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听好了！长假上来之后要开始第一次月考了哦。”
“啊啊啊？真的假的？”
“这么快？”
“OH~NO！”
老师的表情显得非常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讲台下面的学生不断发出哀叹声。
“记得好好准备哦！高二高三会更忙的，大家已经要早点适应这个节奏啊。”
嘱咐了一句后，这位年轻的女老师捧起了备课本缓步离开了高一（11）班的教室，留下学生们议论纷纷。不过月考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接下去就是国庆假期了，大部分同学对这次长假盼望已久。
“定好什么时候去玩了吗？”
“明天如何？”
“明天人会不会太多了？不如定在后面几天好了，这两天先把作业搞定掉。”
“行啊行啊，不如今天晚饭大家一块去吃咋样？然后……然后再去KTV！”
“诶？我还想今天晚上先做完作业呢。”
“不是吧？你能一晚上就完成么？太疯狂了……”
一伙人在教室后方围成一团讨论着长假的行程安排，此时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掉大半，只留下这伙人以及做值日生的学生。
在教室靠窗的角落，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生站起身，拉上了书包的拉链准备离开。他默默地从那伙人背后走过，由后门来到了走廊。
一楼走廊不是全封闭的，正对着教学楼间的小花园。这所高中——临海高中，一共有三座教学楼和两栋实验楼以及两栋学生公寓。每座教学楼之间都有这样的小花园，在课间就成为了学生聚集的场所。
戴眼镜的男孩在走廊上站住了脚，仰头看着对过的教学楼，心里想着接下来去做什么好。
从进入高中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
周围的学生在他眼里都是“自来熟”，性格都比较活跃，好像才没几天时间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很好了。
他在心底里羡慕他们，羡慕他们能上学放学一起同行，羡慕他们能很自在地聊天——这都是他无法拥有的。
男生的名字叫刘亦恒，她的父母和曾经的熟人都喜欢叫他阿恒。
阿恒是那种在人群中很不起眼的男生，性格内向不会主动和别人交谈，平时话很少运动一般，但是主课的成绩都还不错。
他是个很典型的内向眼镜男，这样的他自然在开学的时候不容易融于班级圈子。
不过从历史来看，未来能不能与高一（11）班的大家熟悉起来还是个大问题。也许时间可以在这事上帮点忙，但怎么说本人也得有改变的意愿。
阿恒不会把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并不是说他不愿意去那么做，而是有更让他着迷的东西占用了他的精力。因此在初中毕业的时候，他在班里也没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哎。”
阿恒低下头叹了口气，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回家。
其实有一件事情让阿恒颇感欣慰，那就是班里有一个他原先便认识的人。
她是个女生，可以称得上是阿恒的青梅竹马，因为她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是自己的邻居。女生的名字叫翁晨云，留着短发，中考成绩在班级里是数一数二的，这让她在开学的时候就被班主任安排为学习委员。
透过开着的窗户，阿恒看到她仍然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东西没有离开，她的脸上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表情——这样的状况从初中就开始了。
哦对，不怎么和阿恒说话这个状况也是从初中开始的。
在小学的时候，她还会和阿恒一起聊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的，没几年后这种情景就消失在阿恒的生活里了。
初中的时候，由于对其它东西着了迷，对于晨云的变化阿恒并没有察觉到，只是觉得她突然话少了很多。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反应过来晨云已经很久没和自己一起回家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变化。
虽然这样的情况的确持续了很久，但是每当阿恒想到这样的新班级里自己并不是完全意义上孤单一人时，他便会感到一丝欣慰。
可是实际情况是，从开学以来阿恒还没和晨云说过哪怕一句话。
每天放学的时候，阿恒都会习惯性地从后门走到走廊，经过前门或者窗户的时候会向里望寻找晨云的身影，盼望着她哪次会不会找自己一起回家。
晨云有时候一放学就会回家，有时候走得比阿恒晚，完全根据着自己的规律。
今天也是，晨云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视了阿恒的存在。
周五的放学时间比较早，阿恒到家的时候父母还没有回来，他把书包小心地放在了自己房间的书桌上，随后就倒了自己的床上将手臂挡住额头前遮住西晒进来的阳光。
阿恒的书包里有一样他很珍爱的东西——他的笔记本电脑，这就是他从初中开始痴迷的东西，但并不是电脑游戏，而是程序编程。
手指之间敲写的代码通过电脑的转换竟然能完成那么多的事情，这让阿恒感到很惊讶。
一个个精致的窗口，可以实现各种功能的程序，看着桌上的图标，美得让他心醉。
这件事发生在初一的时候，距离现在有三年时间。
当时阿恒的家里只有一台台式电脑，母亲偶尔会在网上打打牌，父亲会看看新闻，其余的时候都是阿恒占据着电脑。起初阿恒的父母很担心他是不是沉迷游戏了，后来发现他的屏幕上始终都是白色的背景以及黑色的字母，这才安心了一点。
