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皇太后请安。”霍泽温驯有礼,一点破绽都看不出。
窦氏口不能言,只抬手示意。
“听闻曾祖母身子不适,可有传御医?如今黎国朝堂还需曾祖母主持朝政,请您千万珍重。”霍泽言辞真切,怎么看都是一个恪守孝道之人。
窦氏提笔在纸上寒暄几句应付。
霍泽见状勾了唇,不知笑些什么。他顿了顿继而说出此行的目的:“如今皇位空虚,对外消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曾祖母还是早立新帝为好。”
窦氏犹豫片刻,蘸取墨水写下:“依你看,该立谁为帝?”
霍泽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眉目波动,低头作势:“泽儿不才,自荐为新帝。”
窦氏心下了然,这不是来劝谏,而是直接来索要懿旨的。她继续问道:“理由。”
霍泽早就想好一系列说辞,他屈身坐到书案旁,言明理由:“不瞒曾祖母,近些天有许多大臣拜访皇子府,话里话外皆是举荐我为新帝,泽儿不忍大臣们呕心沥血劝谏,故而决定一试;再者父皇在世时,也曾令我主持过许多祭天大事,也算是对我的认可。”
霍泽见窦氏思索状,直接言明她的顾虑:“我知曾祖母更喜爱六皇弟,可六皇弟毕竟涉世未深,朝中大臣他如何压得住?还请曾祖母考虑大局。”
窦氏广袖下的手悄悄攥紧,霍泽不是来自荐,而是直接点明他要成为黎国的帝。窦氏对霍衍能力自是不担忧,可如今朝堂诸多霍泽的党羽,若是立霍衍那定会遇到不小阻力。
可霍泽的身份...没有拿到证据,窦氏不敢妄下定言,可若是真的,那么混淆皇室血脉,她该如何去见霍家列祖列宗,实在为难,自己看过那封信,无论如何,霍泽都不可能让自己活得长久...窦氏思来想去,最终点头应允下来。
先稳住局面,信由掌事女官密交给霍衍,日后若是查清真相,那么以霍衍的能力,这皇位最终还是会落到他身上。
可窦氏没想到的是,掌事女官一出宫就被三皇子的人盯上了。掌事女官路过街道时就已察觉自己被人跟踪。她虽慌乱,但想到自己身上有着艰巨的任务,放松心态装作若无其事采购。
转身拐进一家商铺,伪装的刺客们走到商铺前抬头一看,揽金阁。
“客官要些什么?”姚掌柜看到客人上前热情招呼。
掌事女官笑着应付,却左顾右看心不在焉。姚掌柜看到又进来两位男子,本着生意人的态度,一并招呼着,哪知那两人也是同样应承着,目光却时刻跟随着女子。
姚掌柜觉得纳闷,索性不再去管,招待着殿内其他客人。
“姚掌柜,这批玉锦真是漂亮,怎么卖的?”一贵妇摸着目前妃色布料问道。
姚掌柜看一眼,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郑夫人,这是越家少夫人定的玉锦,钱都交了的。”
“哎这是可惜,那掌柜下次遇到好的玉锦可要帮我留哦。”郑夫人摸着玉锦很是可惜的说道。
“一定一定!”姚掌柜连忙答应。
这么一段简单的对话,却让掌事女官眼前一亮,越家的布匹,自己是不可能将信交到六皇子府了,可越府与皇子府关系不错,若是他们看到,定会将信带给六皇子。
于是她慢慢挪到那布匹旁,却看到那两刺客一直盯着自己,找准机会她假装不小心碰倒一旁的玉摆件。
啪啦一声,摆件碎的七零八落,姚掌柜与店里的妇人纷纷围上来,很快就将那两刺客淹没在人群外。她见状趁机将信塞入玉锦当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姚掌柜看到地上的摆件,心里肉疼。
“不好意思掌柜的,我不小心碰倒了,您看看多少钱我赔。”掌事女官上前拿出怀中荷包递到姚掌柜手上。
姚掌柜接过手掂量掂量重量,态度转变:“没事没事,这都是小事,客官您再看看需要点什么?”这荷包内银两的重量一看就大大超过那玉摆件的价钱。
掌事女官见事情已办妥,摆摆手:“我有些事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挑选。”
“随时恭候随时恭候。”姚掌柜看着这大客户,依依不舍。
刺客又跟着掌事女官溜达了一阵,见她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看起来好似真出宫采购一般,又在宫外待了一阵子,上了马车返回宫中。刺客亲眼看到她进了慈宁宫,才离开前往皇子府禀报。
窦氏看到掌事女官回来,上前盯着她。
掌事女官跟着窦氏多年,从眼神就看出来她问的是什么。她观看四周,轻声说道:“我一出宫,就被人盯上了,信件没送到六皇子府。”
窦氏早就猜到,幽幽叹口气。
掌事女官继续说道:“我将信放到越家少夫人的玉锦中,希望他们能看到信件,交给六皇子。”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霍泽肯定会派更多人手盯着慈宁宫,恐怕到时连出宫都成问题。
