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云的疑问，心念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抿了口茶，抬头看着天边说道：
“道友不如先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如何？”
陆云如果不愿那就不可能坐在这陪他喝茶了，不过在开始前，他还是先问道：
“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少女你应该也发现了吧？你应该没有把她的情况告诉换月教那伙人吧？”
毕竟当心念君以轮回之力开启轮回通道时，众生皆在轮回六道之下，冷无心的暴露也在所难免。
“没有，那个小姑娘正顺着我的指引前往轮回池，很快就能见到她的父母了。”
听到这里陆云有些好奇，又问道：
“所以你一开始在集市上就认出我们了？我的伪装居然被看破了？”
心念君摇头说道：“并没有，我其实根本没有看破道友的伪装。”
“那你又是如何认出我们的？”
心念君指了指陆云脚下的轮回之路，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心念君见过冷无心的父母，在掌握轮回之力的他面前，完全可以透过伪装看清本源的联系，认出冷无心也不是难事。
“所以那些人质都没事吧？你一个医师应该不会和换月教那群人同流合污吧。”
“对方想要让我利用他们提升轮回之力的掌控，但我拒绝了。顺便以实验为名义，将他们都留在了轮回池中进行休养。”
听到这里，陆云也忍不住点点头表示对他的欣赏。
一些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在此刻也豁然开朗，对方收集那些带着残魂的遗物就是为了练习轮回之力。
而能够让亡魂重新获得新生，也都是因为轮回之力的运用。
“你救了我道侣的父母，按理说我应该承你一份人情。”
“如果是其他的事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帮你，但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些什么吗？”
心念君对于陆云的发难没有意外，淡然的说道：“知道，我这是在扰乱轮回，甚至会直接影响到天道，让那些神明重回人间。”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这种事为什么还不收手？别告诉我你真的想放出那些神明，从上古时期活到现在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祂们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心念君闻言显得格外沉默，他当然清楚神明只是在利用自己，自己对神明也根本不寄任何希望。
但，只有借助神明的力量，自己才有可能到达轮回彼岸，自己才能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他看着漂浮的茶叶，淡然的说道：
“道友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陆云也对这个从上古时期存活至今的人无比好奇，也就这么坐着细细聆听。
他晃了晃茶杯，指着其中漂浮的茶叶说道：“这种茶名叫醒魂茶，是上古时期存在的产物。即使我尝试过各种方法种植，但也只是得到了近似的产物，过去的东西，终究再也回不来，就如同重归轮回的故人一样。”
陆云没有打断心念君的追忆，只是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他也回想起了某个逝去的故人。
“她叫啊通，是和我在一个小村长大的姑娘。我的身体从小就不好，所以她经常给我采一些草药，也是在那时起，我立下了成为一名医者的志向。”
“太古时期，人族虽然羸弱，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更加紧密。我和她的生活虽然平淡，却也充满着美好，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我以为这种日常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后来…”
心念君似乎回想起那些不愿回忆的往事，淡然的神色终于再也难以维持。
又过了片刻，他似乎已经缓过神来，继续道：“后来一只乌鸦飞到了村落，没有人意识到，它会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
没有人知道那场瘟疫的来源，只知道上古时期无数的种族因这次瘟疫灭绝，那平静的村庄更是因此不复存在。
“可偏偏上天开了一场玩笑。平时身体虚弱的我安然无事，充满活力的她却倒在了病床上。”
“看着日渐虚弱的她，我发疯般的去寻找可以治愈疾病的灵药，求遍了天上的神佛，可都没有得到回应。”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不会在意地上蝼蚁的生死。
永恒存在的神明，不会低头看向世人。
“当我终于寻到了可以治愈伤病的解药时，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任何灵药也无力回天。”
他的眼中满是悲伤，似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倒在了我的怀中，让我不要悲伤，告诉我让我忘了她。”
“但我怎么能忘记！如果说连我都忘了她，那世上还有谁会记得世界上曾经存在过一名如烟花般绚烂的少女！”
“即使岁月蹉跎，扰乱轮回，我也一定会找到她！”
他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意志更是坚定的无法动摇。
“所以你舍弃了生灵的身份？”
陆云从心念君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不属于任何生灵的气息。对方不是生灵，不是亡魂，甚至已经超出了天道的范畴。
对方就是那不合天意的本身，就是那试图掌握轮回的天理不容者。
自己的真实身份被陆云察觉，他也毫不在意，而是笑着说道：
“对，人类真的太弱小了，会受伤，会死，还会老去。”
“在找到她之前，我还不能死，所以我舍弃了人类的身份，变成了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在世间苟活了无数年。”
对方的神色已经透露着疯狂，看上去就像一条被执念折磨至发狂的可怜虫。
但陆云所看到的远远不止这些面上的癫狂，他看着对方双眼，声音轻柔的说道：
“坚持了那么久，很累吧？”
对方似乎也没有预料到陆云听到这里会是这个态度，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陆云继续说道：“你说你是怪物，但在我眼里，你仅仅只是一个内心温柔的医师罢了。”
因为温柔，所以不会忘记。因为温柔，所以掌握了轮回之力。也正是因为温柔，他才一直都是那个恪守心中之道的医者。
心念君有些哽咽，他又想起了女孩与自己最后相处时的场景：
……
“念君，不要悲伤，也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对世界失去希望。你一定可以成为最好的医师，救下更多像我这样的病人。”
女孩在他怀中努力伸出手指，替他轻轻拂去脸上的泪珠。
“所以念君，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生命，去体验属于你的人生。”
女孩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她想将自己最美好的面貌留给少年。
“然后，忘了我吧…”
女孩的手臂无力的下垂，她的面容依旧带着微笑，似乎只是暂时陷入了沉睡。
但她已经死了，心念君永远失去了女孩。
她要自己忘了她，可自己又怎能忘却？从那天开始，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就已经死了，他永远死在了那一天。
……
陆云点破了他的伪装，但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理由继续拦着眼前这个男人。
对方不会为动摇自己的意志，也不会因为自己的阻拦而停下脚步。
自己和他，真的是很像的人啊。
心念君深吸一口气，有些自嘲的说道：“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我们应该会成为朋友吧。”
陆云也略显无奈的说道：“应该吧，和我那么聊得来的人你算一个，如果你愿意回头的话我们依然可以成为朋友。”
心念君摇了摇头，看着陆云说道：“你知道劝不了我的，所以我们这辈子注定当不了朋友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我的红颜知己很多，但聊得来的男性朋友却没几个。”
“所以你还是要拦我吗？”
陆云回以笑容，看着他说道：“正如我知道劝不了你一样，你也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你继续深入这条轮回之路的。”
“是啊。”
心念君将杯中的最后一口茶饮尽，抬头看向了陆云。
双方的目光激烈碰撞，犹如电光火石般擦出火花。双方都知道，这一次的战斗不会留手，也不能留手。
身体已经绷紧，神识锁定了对方。随着微风吹过，两人同时悍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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