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依皱起眉，细想了一番。
她母亲对外婆都知之甚少……这样的情况简直难以用常理来揣之。
这一下，赵灵依对于母亲背后一家的了解情况，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子桑姐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的安排……不过，现在就可以和我细说一下么？”
“嗯……灵依，虽然我们暂时接触得还没那么多，不过你应该体会过我的行事风格。”
“人事相对，那就让做事的人来面对。反之，亦须系铃之人解铃。”
子桑梅与赵灵依四目相对，表情也是相当认真。
“在见到你外婆之前，我可以告诉你两件事。”
“其一，你母亲之所以对你外婆不了解，原因出在你外公和外婆的婚姻上。自然，婚姻的问题自然也不可能只是感情问题。”
“其二，你……做好心理准备。”
“嗯……没问题，您……你说吧。”
“你母亲的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你外婆间接造成的。”
【？？？】
“怎么……可能？！”
“一个母亲……怎么会？外婆她……虎毒也不食子啊！”
听闻此事后，赵灵依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甚至都来不及生气，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虎毒不食子，没错。你外婆也不至于对自己女儿痛下毒手。”
“所以，我说的是‘间接’。”
子桑梅也将自己的目光看向窗外：“大多关于你外婆的事，其实我很早就一清二楚了。但就这件事，我也是前几天才查到。”
……
商务车队穿过内环和高架，来到一片山区。
这个山区也并非穷乡僻壤人口不算稀少，同时交通和商业等设施一应俱全。其特色是，上边有着好几个富人别墅区。
车队进入一个较偏的别墅区，仔细观察周围的话，就会发现这里的安保巡逻特别频繁，同时几乎看不到几个业主。
子桑梅和赵灵依在一处独栋小院前下了车。
“怎么样，缓过来了么？”
“呼……没事。”
“那你来敲门吧，我在你身后。”
“嗯。”
赵灵依内心有几分不安和紧张，同时也有几分怨恨。
她走上前叩响了小院大门。
“咚！咚！”
很快，门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吱呀……”
铁门打开，一位身着黄色花衫的妇人打开了门。
她一头乌发盘起，脸上虽有些许皱纹，但丝毫看不出已然年过花甲。
对此，赵灵依并不意外。
两人相互盯着对方的眼睛，却是相顾无言。
妇人努了努嘴，犹豫再三，却只能道“请进”二字。
赵灵依点了点头，便跟了进去。而子桑梅也自然紧随其后。
从小院里的石板路，到楼栋内的玄关。
赵灵依的双眼一直有意无意地注视着妇人的脚步。
很健朗，但……隐隐看得出几分颤抖。
【是啊，她怎么会不紧张呢？】
三人来到餐厅，但无论主客，却无人坐下。
“你俩不坐着聊？”
子桑梅打破了沉默。
“嗯……坐吧。”
妇人抽开一张椅子，先是看了眼子桑梅，后又看了看赵灵依。
“灵依，坐。”
被她唤作这个名字，赵灵依心里五味杂陈。
“嗯。”
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赵灵依便也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那张椅子上：“你也坐。”
妇人先是一愣，随后还是走到了赵灵依的对面坐下。
“灵依，好久……不见。”
“对我而言，是初次见面……我的……外婆。”
妇人微微闭上眼，双手扶在太阳穴上，后背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而这位妇人，便是赵灵依的外婆，澹台悦。
赵灵依对她的称呼，甚至不是“您”。
“我被人叫了近十八年的‘赵奕’，但我的亲外婆第一次称呼我的名字却是我身为魔女后的名字。”
“想想，还挺讽刺。”
澹台悦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挣扎和痛苦，但似乎依旧保持着自幼养成的那股执拗。
“灵依，从结果上来看，外婆是错误的……”
“何必呢？”
赵灵依很快地打断道，“就我的人生而言，其实，我很庆幸自己的成长和你没有扯上关系。”
说着，她的情绪变得愈加激动起来：“作为家人，作为母亲……你都从来没有丝毫的责任心！”
“我知道，你有无奈。”
“但作为邹秋珊的女儿，我是无法接受你所做的每个选择！”
赵灵依红了眼眶。
没人知道，这是愤怒，还是悲伤。
……
澹台悦，是明翰会澹台家的人。
