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凌元的暴躁而情绪清醒过来的单允,打算在湘潭城找家客栈,洗漱打理一番仪容再回家。
谭轩的病好似永远好不了了,一个月前让师傅再一次替他封印道力,现在在湘潭城的客栈住了下来,专门修身养性,不过谭轩倒还能自个儿下床吃食,可他就是不愿再出门。
云梦祯每天都来看望他,轩哥的状态看上去很好,可内心生出屏障,才是最难根治的。
云梦祯头两天前还提及过出门的念头,但都被谭轩冷淡回绝。
不存在自己不讨好的念想,云梦祯始终不离不弃,饭菜准点送到,谭轩有时会推辞说自己不饿不吃,直到云梦祯生气,他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但他就是不想出门去,云梦祯也没敢硬来,生怕让谭轩心境受损更严重。
在客栈里,云梦祯呆的时间比单璠那丫头多得多,兴许是没心没肺的缘故,单璠总能屁颠儿地跑出客栈逛悠。
相较起张莎这位成天忙的唯一的朋友,单璠更乐意在街头寻找陈雍庭的影子。
基本上不难找啊,哪方有热闹,单璠都猜得出十之八九是这师徒俩搞出来的,最开始是老道人硬说别人家里有脏东西,只需这户人家出十两银子,老道人就可以出面摆平,可惜别人说,在这克莫山脉极灵之地,不可能出什么妖魔。
老道人不甘心,漏嘴说了养鬼久了,会家破人亡,然后陈雍庭跟师傅就被别人给拖到街道上打,那份憋屈,看热闹认出是陈雍庭的单璠都看不过去,最后还是她出钱赔了不是。
第二回老道人学聪明了,不再寻鬼,看到人家娶媳妇,就人模狗样地要去帮忙看风水吉凶,徒弟背着竹箱跟在他身后。
虽然造访显得仓促,可师徒俩的一身行头,还是很容易地不给贺礼就混入了喜红的堂内。
这顺风顺水地让老道人知道今天有油水可捞,也的确是有油水可捞,新郎官看到老道人这么严谨的装扮,活脱脱地把他当老神仙了,拉着老道人的手就不放,满口说着蓬荜生辉的客套话。
而在这么热闹的日子里,因老道人的一句,堂内布置使得风水不好,让整个喜事停了下来。
也的确是风水不好,老道人祖上就是看风水起家的半边嘴,一身技艺也没落下。
新郎官初听,那脸色难看得来要把旁边的一位管事给吃了,最后不仅同意老道人在院内临时凿了水槽,引水入后院,还将堂内红绸给全换了系法跟相位。
等到整个成亲继续,老道人美滋滋地喝着新郎家的美酒,这是新郎官特意为老道人师徒俩准备的,在这热闹的婚堂里,角落里的这满桌子酒菜,就老道人跟陈雍庭俩人吃。
等到成亲仪式结束,老道人收到了新郎官发的红色信封,老道人没着急拆开,一本正经地与新郎官说着两天内要将水槽修整,不能寒掺,新郎官如获密辛,恭敬地将老道人师徒给送出家门。
一切都太顺利了,陈雍庭感受到了一丝不妥,与师傅说了,却被师傅批作疑神疑鬼。
离开了热闹的新郎家,老道人将信封拆开来,里边儿有银票二十两,老道人笑得合不拢嘴。
有一点老道人做的不错,分钱的时候绝不拖沓,刚领到二十两银票,老道人就从怀里摸了五两碎银子给徒弟,因为是单璠的,所以徒弟当然收啊,眼睛放光似的将碎银子揣进了怀里。
老道人骂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瞧你这猥琐模样,可别让单小姐瞧见了,让她觉得你有这怪癖,为师丢不起这人。”
老道人刚说完这句话,街上就冲出来十几号手持木棒的汉子,二话没说,就往老道人师徒俩脑袋上夯。
看热闹的人,湘潭城总是不缺的,更不缺喜欢人多就凑上去的单璠,丫头太喜欢看热闹了,刚从围观人群挤进去后,发现挨打的又是陈雍庭师徒俩,单璠心疼他,指着那伙行凶人喊道:“你们这帮混蛋,有本事冲我来!”
