阵沉稳的呼吸。
与无声的梦呓。
……
猛然间。
天地突兀轰动，仅转眼一瞬便是天翻地覆。
少女再睁眼时。
大雨依旧。
只是怀中的“大师兄”却已经不见去向，地上唯剩下一对木簪摔在那，静默地滚落于泥壤间，连同她的心一起，通通沉寂下去。
“……”
她已经受够了。
在雨里，
唯有少女的声音，哭得嘹亮嘶哑，另上苍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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