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缨年闹的动静不小,夜里大营各处本就很安静,他这样狂暴的吼叫,惊得四处的人纷纷出来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项居安本已经睡下,此刻被吵醒后披衣而起,面对江缨年的失控,他打开门站在台阶之上,冷静地注视着江缨年。
“大半夜的,在这里发什么疯?”项居安冷声质问道。
黑云压顶,沉闷了很久才骤然响起雷电声,江缨年的双眼在雷光中显得格外猩红,狂风将地上的沙尘旋起,项居安微微眯了眯眼,沉声对周围想着凑热闹的人道:“要变天了,你们还不回去躲雨?”
项居安不怒自威,这是这一句话,便威严十足,无人敢忤逆。
待其他人散去,他对着江缨年又重复了刚刚那个问题:“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江缨年目光直视着他,咬牙道:“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报仇。”
响雷还在一个接着一个,树枝被风吹得咔嚓作响。转眼间雨就劈劈啪啪地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江缨年身上,他一动不动,无处可躲也没想着要躲。
项居安脸色铁青,扬了扬眉毛道:“那你准备去哪里报仇?”
这个问题让江缨年自己也是一愣,他喃喃重复了几遍:“去哪里报仇?去哪里?该去哪里……”
他定了定哽咽道:“我去北衷,去找都远桥,当时是他邀我大哥同去北部……夜里遭了难,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雨水兜头浇下,江缨年身上的衣服灌了水,他觉得无力极了,身体仿佛有千斤重。
项居安眼见他被雨水浇透,压着怒火道:“进来说!站在那里成什么样子?!”
说罢他转身先进了房内,江缨年愣了愣,随后也跟着进入房间。
江缨年进来后,项居安正从茶壶倒一杯热茶,江缨年望着他的后背,依然坚定道:“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项居安闻言,将茶壶重重一掷,忍不住扭头大声怒斥道:“大丈夫参军入伍,皆是为保卫国家!你这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这里当什么?”
江缨年执拗道:“管他劳什子保家卫国,我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御敌,我就是来替我大哥报仇的!”
“混帐话!”桌上的茶盏被摔得粉碎,“你以为你找到凶手把他杀了就算替你大哥报仇了?你大哥泉下有知也不会高兴的!”
江缨年咬着牙,强忍着泪水一语不发。
项居安眼见他双目通红,知他心里头不好受,也不忍过多苛责,说:“缨年,你是我的部下,没有人比我更看重你,眼下东部真愚国蠢蠢欲动,极有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在这关键的时刻,我手下的人,不该有一个退缩。”
“我并非退缩,实在是……”江缨年垂下头,声音里也没了刚刚的执拗。
项居安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大哥崩世你一定耿耿于怀。可我告诉你,你跟着我,便同临城一般,我权当是你的亲大哥!我相信比起报仇,江清更希望你活得更好,活得更有价值。我并非不让你报仇,待战事结束,大哥我亲自带你去寻仇!”
江缨年一听这话,再也绷不住眼里含着的泪,忙背过身用手拂去。
“好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项居安见他被说通,这才欣慰露出笑意,拿起桌上刚倒好的热茶给他:“喝了吧。”
江缨年被项居安这么一通安抚,顶上头的那股冲动倒是消了不少,他喝下那杯热茶,冰冷的身体暖了一些,只是湿衣服还黏在身上。
既然还要留在这里,那么就还得要面对这里的事。
刚刚江缨年不管不顾跑出来,曲吟还在房间里等着。
是他太过冲动,关于大哥的事,出一点差错都是他接受不了的。曲吟说的话虽然让他一时间很是崩溃,可是至少让他能正确认识真相的走向。
不管怎么样,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曲吟,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要抓紧时间,找到机会尽快放走她。
临出门项居安给了江缨年一把伞,他拿着伞默默走出项居安房间外的屋檐下,外面雨势还很大,江缨年冷得一个激灵,撑起伞走进大雨中。
回到房间,曲吟果然还没有睡。
看到他面色无恙,只是淋了雨,曲吟才试探叫他:“江将军?”
江缨年望着她沉思片刻,道:“这样下去不行,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见过你的人很快就能认出你。”
曲吟认同他说的话,之前在北部,都怪她无知爱出风头,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她点点头,道:“如果你有什么计划,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
“来不及计划了。”江缨年叹息道:“今夜大雨,虽然不方便出行,可也只能就着这雨势让你走,外面巡逻的也会松懈一点。”
他抓起曲吟的胳膊,道:“你不是有一支发钗么?就是那天你用来威胁我的那一支,拿出来。”
曲吟摸出来那支钗子,疑惑道:“你要它做什么?”
