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孕育着生命，每一个教派都信任这一点。
而捕鱼是人类最初在自然中祈求生存的行为之一。
如今，城墙已经高耸而立，肥美的牲畜已经被驯化，金色的麦田已经随风摇曳，而捕鱼，任然是供应人们口腹的重要产业。
淡水河流从这里汇入大海，带来了丰富的营养物质，同时也滋养了鱼群。
淡水、渔人和码头。
“一分钱都不能少。”
破烂的木板饱经风霜，因为潮湿而发黑腐朽，柜台后趴着一个奇怪的渔家女孩。
她的皮肤洁白无瑕，宛若瓷器，但有种病态的感觉， 与之相反的是红如血的眼眸，并不鲜艳，而是深邃，可她的唇却不如瞳色那样鲜艳。
这一点也不像饱尝风吹日晒的渔家儿女，反倒让人想起某种因为窥探不朽而遭到诅咒的生物。
“好吧，好吧，伊莱雅，对待老主顾也如此刻薄？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水手服装的汉子腰间别着生锈的弯刀，这些亡命之徒刀尖舔血，到头来也只够在果腹之外来两杯兑水的啤酒。
他们是海盗，也给别人当打手，总之，弟兄们微薄的收入让只能选择便宜而难以下咽的鱼干。
没人敢抢伊莱雅的店，她这里是一个稳定的补给点。
这丫头天生怪力，曾经在船上的扳手腕大赛里得了第一名，所以没人敢惹她。船长一乐呵，还和这妮子拜了把子。
大家只能认为这妮子天生有这一副好皮囊，仅此而已，她是优秀的渔夫和街头小贩，足够让贫穷的市井中人不在对她说三道四。
“到底买不买？不买就滚！”
伊莱雅深知，对待粗暴之人就需要展现出威压和孔武，否则这帮海上流匪就会得寸进尺。
而市里的餐厅来进货的时候，伊莱雅则会用仅有的、三年在济贫院学校的读书生涯中所有的经验来应对。
这是赚钱的方式，是穷人为了讨生活的两面三刀。
铃铛响了，那是海盗们的哨兵在发出警告，买鱼干的水手摇了摇头，一咬牙抛出一袋脏兮兮的铜板——这个城邦自己的货币，然后提着鱼干转身就跑。
伊莱雅笑了，笑这些海盗在她面前总是那么滑稽，仿佛他们不是危险的法外狂徒，而是街头卖艺的杂耍艺人。
这一次让这帮流寇逃窜的可不是区区巡逻的城邦民兵队，伊莱雅听到有人在喊叫：“教宗，教宗！”
教宗大人一进场，整个街区就骚动起来，所有脑袋都转向车队，教宗在棚户区停留片刻，她目光颇为冷漠，扫视全场，于是全场沸腾起来。人人争相从两边人的肩膀中探出头来，要把她看个清楚。
她的确是个大人物，在所有的人类国度中，没有任何 一个其它的神明像律法神“埃欧塔”这样受到广泛的信仰，“埃欧塔”的信众越多，律法教廷的影响力就越大。
一位教宗，样貌俊美而无比威严，红袍下的精妙机械在咔哒作响——制造机械为教会的专利，因为教会宣称机械永远按照规定运行，是律法的象征，是埃欧塔的造物。
她进入凋敝的棚户街区，以大人物面对庶众时天生的那种微笑，向民众致意，然后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环顾着发条人偶一般的扈从，又看向一出处平平无奇的鱼铺。
那些主教和神父，也都簇拥着，立刻使得全场民众更加喧闹，更加好奇。人人都争相指指点点，说出他们的姓名，至少认出他们其中的一个。其中，本市的阿洛岱主教也在场。
教宗听着自己身体上的机械部件叮当作响，她在寻找一场交易的货物，一个没有任何背景，但是身体上稍有特别的贱民。
她不是在寻找某一个人，而是在寻找某一类人，只要满足这个要求，她不在乎找来的具体是谁。
阿洛岱主教小心翼翼地把教宗女士引到那家破烂的鱼铺，一个天生神力，饱受风吹日晒却依然美貌不减的奇人就在这里。
教宗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特殊金属的手指沾染不上灰尘。
“教，教宗阁下，光临敝店……”
“不必对我行礼，圣女阁下。”
向伊莱雅鞠躬的反而是不可一世的教宗，这样的举动足够让她颤抖到不知所措。
律法神埃欧塔，在冠冕堂皇的颂歌背后也是等级专制的坚定庇护者，祂名下的圣女怎么可能在一处贫苦渔家产生？
四周的神职人员顿时舆论纷纷，只有教宗的亲信才知道这个荒唐行为的用意。
“还请圣女阁下即刻启程，到本市教会接受神验，神验通过，即可于教廷枢机接受正式的仪式……”
任何一个稍有地位的神职人员都对讲述宗教辞令有着充分而成熟的训练，教宗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请。”
几位牧师几乎是推搡着伊莱雅走出鱼铺，而教宗一个人站在已经没有经营者的鱼铺里。
海腥味令人作呕，发霉的气味令人恶心，还有一种异样的气息夹杂在其中，令教宗波澜不惊的面容微微扭曲。
深渊？不，那只是异教徒的臆想罢了，那样的亵渎之物不应该存在。
“阿洛岱主教。”
听到教宗的呼喊，本市令人尊敬的阿洛岱主教像驯服的狗一样走上前来。
“在合适的时候杀死这个女孩，最好是在神验结束的前一天，让一个贱民的血污染我们的敌人，再合适不过。”
律法教廷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实体，人类诸国在日益发展之中，对教廷的专横和贪婪深有布满，都想通过扶持自己国家的所谓“圣女”来搏得更大的筹码，以此刮分教廷的影响力。
在人类诸诸国中，要属索尔坎联合王国对教廷的敌意最为激烈，面对这种情况，教宗向来能够熟练的运用各国间的矛盾挫败这种不自量力。
选一个毫无政治纠葛的贱民作为圣女，再伪装成索尔坎派人所杀——而且是神验快要完成之时，就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剥夺索尔坎行为的合法性，挑动其余诸国群起而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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