窦氏在宣纸写下,命她备好朝服,皇帝冠冕等物品。掌事女官照做也不去询问什么,她知道大概在她离宫的这段时间里,有人亲自上门拜访过。
翌日早朝时,窦氏将所有大臣聚集在一起,将懿旨交给冯公公,令他念出公之于众。
“皇三子霍泽,人品贵重天命所归,必能克承大统,着登基即帝位。”
此令一下,朝中大臣不乏震惊者,但大多早已料到,霍泽在众人目光下站出,走到龙椅前屈膝下跪,太皇太后为其戴上冠冕,霍泽登上龙椅,众大臣直呼万岁。
既然圣旨已下,就不必再纠结帝位。霍衍与越浔对视一眼,心中也不恼,凡事皆有定数,太皇太后之前对他说的话定不是在开玩笑,如今改变主意很有可能是遇到什么大事。
越浔早察觉今日京中士兵调动频繁,他向太皇太后禀报文家一事时,更是被拒慈宁宫,只能承折子上报,他知道后宫应当落入了他人的监视中。
太皇太后继而又从袖中掏出另一道懿旨递给冯公公。
“六皇子霍衍,贤明远扬,圣仁广运,为先帝所爱之,今册封为摄政王,可在王府置相傅和官署,护卫军百余人,加黄金十万两,丝绸五十匹。”
此懿旨一下,又是群臣震惊,黎国没有册封摄政王的先例,如今册封摄政王这不等于给了六皇子实权与皇上相互制衡,将原本属于皇上的权力拆分,太皇太后此举是何目的。
霍泽听完旨意,脸上笑容一僵但很快恢复,如此爽快答应,原来是打了这等主意,怕我手足相残,特地给了霍衍实权,让他能光明正大的在府内添置护卫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霍衍跪地接旨,双手接过圣旨,对上窦氏的眼神,窦氏眼色复杂,等霍衍想再看清时,窦氏已垂下眼眸。
“哀家累了,先回宫歇息了。”掌事女官转述着窦氏的意思。
“恭送太皇太后。”众臣行礼目送窦氏离去。
新帝登基自然要将先帝的葬礼办得隆重,以显孝道,就这么,启帝没为黎国做出什么功劳,就这么轰轰烈烈载入史册。
霍泽上位称昭帝,继而颁布各项新政,无一不是对旧臣权力的制衡,大家虽心里不满也只能照做。
姚掌柜店里繁忙,好不容易找着机会,亲自将玉锦送到越府柔韫手上。
“掌柜的辛苦了,还麻烦您跑一趟,以后直接让伙计知会一声,我派婢女上门取。”柔韫沏好茶递给姚掌柜。
姚掌柜接过受宠若惊:“少夫人说的哪里话,小店蓬荜生辉全仰仗少夫人,多亏少夫人为我推荐何叔这么一个雕工,现在他雕刻的东西可是揽金阁的大招牌!”
生意人说起话来就是中听。柔韫继而寒暄几句:“近日揽金阁生意如何?”
“好很是不错,昨儿遇到一妇人,将玉摆件碰碎了,不过我运气好碰到好人,她竟出了几倍价钱赔给我,我让她多挑几件回去,她还拒绝了,您说这是不是财神爷散财了。”姚掌柜润润嗓继续说:“反观一直跟着她的两位男子,一声不吭买都不买,您说这算什么事。”
柔韫静静听着他唠嗑,中间时不时插入几句话,天色稍晚,姚掌柜才匆匆告辞。
越浔与霍衍一同去挑选府卫,两人又商议了许多事,才伴着月色回到长缨院。
“夫君回来了。”柔韫上前替他解下外衣。
“嗯。”越浔一把搂住柔韫的腰,两人贴紧。
柔韫也不挣扎,让他静静靠在自己身上歇息,等他抬起头时,看他眉目间的疲惫,将他拉到榻上,轻轻揉捏着他的额角:“是不是很累。”
越浔将头枕到柔韫的膝上,拉住她的手在手背上亲吻:“不累,只是看不到你。”
近几日两人见面时间确实少,自己因为越府产业的事,东奔西跑从早忙到晚;越浔则是被赋予操练王府府兵之事,早出晚归。
柔韫心里一暖,低下头与越浔对视,轻轻在他额头烙下一吻。
“我一直在家,在我们的家等你。”
家,对越浔常年征战在外的武将来讲是极其奢望的东西,他望着妻子灯光下柔和的脸,心动不能自已:“韫儿,我心悦你。”
即使两人已是夫妻,即使再亲密的事都做了,柔韫仍是红晕上脸,轻瞪一眼,但这眼神对越浔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十分迷人。
冬至端着铜盆正要进屋,看到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悄咪咪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跟在后头的腊月不解,刚接了热水准备让夫人泡泡手怎么就退出来了。
“嘘。”冬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腊月唤到一旁:“两人正泡在蜜罐子呢。”
腊月了然,与冬至一齐退下。得赶紧歇息会,晚上估计有得忙。
果不其然,晚上主卧又叫了几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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