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火焰闪烁着，纵使作为燃料的树枝已经化作灰烬，却仍没有熄灭。柏林谨慎地注视着那其中的色彩，在看到火焰中心那细不可察的灰黑色以后才敢继续开口。
这种通讯手段使他能够以最快速度联系到自己的最高上级，并不能够进一步地检索出要求通话的对象。
“圣徒，”没有任何敬语与开场白，斥候简短而快速地开始将自己所遭遇的与所猜想的事物如连珠炮一般向那簇火苗倾诉着。回应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存在，因此他也没有理由有半点停顿。
“这里是渗透者第五十一号，所用拟定身份为逃兵柏林，预计在半个月后进行身份更替。目前我所在区域为因赛克特的中心地区，正如您所指示的将联邦的军备物资进行走私....”
“我们遭到了明显来自原住民之外的袭击，初步推测为腐鹫爵的刺客。同样的，狮心领主有大概率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渗透行动，申请重新拟定对于联邦的渗透等级推论，并将其上升一个等级，应当终止其他一切行动使其重新进入筹划阶段.....”
“此外....此次渗透计划本人需要因为突发因素而适当地做出改变。在此向您申请将行动的最大期限改为五日，如此我便可以确定物资能够顺利转交到接头人那边——在之后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
火苗依然沉默着。
【那么，无面兄弟，一切如你所愿。】
灰烬再度复燃，将微弱的火焰继续扩散，在那愈发明亮炽热的空气中，一个毫无起伏，亦听不出男女老幼的声音如此回复。
【二日之后，若柏林未曾出现，你的皮囊过往便再度归于册中。】
【此未当汝赴死之时。】
伪装归册，这种情况对于他们而言只代表两件事：要么身份在那个地区已经开始引人注目而无法使用，要么身份的原本使用者已经死亡，当由其它的兄弟成为下一个柏林。
黑发斥候满怀感激地将头垂得更低：“我早有觉悟，赞美您的仁慈。”
火光的颜色渐变，从那暖黄色逐渐变暗，到了最后竟化作与周遭黑夜无二的黑色继续燃烧着，随即伴随着一阵微风彻底熄灭，与灰烬一并随风飘散。柏林便知道，那位伟大者给予自己的宽限已然开始。
这也意味着，这次渗透行动的失败被对方所承认：圣徒未要求他带着货物在二日后到达，只是让他原定的认定死亡时间延长了一天。
圣徒要求自己活着回来。
斥候无声地再度赞美起对方给予失败者的慈悲，随即将这命令刻入了心中。
.....
.....
而在这土地的另一头，位于诸王之地与那被狂魇割据的北地之间的中轴线上，圣城斯莱依然屹立在所有朝圣者与敌人的面前。
这座自从第二纪元就已经建成的宏伟城市即使是在数千年以后的现今，在那些工匠眼中依旧是可以被称为奇迹一样的圣地。三重城墙与三班轮换不间歇在城外巡逻的圣武士团让那些难以具有理智的狂魇都懂得避开此处，城内外的百姓都各自安然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而那些朝圣苦修者们则会追随着那条被称为“白骨之路”的痕迹，穿过三重大门来到昔日旧教会被圣徒们所毁灭的高塔之前。
斯莱是圣城，旧教会的圣城，也是圣堂的圣城。在那腐朽的教会被推翻以后，五位圣徒之中的无面者于此处宣告圣堂的建立，一个崇尚着平等与团结的辉煌之所便在虚伪神权的尸骸之上茁壮成长。
没有人会怀疑那些圣徒们是否心怀不轨，因为就连上天似乎也选中了他们来作为正义与公理的代行者一般，即使那场耀光远征已经结束了两百余年，无面圣徒与盲眼圣徒依旧活跃地出现在圣堂成员与世俗大众的眼前。
那些帝国人可以将不老皇帝视作神明来崇拜，那更多的人将这些同样不朽的伟人仅仅当做下凡的完美圣徒来服从又有什么问题？
而在斯莱的最中心区域，那座终将接受一切外界事务，并将其反馈吐出的决策之塔的顶端，圣堂的五圣徒中最神秘莫测，也最是让人感到不敢靠近的那一位正在其中维护着那让旧教会所垄断的力量解脱着的关键，正如他过往数百年所一直做的那般。
但这对于无面圣徒而言都只不过是刻意或无意放出去的舆论而已。
圣堂推翻旧教会的资本是对于那套“天赋论”的抹杀，让所有人都能够有机会如那些先天资格者一般具有役使圣光的能力。而承载这一功能的网络核心“光枢”则根本不需要任何维护，因为没人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运作的。
不过这种说辞能够有效地让一切闲杂人等都避开顶层。
矮小的人形身上穿着一件厚大而笨重，却能够将其身形完全遮蔽看不出轮廓的长白袍，在它头上的则是一个雕刻着诡异五官轮廓的连帽面具，其上没有任何孔洞，使用者的视觉会通过面具上的符文变为感知到轮廓的热成像状态，而在发声之时，其声线也会因为面具的效果而失去一切辨别的特征。
这便是无面圣徒，没有人知道它是男是女，面具之下是何等容颜，甚至连他具体的身形都是一个秘密。
被铁质护手覆盖住的手指轻轻一挥，来自远方彼端的渗透者的汇报便被中断。行动失败了，不过这反倒在它的意料之中：这一次仅仅是个试探性的举动，而且从结果上来看，情况喜人。
虽然对方所说的来自领主的清洗使得情势看起来并不乐观，但这也意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七大领主们没有办法去辨别出圣堂在那边不肯被介入的地界所安插的间谍——这点就已经足够去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虽然确实如对方的建议所言，原定的难度等级都需要上升至少一级。
比起这些，那点聊胜于无的军备物资在长远计划前反而微不足道。
现在需要圣徒倾注更多注意力的，远非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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