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些温馨的木屋里,浅野婆婆正在弯腰打扫卫生。
客人们刚走,矮桌上的垃圾被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只需要再简单地洒扫一番就行。
头发花白的老人挥着扫帚扫来扫去,有着暗红头发的小女孩在一旁抬着小脚跑来跑去地添乱。
院子里草木茂盛,一把木质躺椅摆在黑瓦的屋檐下。
哗啦——
门被拉开了。
风间柚子走了进来。
披散着一头翠色长发,身上是白色短袖和高腰裙,光洁的长腿露在外面。
她看向屋子里正在打扫的浅野婆婆。
“婆婆,家里来人了?”
主动走过去,把扫帚和簸箕拿到一边,替浅野婆婆穿上木屐。
风间柚子搀扶着她走下台阶,坐到了院中的躺椅上。
“小柚子真机灵,家里是来客人了。”
浅野婆婆满面笑意。
风间柚子的母亲和浅野婆婆那过世的儿媳是姐妹,两家也算沾亲带故。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位今年刚满十六岁的少女经常来这里看望浅野婆婆,顺便帮些力所能及的忙。
“小柚子啊,来的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在火灾里救人的华夏小哥。赵纯小哥人也好,长得还那么俊俏,看着也不像是结了婚。婆婆挺看好他的,还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浅野婆婆笑着拍了拍风间柚子的手,又指向桌子上的那张小纸条。
“……婆婆。”
风间柚子有些无奈。
自从几个月前小叶子被人从火场里救出来之后,浅野婆婆就一直在嘀咕那个救人的小哥,还说什么看着像自己儿子年轻的时候。
在浅野婆婆期许的目光中,风间柚子有些沉默。
略一思考,她放下手里的两双木屐,还是将纸条揣进了兜里。
“我是不会找男朋友的。”
绿发少女神色认真地强调道。
“好、好,不找……”
浅野婆婆轻笑着点头,背靠在躺椅上,视线望向院中的草叶。
“这次来,那个小哥还带着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姑娘呢,瞅着比小叶子要大一点。”
婆婆说着,又有些感慨。
“那个小姑娘一头火红的头发,看着是真喜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小柚子啊。想当年,你义秀叔叔和玉子姑姑还在的时候,也是有着这样漂亮的红发呢……”
低声念叨着,老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一头白发黯淡,在风中微动。
风间柚子叹了一声。
她握住浅野婆婆满是劳作痕迹的粗糙双手,捏了捏手指,却又松开。
“打扫交给我吧,你歇着就行。”
回过身,踏上木质台阶。
风间柚子摸了摸浅野叶的头,把女孩打发到一边,然后脱下木屐,踩着白袜走进了屋内。
弯腰拿起打扫工具,先是清理桌下。
将桌底的灰尘和落发扫出,收进簸箕里,倒入屋外垃圾桶。
接着是地面和房屋的四角。
平日里这间屋子经常清扫,因此也不算多脏,
一番劳动过后,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直起腰来,风间柚子抬头。
她望了望墙壁四周插着的干花,又是一声莫名的叹息。
将扫帚和簸箕换到一只手,拉开拉门。
“婆婆,我去打扫一下二楼!”
风间柚子喊了一声,转头走了出去。
踏过楼梯,来到木屋的二楼。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十分宽敞的经典出云式屋子。
地板铺着暖色的榻榻米,边上是带着拉门的墙柜。还有一张靠窗的小小课桌和几排矮书架。
睡觉的被褥被收了起来,地面上十分干净,看着根本就不用打扫。
将打扫工具放到一边,风间柚子走向窗边。
看着摆在最中间的小小课桌,还有课桌与两侧书架之间,那足以再塞下两张中等大小课桌的空当。
她目光幽幽。
“枫、红……”
少女轻抚着阳台。
“……你们到底在哪?”
窗外,天色昏沉。
……
暮色四合。
太阳缓缓地沉入了大地,远处的景色被染上霞红。
橘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室内,为铺着昂贵木质地板的二楼镀上了一层金边。
茶室里,星宫梨奈刚温好一壶新茶。
“小结衣,快来尝尝我新配的红茶~”
她摇曳着脑袋旁的金色钻头卷双马尾,轻快的步伐一晃一晃,壶中的茶水却丝毫未洒。
“……嗯、嗯!我会好好品尝的,星宫前辈!”
用力回应着星宫梨奈的话,小林结衣神色颇为认真,双手在胸前握拳。
尽管已经来了好几次了,可在她憧憬无比的前辈面前,这位褐发女孩还是有些拘谨。
星宫梨奈自然也看出来了。
“不要那么拘谨嘛~小结衣~”
她放下茶壶,指了指身上松软的黄色小鸡睡衣。
“你看,我们现在是在家里哦?”
星宫梨奈笑得像清晨的朝阳。
“好耀眼……”
小林结衣一时有些看呆了。
“那、那!我就不拘谨了……!”
她微微蹙起可爱的豆豆眉,咬咬牙,把手伸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前辈,虽然我没穿睡衣……但是,我会努力的!”
褐发少女一把扯下了身上的格子衫。
底下可谓是一丝不挂,白色的可爱胸衣光芒万丈。
“小结衣,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像是被光晃到了,星宫梨奈苦恼地用胳膊捂住了眼睛。
“诶?”
