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至。
冷意加深，横扫的冷风弥漫在崖间各处，风雪漫卷过枯枝落叶，片刻又蒙上了新雪。
此间，被掠过的冷风一吹，衣诀一角翻飞作响，洛璃悄然出现在崖间平台处。
寒意愈发逼人，她双双俏耳各戴一更薄花耳坠也跟着颤颤。
轻蹙的眉雾仿若黛色远山。
目光所及，是昨日暮色时分的匆匆一瞥，沈书绕进偏僻山道上的诡秘路线。
那条山路因为崎岖，所以鲜有人走，丛生的杂草更是连积雪都覆盖不住，周围都是大树环绕的小径，而后方连接着的山涧，更是没有半点儿人烟。
如此偏僻的地方，为何沈师弟会来？
他手里拎着的药包，诡异的路线几乎躲开了所有的耳目。
洛璃被昨日霍芝长老说的一番话窝火。
同时也证明了她还是略微在意沈书的，否则也不会特地跑到这里来查探。
而从炼丹房出来的她在得知了沈书所购疗伤的丹药时，前所未有的被欺骗感也随之席卷而来。
愤怒吗？也许是。
她可不认为一位生龙活虎的弟子会拿一个月的俸禄全部拿去买疗伤丹药。
昨日与沈书在庭院里的对话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的师弟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举止反常，又或者说，脱离了掌控。
明明只要好好依附于她，便能够获得她的庇护，为何他却屡屡违背自己的意愿。
这让只想把他好好拴在身边的洛璃很不满。
而洛璃更是如此觉得，这仅是对所有物的关注，而并非对某个人。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有对自己所有物的一切知情权，而沈书做出欺瞒的举措无疑是不应该的。
因此，洛璃对沈书有的仅是失望。
但这不妨碍她，一点点将所有物重新纳入自己的掌控范围，也绝不允许所有物还没被自己抛弃前，就沾染了其他人的痕迹。
那颗不被主人知晓，被深埋的坏种又开始作祟，明明只是过眼烟云的存在罢。
究竟是何时脱离了初衷…
——
沿着有迹可循的山路一直往上。
可很快，一场纷扬冷冽的雪，凌空撒下的漫天雪花，将一切迹象掩埋。
唯有山涧空幽，隐约传来的竹筒流水叮咚之音，证明着这里并不是无人踏足的荒野。
洛璃的步伐停了下来。
这里...
漫天的阴霾笼罩着这一座四方的宅院，院子四周围满了高高的篱笆，但显然是新砌不久，还保留着原本破败的土筑泥墙，墙头上点缀着几丛荒草，草尖上霜雪凝结，在凛冽的北风里摇曳不止。
“吱呀…”
门扉的突然打开。
寒冷冽风顺着敞开的大门灌了进来。
先是卷过院中一颗枯萎的老树，又带起冷冽枝头的败叶，直扑廊檐之下，最终拂过少女一头银色的发丝，在空中飘零。
“你来了。”
坐在竹制轮椅上的千金悠兰，微微侧身，对着庭院的中央，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一刹那，雪花飞舞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在唇畔的笑容很快就僵硬下来。
“我早该知道是你的。”
带有敌意的语气，仿佛一座冰山的温度。
洛璃的目光毫不犹豫的射向了廊檐下的轮椅上的人。
那倾城的银发，带着离美的梦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格外扎眼，更是让洛璃一眼认出眼前人，哪怕找遍沧澜域也找不出第二个与之比肩的存在。
“你居然还没死。”
格外具有讥讽意味且饱含针对性。
此间，拥有着银发的少女也不恼，只是微怔后，敛去了唇畔的笑容，“看来你很希望我死。”
“呵。”
洛璃轻嗤一声，“看来这阴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
千金悠兰仅留的温婉不再，忽而叹息地说。
“明白什么？”
“你我之间其实并无恩怨，你却对我如此仇视，甚至是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我说的对吗？洛璃师姐…”
千金悠兰的声音轻飘飘地，如同雪花飘落在地。
“别叫我师姐！”
洛璃忽而厉声打断。
千金悠兰的态度也是突然变得强硬，一改之前的弱柳扶风之姿，“就因为我当年横空出世，将风光无两的你给打败，夺去了你的荣耀与地位，所以你耿耿于怀，记恨我至今？”
洛璃嘲讽地勾了勾唇，“你倒是承认的干脆。”
“那你也更该知道，我从来不是在乎虚名之人，更从来不想从你手中抢走过什么。”千金悠兰说道。
“少在这装模作样了。”
洛璃的声音陡然拔高，“如今，你不正从我这里抢走什么吗？”
“抢走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千金悠兰轻蹙眉心。
洛璃一瞬间觉得可笑，“你还不懂吗？”
她缓步朝着轮椅走去。
“他是我的师弟。”
银色的发丝被冷风吹得凌乱，在空中划过一抹弧线。
千金悠兰有些怔肿，似乎才恍惚间想到了什么。
洛璃已然走近她的身旁站定，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千金悠兰，“我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我的东西，我的人。”
“如果我不肯呢？”
神色慢慢变的沉寂下来。
拥有着银发少女突然变得锋芒毕现，一如往昔那个栖霞峰的第一人。
“那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大可试试。”
……
……
“你今天的气色很差。”
沈书望着坐在桌边的银发少女。
她正在喝药，嘴角还残余着些许的苦涩药汁。
“有么？”
千金悠兰小口小口的抿着汤药，抬眸瞥向声音来源，一副不以为。
“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不舒服的地方啊，那可多了去了，千金悠兰心想着，嘴上却是说道：“嗯，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千金悠兰的声音听上去很平稳，但沈书总觉得有些古怪，似乎她的内心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
难道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可当少女放下药碗时，却像是泄露了什么似的，皓颈间不经意间浮现的一抹红痕，还有那藏于袖下的左腕深紫淤青，都昭示着，这绝对不会是一句简单的“没事了”三个字可以概括。
沈书皱着眉，放下了煎药的动作，走进少女。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顾不得男女有别，少女的手纤纤如弓荑，但握起来却十分冰凉。
尤其那极力掩饰藏于袖子底下的皓腕。
“没什么。”
银发少女低垂着眉睫，有些变扭地躲避着沈书的触碰，低喃道：“别闹。”
但沈书的手仍旧牢牢扣住，不容置喙。
看着她手腕上的淤青，沈书的眸子暗了暗，“是有谁来过么。”
“没有...”
千金悠兰否认，“我自己弄得。”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沈书知道少女是个倔脾气的主儿。
便也放弃了追问的想法，改而从旁敲击，可是，不远处的廊檐下，那被折霞照耀的，闪烁着刺目的光，一枚更薄花的耳坠引得沈书注意。
也更加应证了他的猜测。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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