江缨年拿过发钗,眼神一狠,朝着自己心口处扎去。
曲吟吓得捂住嘴,不敢惊叫出声,悄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江缨年痛得脸色发白,道:“放心吧,我把握好地方的,死不了。”他打开房间门,向外面张望了一下,道:“快走吧,拖得越久你越危险,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曲吟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再磨蹭了,她不能让江缨年白白刺伤自己,可心内不禁想到,这是第三次,他放走她了。
她忍着泪花,道:“江将军,你是我这一生遇到的,最正直最善良的人,希望你一辈子都平安顺遂!”
江缨年轻笑了下,不在意道:“好了,现在还说这些?你只需记住,出了这东部大营后,不要再乱跑了,不要回北部,也不要去西部,都不安全。”
他捂着伤口,想了想,道:“去南部,南国皆是小国,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太平。曲吟,忘了自己孤翳小公主的身份吧,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在南部开始生活。”
曲吟套上了他一件黑色的衣服,留下一句话:“江将军,救命之恩我永世不忘,他日有机会,曲吟定当报答将军!”
说完她很快就隐匿于黑夜之中,不见踪迹。
江缨年终于放下心,此刻他浑身疲软,顾不得胸口处还在流血,只能拖着步子移至床边。
果然到了第二日一早,有人发现江缨年房门大开,他整个人只有半个身子趴在床上,下半身瘫软在地上,整个人昏迷不醒。
军医过来瞧了才发现他不仅胸口被刺伤,整个人还高烧不断。
于是东部军营很快传开消息:江大人金屋藏娇不成,反被爱宠出手刺伤,现下爱宠去向不明,江大人为情所困大病不起。
更有离谱的说法是:江大人和新来的韩大人不和,韩大人记恨在心,借“送礼”为名来报复江大人。
折殊和敬存到底是自己家一同出来的,自从知道江缨年受了伤还高烧不起,就很是担忧跑过来探望。
折殊瞧着江缨年药也喂不进去,叹了口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才听他们说三公子得了个美貌女子,还没来得及瞧一眼呢,这就跑了?”
正逢着韩桢也过来探望江缨年,折殊啧啧道:“韩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送的女人怎么这么不靠谱?还是如传言那般,你心里记恨我家公子,所以故意演这么一出戏来报复他?”
韩桢连连否认,却又不敢多言。
这大营里属实人多口杂,本来他抓了一个孤翳女子算不得坏事,错就错在他不该将这女子送给江缨年。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美女他是没享用成,还无端引了这么些胡说八道的流言!
这江缨年虽然进军营时间不到一年,却是一直跟着项居安的,韩桢怕项居安知道内情之后怪罪于他,只好谎称夜里下雨受凉而身子不适,躲回自己房间里了。
项居安也来了江缨年房内,他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江缨年讨论的,可一见到江缨年受伤高烧昏睡在床上,又隐约听了关于这伤口来历的传言,项居安脸色难看极了。
即使江缨年没醒,项居安也要怒骂:“没出息的东西!扶不上墙!”
随后他通知信差向北部传去急信,东部有重要情况需要商议,命关吉羽即刻赶来东部。
江缨年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一睁眼房内空无一人,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痛得要命。
胸口处的伤被敷了药,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肚子已经咕咕在叫了,想起手头的事情没处理完,就这样放着不管也不行,便忍着饥饿走向大厅。
平日里他经常处理军务用的那套桌椅,此时正被项居安坐着,他面前还坐了一个人,二人正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江缨年搜了搜眼睛,以为是自己睡太久眼都花了,脚下又朝里面走了几步。
这下他才确认了,和项居安正在说话的,正是关吉羽!
不是她还会是谁呢?项居安大军所有人,不管是北部的还是东部的,唯有关吉羽一人是女子。
也唯有她,是用青色的发带来束发。
江缨年被那抹青色刺激得心跳加速,他慢慢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来晚了。”
项居安只是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就继续说着刚刚被打断的话,关吉羽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正一脸认真倾听着项居安说的话。
“大致便是这样,陈将军的病还没痊愈,贺兰又在监理筑城防的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叫你过来,跟你商量商量。”
项居安跟关吉羽说完了,这才正视站在一旁的江缨年,道:“哟,我们江大人醒了?”
江缨年被他这故意的话弄得不好意思,关吉羽又在面前,原本苍白的脸色霎时间也泛起了红晕。
项居安对关吉羽道:“好了,接下来你把我刚说与你的再转述给我们的功臣——江大人。”
江缨年知他这是懒得理自己,待项居安走出门,忙问关吉羽:“你怎么来了啊?”
关吉羽面无表情,道:“我自然是为我的目标而努力,不像某些人,只会耍耍嘴皮子,嘴上说要争名额,却还有心思玩女人。”
与君共赏边关月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黜龙》、《三国之弃子》、《终宋》、《数风流人物》、《大唐之神级败家子》、《纵横图》、《我的姐夫是太子》、《我不是野人》、《大秦之开局献上长生不死药》、《曹操穿越武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