小林结衣呆住了。
星宫梨奈一阵苦笑。
“小结衣,你先等一下,我给你找套衣服去……”
金色的双马尾晃动,她站起身,转身朝着自己的衣帽间跑去。
褐发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愣愣地望着星宫梨奈的背影。
直到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她才忽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沮丧地趴在了茶几上。
“又搞砸了……星宫前辈肯定要讨厌我了……”
小林结衣软趴趴地揉着自己的脸,眼角似是有泪滴晶莹。
她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要魂飞天外了。
……
半露着上身的可爱少女趴在玻璃茶几上,神色凄楚,眼角隐隐含泪。
星宫梨奈回来之后,看到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小结衣,你的衣服。”
迟疑地递出双手,她忽然有些不敢过去了。
「总感觉,自己要是过去的话,马上就会陷入到什么奇怪的纠纷里了……」
深吸一口气,星宫梨奈壮了壮胆,总算是把叠好的睡衣放在了小林结衣面前。
“啊!抱、抱歉!星宫前辈,我马上穿!”
小林结衣这才发现自己的不妥之处。她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赶忙拿起茶几上的睡衣往自己身上套。
“噗嗤,小结衣真的好可爱~”
看着褐发少女那笨手笨脚的模样,星宫梨奈不禁满面阳光地笑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穿好睡衣,小林结衣也挠着头歉意地笑着。
不同于星宫梨奈那灿烂朝阳的笑容,这位褐发少女的笑就像是晨时的初露,更加清澈,也更加柔和。
天色愈暗,深紫色慢慢浸透了夜空,几颗星星在天上偷偷地眨着眼。
两位少女再次围着茶几坐下。
小林结衣从自己的小熊睡衣里伸出两只手,头上还带着熊头连衣帽,扎着短短侧马尾的褐发垂下。
“更可爱了。”
星宫梨奈笑着眯了眯眼。
“小结衣,快尝尝,我这次跑得红茶怎么样?”
她姿态优雅地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红茶给小林结衣。
小林结衣低头看去。
红茶色泽晶莹,还泛着些琥珀似的晕黄。但其中并非完全透亮,里面还有云团样的白色在缓缓滚动。
“……”
从未喝过这样的红茶,她有些迟疑。
“……前辈的红茶,肯定没问题的!”
努力给自己打着气,小林结衣神色坚定地将红茶凑到了嘴边。
咕嘟咕嘟。
几口下去。
“怎么样?”
星宫梨奈期待地问道。她对自己泡红茶的手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挺、挺好喝的……”
缓缓将红茶放下,小林结衣回味似的说道:
“有些清爽的甜味、有些比较浓的香味,还有种说不出是什么的口感……星宫前辈,你是加了蜂蜜和牛奶吗?”
她看向对面的金发少女。
“是的!不愧是小结衣,居然一下子就尝出来了!”
星宫梨奈十分高兴地点着头。
不同于先放茶再加佐料的喝法,她更喜欢泡完茶后直接把想喝的东西一股脑全倒进茶壶里。
“真的很甜啊,又香又甜……”
端着精致好看的茶盏,小林结衣慢慢品味着这只余香甜的红茶,神情中却渐渐多了些苦涩。
明明憧憬着的星宫前辈就在眼前,今晚还要在前辈的家中过夜,两件如此美妙加在一起,本该是天堂般的快乐。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
「不行啊,要笑起来才行。」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着气。
「不然星宫前辈,会伤心的吧?」
放下茶盏,揉了揉脸。
小林结衣重新绽开了一个清纯可爱的笑容。
星宫梨奈却有些担忧地望了过来。
“小结衣,还在想着叔叔的事吗?”
她知道这位后辈今晚要来自己家过夜的原因。
“嗯……”
面对星宫梨奈的询问,小林结衣终于还是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有些难受地叹了出来。
“爸爸他……今天又喝酒了……又把我赶了出来。”
她苦涩地捧着茶杯,看着杯中的倒影。
云团般的牛奶涌动,茶水中映出的自己模模糊糊,面貌和妈妈是如此相似。
但是,那么爱妈妈的爸爸,却是这么的讨厌自己……讨厌他们的女儿。
“叔叔……还是觉得阿姨是在两年前……那个的吗?”
看着目光低垂的褐发少女,星宫梨奈握了握手里的茶杯。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这位后辈的母亲,应该在生下小林结衣后就去世了才对。
可几个月前,原本虽然酗酒,但对小林结衣不错的叔叔却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异常暴躁,还固执地认为是自己的女儿害死了妻子。
从此之后,亲情就此破裂,父女两人渐行渐远,并最终演化为了这种局面。
“爸爸说,妈妈在和我一起出去后,就突然消失了……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但是,我记得……”
小林结衣抿了抿嘴。
“如果、如果非要说是我害死了妈妈的话,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像是强撑着一般,她语气低沉,只是望着茶杯中模糊的倒影。
“小结衣,那是医疗事故。”
星宫梨奈叹了口气。
她望了望褐发少女的背后的窗户。
星星悄悄地布满了天空,看不见月亮在哪。
时间已经不早了。
“小结衣,叔叔那边的事,我们不是已经查过了吗?这种心理上的创伤只能慢慢静养,就算是和你在闹别扭,每周的心理医生他也是有按时去的。”
“你就放心好啦。”
星宫梨奈轻声安慰着失落的少女。
“说起来,最近可是交了些新朋友呢,里面也有两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后辈哦?”
“到我房间里,给你讲讲我们之间的趣事怎么样?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呢。”
面带着抚慰人心的微笑,星宫梨奈走到了小林结衣身边,揉了揉她兜帽上的小熊耳朵。
“嗯……好!星宫前辈,我会加油的!”
小林结衣用力点着头。
她努力站起,笑得清澈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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