在初三的时候，阿恒以初中生的身份参加了高中组的“手机应用编程大赛”，由于不是运动类比赛项目，赛委会也没有限制他的参赛资格。
那次比赛，阿恒拿了一等奖。得到奖金的那天下午，阿恒就和父亲一起去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作为自己的奖励。
现在这台银色的电脑就在阿恒的书包里静静地躺着。
阿恒坐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凝视着自己的书桌。
“这样的生活也不坏吧。”
他在心里默念道。
在拥有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之后，阿恒每天都会充满电带到学校去。初三的时候他会躲在图书馆的角落敲击着键盘，进入高中之后阿恒同样选择图书馆的角落，但他发现高中的图书馆里的氛围和初中的时候有很多不一样。首先图书馆没有那么安静了，再者多出了很多男男女女，他们也喜欢图书馆的角落。
阿恒只能另寻它处。
临海高中有两栋实验楼，那里成了他的目标。
除了上课时间，实验楼基本是没有人的，是很理想的独处场所。不过大多数的实验教室都上了锁，阿恒幸运地在A实验楼三层走到底地方找到了一间没有放置任何实验器材的教室，似乎是准备要装修的样子，没有人使用也没有上锁。这之后，阿恒每天都会光顾这里。
午休，放学，自修时间，这间教室都是属于阿恒的。
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编写程序，是阿恒现在最大的幸福。
只有阿恒的父母以及少数初中的同学和老师知道阿恒会编程的事情，所以高中的同学基本上对此一无所知，所以这应该算他的一个秘密了吧？
不过这样的幸福，现在也夹杂了些苦涩。
记得从初二开始，父母和老师就开始天天向学生灌输“考重点高中”，到了高中，父母和老师又开始灌输“考好大学”这样的观念。
不得不否认，高中的压力要比初中大很多，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就布置了双倍于初中的作业量，阿恒初次体会到了高中生活的残酷一面。
加大的压力受直接影响的就是阿恒的编程爱好，为此他被迫开始和小学时候一样——在课间开始写作业。编程需要长时间的思考和连续工作，而作业可以一题一题地完成，留在课间解决掉一些会争取出一些时间来。
“大学吗……”
阿恒坐在床上自言自语着，即使老师和家长一再强调，但他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或许会选择计算机系吧。
吃饭，学习，编程，睡觉，这就是阿恒现在高中生活的节奏，未来的轨迹可能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长假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再次上学的日子。
前几天父母去海滨玩，阿恒说自己要编程所以就没有去。
11月的时候，阿恒曾经参加过的“手机应用编程大赛”又将拉开大幕，他今年打算再次参加。这是市里面举办的比赛，今年是第二届。
长假的时候阿恒就在为这次的比赛做准备，10月中旬就可以开始报名。
第二天早上，阿恒和平常一样在6点半的离家去上学。
阿恒是走去学校的，大概要用十五分钟能走到。
进入十月，早上出门的时候，会有夹带着秋天气息的凉风吹在阿恒的脸上。但到了下午，仍然能感到夏日的余温。
“明天就要月考了！大家准备好了没？”
“没！”
台下异口同声。
“啊？你们长假都干嘛去了？”
“玩！”
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一样，学生们的回答十分一致。
“现在的孩子……不管了，不好好复习的同学就等着被叫家长吧！放学。”
班主任丢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教室，又留下教室里的学生哭爹喊娘，这和长假前那天的场景很相似。
阿恒倒没觉得什么，这一个月虽然作业的量很多，但实际上没有教很多的内容，他能应付得来。
收拾好书包，阿恒一个人从后门走出了教室，经过前门的时候向教室里面望去，却意外地和晨云的视线对上了。
阿恒不知所措地停下了脚步，呆在了原地。
诶？
晨云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今天突然抬起头将视线对准了阿恒。
阿恒被晨云冰冷的视线盯着有些紧张，下意识挠了挠头左右张望起来。等他再往教室里看去的时候，晨云已经重新低下了头。
他在原地又愣了一会之后才继续朝校门走去。
为什么会这样盯着我？
心想着晨云为何会这样做，差点让阿恒忘了他本来计划先去实验楼的空教室敲会儿代码的。
刚才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显得很傻？
阿恒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那样子很滑稽，有点丢脸。
也许晨云是有什么事情想找自己，然后看到自己如此不自在的表现后便放弃了。
人际交往方面的事情，阿恒真的不擅长，面对这样的突然要保持镇静，对他来说难度系数很高。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6点，阿恒察觉到教室逐渐变暗之后才意识到时间已晚。
“赶紧回家吧。”
阿恒保存了下代码，合上了电脑装进书包起身离开教室。
此时学校里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只有少数住宿的学生在教室里准备开始晚自习。
阿恒走在铺着石板的街道上，回想起一个多小时前的那个场景。
由于一时紧张，阿恒并没有多看几眼晨云，至于她的眼神中是否有什么想传达的信息也无法确认。
虽说晨云和阿恒同班的事情让他比较庆幸，但总不可能在高中三年时间一直处于这种尴尬的关系吧？况且高三最后一年还会分文理班，到时候说不定不在一个班级里了，那阿恒岂不是要孤单一人了？
