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秋风兮暂起，庭前溪水何澹澹。
旭日东升，庭院内青烟翠雾袅袅。
沈书来到天衍峰已有了些日子。
依稀记得最初孑然一身从人间孤岛来时，秋阳惨淡，秋雨沥沥，正值秋寒料峭之时。
如今，秋雨不见踪迹，天空却依旧阴霾密布。
寒风吹彻，一层霜降悄然落入院里，飘落桂花如雨，纷纷扬扬的洒下，落满一地，落英缤纷。
就算除去昔日人间孤岛来神洲的几日，正式成为天衍宗弟子，也已有了三个月。
东流逝水，叶落缤纷，一切都变了。
再过不久，冬雪便至。
正厅内，用以待客的圆桌上摆放着刚烹好的糕点以及雪梨银耳羹，都是顺和着深秋节气做的。
浓郁的醇香气味足以媲美各大仙楼的御厨。
“洛师姐，今日也要去剑渊吗？”
沈书看着坐在对面的清冷女子，一身月白道袍穿在她身上，显得纤尘不染。
“嗯，自是要去的。”洛璃缓声回应道，声音平静的仿佛没有起伏。
眸光却是微微闪烁。
刚出炉的羹汤，香味如白烟飘起。
羹汤里的银耳沉沉浮浮，琼液在白色的瓷碗中流转，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色泽，就算不配上烹好的桂花糕，光是喝上这碗羹汤也是极美的人间美味。
她端起银质的小勺轻轻舀起羹汤，放在唇边吹凉，再缓缓送入樱桃小口。
一口咽下，味道很不错，不会很腻，带着丝丝的甘甜，很适合女子饮食。
那份质傲清霜色，仿佛是来自极北之地的寒玉雕琢，就连细嚼慢咽都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可惜，对坐的白衣男子面色依旧平常。
只有偶尔因为对座女子浅酌的动作，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师弟近日剑法又精进了不少，可是通行剑渊有所心得？”洛璃咽下唇齿间的羹汤，抬眸看向沈书问道。
这几日里，她总会抽个空闲，与他相处，顺便收回点利息。
她的修为也隐隐有了突破的趋势。
但不知怎的，她最近突然有些爱上了师弟做的凡食。
她并非嗜吃之人。
可偏偏，他做的菜肴是个例外。
总是勾起人的味蕾。
就像现在这样。
“不瞒师姐，这一月里，我确实有所悟，但却不敢妄言，怕惹得师姐笑话。”沈书谦逊说道，眉宇间满是温润，仿若邻家公子。
剑渊开启的短短一月里，他已通行两百四十里，已经远超同期新人，实难想象。
而且剑法上的造诣，更加的精湛了。
只不过，今日来时，洛璃却发现他在庭院习的那套剑法并不是自己传授给他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还隐约上，让她觉得厌恶的熟悉。
她微微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对了，我刚才来时，观师弟演的剑法并不是我所教的一学一式，可是自创？”洛璃放下了手中的银勺。
这话听似随口，实则带着几分试探。
不是天赋异禀，就是有奇遇。
沈书并未察觉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只是谦然一笑，道：“是师姐传授的一招半式，然后我融合了通行剑渊时，在谷壁上看见前人领悟剑风所刻下的石字，这才琢磨了个雏形出来，但是却并未完善，让师姐见笑了。”
一时间，洛璃说不出话来。
这才真是“万万没想到”。
“洛师姐？”
见她沉默不语，沈书疑惑的喊了一句。
半晌，洛璃虚晃一笑，道：“哦，没什么，只是感叹，沈师弟真是聪慧之人。”
沈书放下心来。
洛璃面色依旧平静。
却在下一刻，如此说道：“师弟可否展示一遍，你在剑渊谷壁上所习的招式？”
沈书微微一愣。
“若是不愿，也无妨。”洛璃又补充道，“倒是师姐我唐突了。”
露出歉疚之色。
她话音刚落，沈书便摇了摇头：“洛师姐请看。”
沈书离开了座位，来到庭院。
秋风卷过树梢，落下片片树叶，落在他的肩膀上。
只见他闭上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动，一颤。
没有持剑，沈书缓缓抬起手，再次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庭院里忽有阵寒冽吹遍，惹得停落肩头的秋叶簌簌抖落，飘散一地。
身体之中的灵力朝着手指汇聚而去，经过一个独特的轨迹，悬停在半空的手指，一点流光，忽然出现在他的指尖处。
旋即，凝聚成形的五道一寸许的刃芒，随着他手指轻轻划动，再一弹，薄刃飞出。
化作一道道流光，直直的射出。
每一道，都带凛冽的锋锐，比之剑渊的剑风无异。
洛璃侧身看着，眉头亦蹙的死紧。
嘶啦。
庭院的围墙前，五道极其细小的圆孔排列的尤为整齐规律，无论是大小还是距离都出奇的一致，找不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瑕疵。
它们贯穿了整面围墙，圆孔周遭甚至没有半点龟裂。
院外几颗君子竹，斑驳摇曳。
竹叶飘进院落里。
沈书满意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动作迅捷且利落。
殊不知，站于身后的洛璃悄然攥紧了玉手，雪皓腕而露形。
青葱的玉指，指甲陷入了掌心，泛起了红痕。
果然如此么。
“洛师姐觉得如何？”沈书转身看向洛璃。
洛璃强压下心底的异样，恢复一贯的冷傲形象，“尚可。”
她不知道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很不舒服。
妒忌。
是的没错，妒忌。
并不是她不能施展出这套功法，而是...她不愿。
“师弟以后还是不要如此投机取巧了。”
突兀地，洛璃冷冰冰地开口说道。
饱含疏离的语句，听的沈书心底一颤。
“投机取巧？”沈书有些不解，“洛师姐这话从何说起？”
“没什么，这招威力虽强盛，但一不留神就会反噬到自己，师弟还是慎用吧。”
洛璃的眼角余光扫过庭院围墙，“况且，实在有够有违正道。”
“真不知哪个心思歹毒之人，竟能想到如此阴损的法子。”
沈书听得此话，还想辩解什么。
“可是我，并未觉得它对我身体造成什么伤害，洛师姐可是误会...”
“够了！”
洛璃赫然打断他的话，“此事以后莫要再论…”
沈书抿唇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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