当然，像这种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哪怕同为直系，也有着极大的地位差距。
而澹台悦的家庭，则是属于地位中等偏下的旁系——
即便，她是由乐家和澹台家联姻下促成的夫妻所生。
相较于父母在乐家和澹台家的地位，澹台悦自己要显得出众许多。
这所谓的出众，是在于猎魔师的潜力和作为女子的外貌。
四十几年前，芳华正茂的澹台悦有着自己的傲气。也因为从小受到家族内同辈明里暗里的排挤，使得她并不屑于和他们为伍。
尽管身为家族式传承的猎魔师，可她也一直喜欢着城市中的喧哗。
与普通家庭不同的是，澹台悦不需要像普通孩子一样经过层层筛选才能进入猎魔高校，只需直接报送即可。
于是在最为躁动的十八年华，毫无压力的她在因缘际会下认识了一位平蜀医科大学的大二学霸，邹淼。
邹淼长相秀气，亦是当时整个临床医学系颇受女生追捧的男生。
不过医学生相较其他专业的学生，更加不倾向于吃窝边草的行为，对于邹淼来说，这一点更甚。
欢脱热情的准猎魔师与清秀温柔的医学生，在一场跨年游行中，一见钟情。
幸运的是，两人都很优秀，同时也十分专一。
更幸运的是，因为澹台悦并非嫡系，其他长辈也并不乐意见得一个颇有潜力的旁系后代再度强强联合。
除了澹台悦的母亲持有几分反对意见外，两大家族并没有针对这一对小情侣，自然也没有狗血的家族剧情。
但幸运也由于他们学生生涯的终止，而开始慢慢消散。
医生的忙碌，是众所周知的。
正式的猎魔师，更是日常轮班，其工作的危险程度甚至远超刑警。
优秀的两个人，没有谁愿意为对方、为家庭、为了刚刚出生的女儿放弃自己的事业。
只是，若非要比较，澹台悦是更为极端的那个人。
自从赵灵依的母亲邹秋珊出生以后，澹台悦的猎魔师实力便开始止步不前，一直停留在BAS的水准。
这意味着虽然澹台悦有着极强是念力操控能力，但极限力用偏科来形容都不足矣。
对于她来说，这一缺陷直接否定了她成为顶级猎魔师的资格。
同时，在猎魔师中一直有着一种规律——
女性猎魔师一旦生育两个孩子以上，就有一定的概率导致极限力的增长进入停滞。
但诡异的是，澹台悦只是生了一个孩子便导致了这种情况。
在各种记录中，这还是第一例。
心高气傲的澹台悦因此开始不断地产生自我怀疑。
对于女儿，她也开始产生了一种潜意识的厌恶心理。
当然，这与初为人母后情绪不稳定也有关系。
而邹淼虽然工作繁忙，但也正因为作为医生，对此这种心理情况十分清楚。
于是，他换着各种方式来抚慰妻子，却依旧是难以见效。
因为相较于家庭，澹台悦对猎魔师这一职业是有着过命一般的坚定信仰。
这便是矛盾的核心点。
导火索是发生在夫妻二人的结婚纪念日。
那天的前一晚，邹淼遇上了一台十分棘手的手术，导致熬了个通宵。
那天的上午，澹台悦受到了同族人的打击，心情极度低落。
一个不幸的时间点，以往积攒的所有不满，在这一天爆发了。
那一晚，邹淼被澹台悦无意伤到了胳膊。
当然，更伤的是那个本就支离破碎的心。
……
离婚一事，只有澹台悦的父亲劝说过，持明显的反对意见。
但澹台悦的母亲和邹淼的父母却都是支持的。
所以，一切流程都毫无阻碍。
离婚后，赵灵依的母亲邹秋珊的抚养权归了邹淼。
其实以澹台悦的背景来说，是完全有能力轻松拿下抚养权的。
但是，她并不想。
一是，她有自知之明，邹淼比她更负责。甚至在自己家这边，她母亲也并不待见自己的外孙女，反倒是倾向于给她张罗新的婚姻——虽然，她并不想再婚。
二是，面对进路无门的情况，澹台悦有些病急求医，听信了一些传闻——抛开心中所念，才能破开枷锁，再上一层。
这个逻辑没有根据，却又在人类思维的惯性中显得那么靠谱。
而在某种意义上算是被家暴了的邹淼，虽然也有过再婚的念头，但因为见识到太多重组家庭对孩子关爱的偏差，还是让他在摇摆不定中，不了了之。
于是，邹秋珊便在一个单亲家庭下成长。更为不幸的是，邹淼在不到五十岁时，便因为过度疲劳而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而以上便是赵灵依的外公外婆婚前婚后的故事。
若单单就到这里，自然也不会让赵灵依感到愤怒，也不可能形成间接害死邹秋珊的因素。
……
在赵灵依的指责下，澹台悦或是因愧意，亦或是回忆起过往，眼角也是流出两行清泪。
“我……我真的对不起秋珊……”
“更对不起你……”
“我不想听你道歉，这根本没有意义。”
赵灵依漠然地摇了摇头：“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替我妈瞒着？”
“你……”
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颤抖：“你……难道……就没有一点……作为母亲的私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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