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三日，上午十点。
白色的日光灯沿着天花板铺开去，走廊两侧的墙也都是白色的，
每次经过这条路，七夜玄都会觉得眼睛不舒服，继续前行，越是接近尽头的房间，化学药剂特有的味道和难掩的尸臭便越发浓烈。
停尸间中，松尾的尸体横陈在解剖台上，一旁的手推车上摆满了带血的工具，地上的脸盆中也积攒了各种恶臭难当的体液。
七夜玄跟着雾岛介进来时没看见人，不过里面的清洗间有水声，他站在房间中央等了一会儿，桑原就从清洗间推门进来了。
“啊，是雾岛先生和七夜侦探啊，亲自来拿尸检报告吗，哈哈，最近大伙儿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呢。”
“你也辛苦了，桑原君。”雾岛介回道。
“嘛……我倒是还好啦，其实做尸检也并不是件压力太大的工作，如果闲得没事干，反而觉得不自在。”桑原尊一笑嘻嘻地回道。
“那么，确认后的死因是？”雾岛介也不多客套了，开始谈正事。
桑原尊一回道：“脑供氧不足，呼吸道堵塞，总之哪一种都是会死人的，同时发生的话……”他也没说下去，反正结果也已经呈现在眼前了。
随手拿起推车上的一把手术刀，桑原指着松尾的脸道：“值得一提的是这黑色的衔尾蛇标记。”
七夜玄这时神情微变，死鱼眼竟然消失了，没等雾岛介开口他率先说到：“怎么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桑原尊一推了推眼镜：“脸上有衔尾蛇的死者可不止这一个。”
“哦？”七夜玄虽是摆出疑问的神情，但其实心中基本已有了答案。
桑原尊一回道：“昨天傍晚送进来的那个……”他不自在地回头望了望不远处存放尸体的抽屉柜：“就是被切成很多块的高中生，他脸上也有。”
雾岛介此时若有所思道：“果然呢……老师和学生时隔一天先后被杀，而且脸上都有那种记号吗……”
桑原尊一又道：“其实还不止这两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七夜玄二人真的有些吃惊了，“什么？”
桑原尊一道：“邻近我们辖区的第三分局也发现了类似的衔尾蛇图案。”
“还有几个这样的死者？”七夜玄赶紧问道。
桑原尊一答：“我也是昨天才听到这传闻的，十二月七日，他们就发现了第一个脸上有黑十字的死者，到昨天上午为止，总共三个。”
七夜玄没管雾岛介转身就走，口中念叨着：“混蛋……至少也有五人了吗……原来如此，不能再等下去了……”
…………………
十二月八日，下午三时十五分。
“可恶，住在这种一天只有几班公车会经过的破地方，害我要走那么远。”松尾穿着件厚得夸张的羽绒大衣，在寒风中行走着。
“不行了，实在是受不了，得先找个地方歇一歇。”松尾四下张望了一下，在这种地段，这样的天气下，路边的商店都没有开门。
他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家店，便逃也似地飞奔了进去。
“呼……还好这家店里有暖气。”松尾关上门后长吁了一口气。
“真不容易啊，大冷天地还要去那种穷学生家里做家访。”上杉铭捏着一个木牌，懒散地坐在办公桌后，似乎也没打算抬头看松尾一眼。
“嗯？”松尾一愣：“那个……是在跟我说话吗？”
上杉铭无视他，接着自言自语般说道：“像那种寒酸的家伙，出现在我班上真是碍眼呢。”
松尾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神色起了变化。
“最近班上的女生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呢，嘿嘿嘿……”上杉铭猥琐地笑了起来。
但松尾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快步走向桌前：“混蛋！你在那儿说什么呢！”
上杉铭把木牌展示给松尾看了一眼，紫色的墨水，让人不舒服的颜色和字体，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或者说，这木牌的名字——松尾原绮。
松尾原绮对上杉铭怒目而视，喝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上杉铭那无所谓的眼神在很短的一瞬间，就变得异常冷酷而致命，他只和松尾原绮对视了一秒，后者就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松尾老师，你可以可以捏住这个木牌的一端。”天一躺回了沙发椅中，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但仍把另一端木牌握在手中：“过会儿，我们来谈一笔交易。”
十分钟过去了。
松尾原绮就站在那里，神情复杂地观看着自己这四十多年来的心声。
这时，上杉铭觉得差不多了，便忽然伸手，从对方手上把木牌拽了回来：“好了，没什么值得多看的。”
松尾原绮有些不知所措，他紧张地问道：“你……你到底……”
没工夫听他磨磨蹭蹭地往外蹦词儿，直接打断道：“在我看来，你这东西就像一叠被装订在一起的厕纸，每张还都是擦过屎的那种。拿着时，我的手指，眼睛和心灵都深深地受到了伤害。因此……”他盯着松尾：“我很希望快点儿把这个木牌低价兜售给你。”
松尾原绮愣神了两秒，立刻点头：“好，好！你要多少钱，我现在就买……”他说着，还真的去掏钱包。
上杉铭摆手示意他停下：“不必了，如果我要钱这种东西，完全可以去抢劫银行；或者指导别人去抢劫银行，然后从中提成；又或者指导别人去抢劫完银行，再抢劫他们……嗯……有些扯远了，总之，你不必用钱来买这本书，只要你答应替我做件事就可以了。”
松尾原绮立即警惕了起来，他这种人，做任何事情，都要计算一番得失的：“你要我做什么？”
不过上杉铭的话很快让他放心下来：“你帮我把这个邮包，放到三浦家的邮箱里去。”他说着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大信封，放到了桌上。
从外面看那包东西的轮廓，似乎是一本装在信封里的书，松尾原绮想了想，问道：“喂，这该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上杉铭道：“放心，只是一盘录影带而已，你不要打开信封，直接把东西放进三浦家的邮箱里就可以了，他的地址你应该清楚的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笔，在信封上写了一行字：三浦和哉收。
“怎么样？决定了没有。帮我做一回邮差，我就把你的那本书给你。”上杉铭冷笑着问道。
松尾原绮的反应是十分容易预测的，他把邮包揣进怀里：“你可得守信用。”
“那就看你的完成情况了。”他语气戏谑地道：“别想着先拿回去看看之类的事情，你的举动……”上杉铭用手拍了拍桌面上松尾原绮的木牌，“我可都略知一二的。”
“切……”松尾原绮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问对方让自己这样做的目的，也没去思考为什么会有一能看到心声的木牌。他的反应，和两天后的池田望完全一样。在荒诞的现实前，他没有质疑、没有无视，而是选择了交易，选择了遵从别人的游戏规则。
上杉铭看着松尾原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禁摇头晃脑地笑了几声。喝上一口咖啡，随手拿起地上的另一块木牌，他又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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