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峰
凉意沁沁。
细密的雨丝犹如交织的丝线，在天地间垂挂起一副无垠的幔帐，薄烟笼罩了整座山巅雅阁。
廊下檐雨潺，恰似坠珠帘。
庭院里一片宁静。
有美人斜靠倚栏，长眉弱肩，如云秀发披泄秋风拂，更显美人慵懒不羁。
微微睇凝，一只雀儿翩然掠过枝头，来廊下躲雨，雨珠粘染了它黑白相间的翎毛，却不见有鸟儿回巢。
凉荑轻抚，将那些雨珠悉数弹落。
梦不语隐约记得，她还喂过它食物。
眉眼少见的柔和，用食指沾了水，轻弹它的喙，那雀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弹动惊扰，立马飞远。
再抬起臻首，慵懒的眉眼被冷凝的气息所取代。
甚至有了隐隐的猩红。
其实梦不语是有点喜欢它的，可这雀儿似乎有主了，明明有了主人的雀儿，为何要跑到她这里来讨食。
所以她便也没再喂食它了。
她很讨厌…这样的行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被欺骗，被耍弄。
而且这也违反了身为宠物该有的品性。
不是吗？
宠物就该忠诚于它的主人，而不是在外面招蜂引蝶，这是对主人的背叛。
一个合格的宠物，她心中自有一套评判的标准。
那些无法被束缚住的…
便是不忠。
——
距离下山历练还有一日。
诸位新晋弟子都在养精蓄锐，等待着历练之期的到来。
难免有人心中忐忑，生怕这次历练会出现什么差错。
而其实，这也仅仅只是场试炼罢了，只是为了测试这群新晋弟子的深浅如何，不会有什么实际危险性。
就算真的遇见妖兽，也有各自带队的执事堂弟子应对，不需要太过担心。
但不管怎样，多做些准备也是应当。
“剑再抬高一寸。”
庭院中传来几许声响，原是洛璃正在指导沈书剑术。
她自竹亭坐下，依旧是一身月白道袍，倒是少了些繁复的纹绣，素白的裙摆倚着石凳倾泻，而在往下，比起以往稍显不同的是，她的双腿着了一层冰蚕丝制成的白色长袜，透衣更是雪肌白，玉足纤纤。
微阖起眼睑，洛璃看向沈书，眸底流溢的骄傲不加掩饰。
她教给沈书的剑法是她拿手的绝技，名唤'惊鸿'，也是她最喜欢用的剑招之一。
有剑走美式，剑如飞风之说。
是其势极为敏快的剑式。
而沈书也确实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只一日的相处，便能感受到他的进益。
这倒是让洛璃颇感欣慰，毕竟在她看来，一个好的资质固然重要，但修仙者最看重的还是悟性。
清风满怀，翠叶窸窣。
沈书凝目屏息，持剑的手腕开始旋转起来，手中的三尺长剑亦跟着旋转，原地踏出的步伐轻盈，身形一下翩若惊鸿，一下宛若游龙。
如行云流水般的剑势令人目眩神驰。
由点转刺，或撩或挑，剑法迅速凌厉，如游龙戏凤，又似水中探月。
刹那间，周围仿佛被剑影遮蔽，而又一点寒芒从中刺出。
惊鸿一剑。
看到此，洛璃不禁赞赏的颔首。
沈书的悟性在同批弟子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虽使出来的剑技只有其形，而未有其神，但对初学者来说已是相当了得，假以时日，定能融会贯通。
而自洛璃一番观下，沈书用剑的姿势似乎并非初学，反倒是颇为纯熟。
敛翅如黛眉，洛璃的目光不由停驻在他的身上。
见他剑势已收，绛唇轻启：“我观师弟用剑之态颇为娴熟，想必不是初学？”
闻言，沈书握着剑的手顿了下。
他的神色颇有恍惚，似是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
良久，他才回神，眸色有些暗淡的低首道：“不过幼时观家父与兄长练剑，耳濡目染之下，倒也学了些皮毛，算不上台面。”
洛璃听后微微蹙眉。
这话说的有几分谦逊，但也有几分敷衍之意。
不过沈书既然不愿细说，洛璃也就没再问了，转而道：“明日晨时，你便要下山历练了，届时师姐无法伴你左右，若遇险情，这张雷符你可贴身携带，保自身安全。”
话落，洛璃从袖口中取出一张天青色的符纸，符纸上刻着玄奥的花纹，有如灵蛇蜿蜒，却又隐有玄妙之气，隐隐泛着紫弧。
这是她昨日炼制的，虽不及元婴期修士全力一击，但也相差无几，足以护得沈书一路顺利回宗。
而且其上还刻有她的一丝神识烙印，只要沈书捏碎符纸，她就能感知到，并及时赶至。
见沈书小心翼翼的接过符纸，并揣入怀中，洛璃满意的勾唇笑了下。
倒不是因为沈书这幅恭谨的模样取悦了她，而是因为他对自己越来越信任。
就好似温水煮青蛙，她在一点点的蚕食着沈书心中的防线。
从最初的送功法，昨日的赠剑，再到如今的送雷符，她步步为营，而她的这个举措自然也让她获得了沈书的好感，这一点，洛璃甚为满意。
不枉她这两日的辛苦。
利益面前，没有谁是善良的。
而想要掌控一个人，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让他习惯于自己。
这一步，洛璃算计的相当完美。
等沈书变得开始依赖自己，没有她，便寸步难行，那么到那时，他还会离开自己吗？
答案是否定的。
而现在，洛璃所做的，不过是让他先习惯她的存在罢了。
她的心思缜密，算无遗策，而沈书则单纯的像个孩童一般，在她的掌控之下，一点点沦陷。
这便是她要的效果。
捻起飘零在石桌上的九月桂，轻嗅其香，又顺着指缝间滑落。
借助外力获得的实力，终究不如亲力亲为来的牢固。
洛璃不屑的想着，眸中尽是讥讽之色。
……
是夜，沈书坐在窗台前，看着外面的月华，心绪却早已不在月光中。
想起白日里，洛璃问他的种种。
他从腰际间取下半枚缠着流苏的碎玉，刻有螭龙纹的斑驳玉佩在月光下闪烁着莹润光泽，在细长的手指间摩挲了许久，目露追忆。
不知不觉，一杯茶已凉，茶汤也渐渐变得有些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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