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风啸湾——那是个帝国统治之下的沿海城市，在这片大地的另一头。”
珀伊特与柏林靠坐在仓库的墙边，先前打开的那些板条箱又已经被重新封装好等待着出发的那一天。极其自然地，柏林开始讲述起了他的过往，虽然珀伊特也不知道这和自己问的问题有什么相联系的。
“在帝国的境内，每个孩子都被教导着说话要小心一些，这种从小就不停灌输的思想在他们长大以后就会成为潜意识遵守的习惯于教条。我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一个没什么文化的渔夫父亲，一个育有三个孩子的母亲，以及两个妹妹，在长大到一定年龄以后从当地的教士那边领到了课本，在闲暇时间识字.....要说我唯一突出的，就是把字都认全了，圣堂会让孩子们考试，只有愿意学而且学得会的孩子才能再从那边借更多的书来看。”
“而我是同龄的玩伴中最会考试的那个。这些知识让我后来总觉得欠了那些教士些什么，所以我就在有一天瞒着父母去了教堂那边，宣告自己愿意遵守圣堂的戒律，而那些教士们就送了我一本《圣徒语录》，让我常翻看。”
“圣堂。”这是珀伊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他记起来在米蕊娅提及有关圣堂的事情的时候，她是将柏林视为了与其相关的人物。“那到底是什么？”
“简单来说，我们现在是处于第五纪元——这是那些学者们对历史进行的划分，具体的分歧点我也不太清楚——而在第四纪元的末期以前，诸王之地与联邦都有一个跨政权的宗教组织，也就是所谓的旧教会。”
“旧教会因为后期的腐败与教义狂热化，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了遭到统治者排斥的迹象。然后，在帝国的皇帝的支持下，由五位圣徒以及追随者发动的【耀光远征】最终将旧教会彻底毁灭，并在原先的圣城斯莱之上建立了圣堂。”
“虽然听上去很怪....但圣堂和旧教会不一样，《圣徒语录》上不止一次声明过它们并非是宗教，而是一种....叫做‘意识形态’的东西，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无论如何，他们毁灭了一切旧教会遗留的圣像与徽记，并开始推崇平等与互相尊重。虽然联邦的领主们到现在依然对圣堂的传道行为极其抵触就是了。”
宗教么.....珀伊特听到这个词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记得之前曾经问过莎恩芮一个有关于宗教的问题，那个问题本身已经随着时间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了，但对方所给出的答案他却还记着。
莎恩芮说，宗教的本质是为了将人从毫无逻辑可遵循推演的苦痛现实中构建出一个可以接受的合理世界，是用一个更不易察觉的不合理去抹去最直观的无逻辑。
“我差一点就想要宣誓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战争打响了：皇帝永远没有停下过他的征服欲，倒不如说我之前所成长起来的那十几年反而是罕见的无战期间。我应征入伍，因为跑得快，耳朵灵眼睛好，就成了一个斥候。一开始我还在庆幸自己没有那么早的去下决定，因为圣堂与皇帝在远征过后关系就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要是我宣了誓，那借战争发财得名的机会也就彻底没了。”
“前提是我不知道那是和因赛克特开战....”柏林的身体瑟缩了下，仿佛又回想起了他所遭遇过的那些事情。而珀伊特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这支商队会如此大胆地将因赛克特划入路线的一部分：他们有一位曾在军队中服役过的斥候。
杀手不知道这种前缀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记得，自己之前处理的其中一个目标曾在他国的军队里服役。
那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用一把小矮凳就差点把珀伊特的胳膊打骨折。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帮野蛮人的战斗方式与排他性，婴儿大小的蚊子与赤裸着上身的战士们一并冲出。因为那边的地形缘故，我们只好分成几个不同的小队，结果有半数失联。在我逃走的时候，甚至还遇见过不明的，具有自我意识的巨型植物.....那里是名副其实的地狱，在那一天我成了溃兵，凭着运气逃到了联邦。”
“再然后，巴顿先生看上了我，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是这么觉得一个落魄的流浪汉有潜力的。当时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艾玛诺斯是因为私交才在后来从塔里领赶回图鲁姆克签了合约.....我这么一干就是四年，这应该是最大的一单了。”
“所以你还是没有说，关于这些东西的事情。”
少年忍无可忍地说道，他在这里听柏林说那些事迹并不是因为好奇，而仅仅是因为对方答应自己要从头来讲这件事情的缘由。
谁知道这缘由居然在四年以前。
“我打算干完这一票就走人了，刚好沿着纳索立科的边界走不远就能到达帝国。我会回去，然后把这些盔甲的情报告诉给军方。”
珀伊特依稀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专门用来描述这种行为的词汇：“两头吃？”
“嘛...不过我并不打算靠着这个情报获利，至少是不指望的。不过这种战略情报一定会让他们把我带去皇帝那边，军队的掌控权一直都在他的手上。到时候我就可以完成真正让我参军的目的了，那个梦想——我终于能够见到一头龙。”
珀伊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听不懂对方之前一直絮絮叨叨说的那些东西，和现在所说的跳跃性的龙又是怎么回事。他尽可能地用面部肌肉让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困惑，而柏林却在这时两眼微微睁大，露出了就连刚刚珀伊特询问“圣堂”时都不曾显露的惊讶来。
“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他的声音中同样有着困惑，“克雷克斯帝国的皇帝，别人都说他是一头黑龙啊。因为他长生不老，从耀光远征一直到现在起两百多年了，他依然端坐在王座之上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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