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的人数突然扩充到两百多人，虽然大家没有一个人穿着龙骧军的盔甲，可是这样一群纪律严明，行动整齐的队伍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是再没人敢有什么猫腻心思。
毕竟伏影的尸体还热乎着呢。
队伍顺利的到了泰安城的西市，马车停在了市场的一座酒楼，穆砚宁和上官青月一起走进酒楼二楼的一个包厢，一部分龙骧军的士兵就按照上官青月的吩咐散了出去。
没过多久，一张张纸片就递进了包厢来。
龙骧军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是文盲，剩下读过书的人，写字也是超难看，好多都没法认，穆砚宁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站在窗前，也不去看纸张上的鬼画符，就一边看着街道外面的繁闹景致，一边听着上官青月念着纸张上的内容。
什么西市某某某，有房一座，位于崇贤街，有女二人，子三人等等。
穆砚宁不厌其烦的听着这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信息，龙骧军的士兵们并不清楚穆砚宁想调查什么消息，就随便瞎问，汇总上来的信息自然也是千头万绪，没个方向。
穆砚宁不慌不忙的听完第一轮的汇报后，才着重的选取了其中几个方向，作为第二轮调查的方向。
首先就是房价，他终究刚来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平根本没有概念，房价明显是最能反应一个地方最明确物价水平的东西。
其次是食物价格，货物价格，顺便让她们调查的时候，再买一些不贵但是很常见的东西上来。
就这样的三轮调查下来，穆砚宁的目标越发的明确，心里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上官青月因为弥姌的事情，终究还是觉得对穆砚宁愧疚，做事情的时候尽心尽力，更不敢多说什么。
等到三轮调查差不多结束，穆砚宁指着桌子上那厚厚一叠调查文书道：“你可有想到什么？”
上官青月摇头：“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穆砚宁站在窗前，看着前方已经逐渐人烟不再的西市，西市真正热闹的时间是上午，过了午后买卖货物的人就越来越少，不过这并不影响龙骧军士兵的调查。
“按照她们得来的消息，西市的货物售卖，是需要交纳十之三甚至四的税，这税对于一般的商家来说不可谓不高，可惜商人地位低下，她们没有任何议价权，于是她们纷纷依靠在各大官员的麾下，毕竟官员们不用上交税负，她们只需要给那些大官们十分之一，二的费用，就能做到皆大欢喜。”
上官青月听得汗毛倒竖，她虽然也是朝廷大将，手下龙骧军也有两万人，可她这些年在外面南征北战，真没多少休息的时间，对这种情况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本来应该进入国库的钱财，就这样轻易的被商人和官员们瓜分了，她们倒是高兴了，可国家怎么办？”
穆砚宁转身来看着她：“一个西市，还在皇家的眼皮子底下，就是这幅样子，天下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大家都这般做，国库岂有不空虚的道理！”
“那我们怎么办？”
对付这种事情，上官青月是真没什么办法的，这些人都是大宣子民，又没有造反闹事，总不能让龙骧军拿着刀冲进去架在她们脖子上，让她们交税而不许和官员勾结吧。
何况有些产业本就是官员们自家的。
她现在能依靠的，真就只有穆砚宁了。
穆砚宁面对如此局面也是头疼，就算他是皇上，一纸诏令下来，这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也只能有苦水往肚子里吞，没办法的。
好在他已经有了一条明确的思路，倒也没有出宫前那般茫然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好几大叠的纸张道：“现有的路肯定是不能走，荆棘重生，根本就走不通，我们也只能另辟蹊径。”
“微臣洗耳恭听。”上官青月赶紧把桌子上的纸张抱开，和穆砚宁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这些杂活也只能她亲自动手了。
“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就是外臣们为了逼迫我们，将国库对少府的钱粮拨付给停了，这时候我们就只能依靠皇家自己的产业来续命。”
他拿起毛笔，在桌子上写了起来：第一步，精简宫内人员，尽最大可能压缩开支。
第二步，尽快将龙骧军改编成羽林军，剩下的人员，携带宫中精简出来的人员去西郊皇庄。
第三步，改编少府，成立皇家银行，发行皇家货币。
第四步，让皇庄里的龙骧军和宫中剩余人员，开工厂，从事生产，城里的百姓需要什么，就生产什么，尽快规模化。
第五步，皇家园林生产的东西，形成规模后，只收皇家货币，让百姓尽快接纳皇家货币，这样就能形成一个可以不断扩大再生产的循环。
上官青月看着穆砚宁写完这五条，愕然张嘴，似懂非懂。
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银行是什么？”
“发行我们自家钱币的地方，可以先发行金币，银币，然后再逐渐过渡到纸币，这东西可不好做，做不好很容易崩的，我们需要找一个懂得其中门道的人才行。”
穆砚宁看着纸张上的五个步骤，看起来似乎真能成的样子，可是这其中的任何一环出问题，都可能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真是纸上谈兵易，真要打仗才知难。
上官青月思路逐渐清晰，越来越脑子顺着这个步骤走下去，很快就把这个循环想通了。
“如果这事情真的能成，不但龙骧军的粮饷有了保障，我们也能彻底脱离朝廷那帮奸贼的掌控，以后再也不怕她们了。”
上官青月甚至激动的都在房间里来回的走了几步，要不是心中理智还在，知道穆砚宁是皇上身份，她甚至都想狠狠的拥抱他一下。
“边走边看吧，我们这动作是个阳谋，动不了几步她们就能看懂，现在我们能争取的，就是再她们捣乱之前，尽快把事情安排顺利。”
上官青月飞快点头，想了想又稍许担心道：“改少府容易，可是如何让百姓愿意用少府发行的钱币，这恐怕有点难吧？”
穆砚宁的整个计划，关键节点就在这里，虽然没有少府改编，有宫中精简和皇庄工厂两步，应该就能养活现有的龙骧军，可是手中没有够多的财富，如何与外臣们开战？耗不了多久，就会被她们拖垮的。
穆砚宁长叹一声：“我以赤城待天下，天下自当以赤城待我，少府的银行能不能立起来，靠的只是一个‘信’字，只有百姓信了，银行才能立起来。”
上官青月听得自惭形秽，这话她心里清楚，穆砚宁既是在说银行的事情，也是在说他们之间的事情，她默默的低下了头，轻声说道：“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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