他又叹了口气。
应该怎样去调和这种境况，阿恒对于去考虑这些对策有点畏惧，因为他觉得自己肯定办不到。
“晨云，你昨天是不是……找我……有事？”
“啊？没有啊。”
得到这样的回答一定会让阿恒尴尬得额头冒汗。
“晨云，你昨天是不是……找我……有事？”
“……”
这种被无视的情况只会更惨。
“哎，还是算了吧。”
转过路口，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了阿恒的余光中。
从走上这条街开始，就一直没有人走在自己后面。这条街道平时行人很少，到了晚上更是找不到人影。
阿恒没敢回头，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可能碰上最糟糕的情况。
那个……难道是……强盗么？
因为人烟稀少，以前这条街上出过类似的事情。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赶紧跑的话还来得及，马上就可以跑到小区门口，那里有保安会安全很多。但是……自己开始跑起来的话，对方肯定也会追过来，而且他的速度应该比自己快很多吧？根本没可能跑掉的。
慢着慢着，说到底只是从余光中看到闪过的黑影，说不定只是自己看错了呢？或者就是个普通的行人呢？
也是啊，自己都在妄想什么呢，那样倒霉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撞上啊。
但是……万一……
阿恒在心中反复纠结着，最后还是决定去确认一下。
此时已经从转角走过一段距离，他用力抿住嘴唇转头向身后看去，转角的路灯下只有几只小虫在乱飞。
“哼……哈哈……”
阿恒松了口气，用右手扶住因过度紧张而不停起伏的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果然是自己的错觉么……
第二天，临海高中高一第一次月考开始了。
月考采用的模式很接近高考，第一天上午考语文，第二天下午考数学。不同的是没有综合科目，并且历史、政治和物理、化学都是考试科目，不过考试的时间要短一点。
理科的内容现在并不多，题目也比较单调，但是文科的内容让阿恒觉得和过去一个月的学习没有多大关系。
考试比较顺利，这样老师应该就不会在他身上花很多精力，自己可以继续专心编程了。
可惜，事情并不像阿恒所希望的那么顺利。
在那天放学回家路上遇到“黑影”之后，这两天他依旧觉得有人跟着他，回头查看的时候却总是找不到任何人影。
似乎真的有人在缠着自己，阿恒对此有些忧虑。
捕捉不到的视线，会让他全身发麻。
今天，阿恒既没有更换回家的路线，也没有提早回家刻意躲避的意思，还是按老样子在实验楼摆弄会儿代码之后再回家。
踏上石板街，阿恒便开始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身后，这时候就要靠听力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得捕捉到。
如果这“案子”得不到一个答案，会一直在阿恒的心里闹腾，变成挥之不去的阴影。
“噔。”
从阿恒的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脚步声——来了。
阿恒将视线移向正前方，那里有一个转角，但并不是平常阿恒回家路上会经过的那个。 如果真的是有人跟踪自己，那对自己突然改变回家路线肯定会因为在意而赶紧追上来的，阿恒计划在那里定胜负。
现在还必须按照自己平时的步调来，不能让“黑影”察觉到自己可能已经发现他了。
冷静，冷静。
呼……
离转角还有一步，阿恒用最自然的步伐顺势向右闪了进来，然后赶紧贴住墙背靠站好。
“嗒，嗒……嗒嗒嗒嗒嗒。”
不出所料，发现阿恒的路线与以往不同，那个“黑影”几乎是冲刺着追过来的。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他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阿恒在脑中不断模拟着与“黑影”相遇后的情境，斟酌着应该怎样制服他。力量不占优势的他，只能用那个了吧。
抓住脚步声几乎追上自己的瞬间，阿恒从墙角伸出自己的左脚。
“嘭！”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阿恒的眼前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石板上。
他没有犹豫，一蹬脚跨在了跟踪者的腰上，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他上面。
“你是谁？”
阿恒的声音有些颤抖，大脑充血使他的语调像是在拍警匪片一样。
被压在身下的人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有了些动静。
“唔……痛……”
嗯？女性的声音？
阿恒深吸了几口气，心跳稍微平了些，在昏暗的路灯下他才发现压在身下的人扎着马尾辫，再仔细看下去，这个女生穿着的是临海高中的校服。
同校生？
“啊……嗯……压在我身上的那位能不能麻烦你让一下啊……”
女生吃力地转过疲惫的侧脸向阿恒请求道。
“啊！不好意思。”
意识到自己可能压住了一位同学，他马上从女生腰上撤开。
女生用手将自己撑起来，摸了摸额头发出痛苦的声音。
“啊……很久没有摔过跤了啊，真的好痛哦！”
“那个……你到底是谁啊？”
阿恒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奇怪女生，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啊啊……是啊是啊！我叫程梦叶！叫我梦叶就可以了！嘻嘻。”
女生摸着后脑勺，露出了孩子一般纯真却又带点尴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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