并非单璠的喊叫起了作用,而是那帮人抢到了老道人手中的二十两银票后便跑了。
陈雍庭这几日的衣裳都是干干净净的,比起师傅亮丽的新衣裳,他那洗净泛白的旧衣裳,要显得朴实得多。
但是现在脏了,陈雍庭被人打得满地找牙,在地上滚了好几个来回,背后的竹箱也被砸坏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散落一地。
师傅要好一些,会些皮毛技道的老道人只够自保,徒儿陈雍庭这边因为被人打了个先手,来不及的老道人想要护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单璠一脸焦急地来到陈雍庭身边,与他一道收拾掉落在地的家当,她关心道:“这些人好坏,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
陈雍庭尽量风轻云淡地表现出不疼,他只手抱着残缺不堪的竹箱起身来,另只手拍着身上的灰尘,单璠也跟着替他拍。
单璠是那种不见血就觉着没事儿的主,好骗的她被陈雍庭告知没事儿,心慢慢得放宽,不再担心。
陈雍庭不忘给单璠报以微笑。
单璠看着傻子样的陈雍庭也跟着笑,俩人忘了关心身后的师傅,被师傅重重哼了一声。
老道人气急败坏道:“二十两银票被抢了!”
陈雍庭有些尴尬,他知道师傅实在心疼那些银票,可作为晚辈才分到钱,内心过不去的他,将师傅给的那五两银子又递了回去。
老道人火越来越大,他质问道:“你给我作甚?”
陈雍庭道:“就当我们没赚那二十两啊。”
老道人实在欧不过,一把打开徒儿的手臂,怒道:“王八羔子不是人!走!抄家伙抢回来!”
瞧着师傅拾起路边的一根木棍就往回处走,陈雍庭不明所以,抱着损坏的竹箱连忙跟了上去,追问道:“师傅,这帮人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们怎么抢回来?”
老道人径直大步走着,愤愤道:“新郎官派的人来抢的!为师还以为这小子不会来阴的,果然城府深,当面一套背里一套!”
单璠瞧着有热闹可看,跟在陈雍庭身后问道:“师傅,你们给新郎官捉鬼去了吗?”
对待陈雍庭跟对待单璠,老道人的脸面是天壤之别,他重重叹气道:“单姑娘,今早老道带着雍庭去他家看风水,老夫是有想过,在他大喜日子说不好那儿不好,会惹新郎官不开心,可接下来的招待,对老夫跟雍庭都到了关怀备至的地步,以至于出门后的戒心没了。那些动手的人老夫早已摸清楚,带头的就是新郎官的护院,不找他新郎官老夫找谁去!”
陈雍庭在身后恼道:“师傅,你都知道会惹别人生气,你干嘛还要去招惹?”
“为师说的都没错啊,他家风水就是有问题,后堂缺水养龙养凤都不成活,经为师这么一指点,将来肯定多子多孙……”
老道人停住脚步,指着陈雍庭教训道,“为师发现我这么个不太喜欢挣钱的在拼死拼活,你这个掉钱眼儿的傻子怎么如此不开窍?嫌老子赚的钱不合你胃口?不合你胃口你别去!老子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全收拾喽!”
老道人扔下徒儿,大步前行。
性子调皮的单璠大致听得明白,她这回站在老道人这边,一边拖着陈雍庭的手臂,一边追了上去,振臂高呼道:“对,把属于我们的东西要回来,师傅等等我们!”
一般的大家娶亲,都会大摆三天流水席,从娶亲的当天算起,可当老道人再回到此地时,午时刚过,那户王姓人家的客人,走的基本差不多了,只剩下把他们打得丢光面子的护院,在喜庆的大堂里。
老道人瞧见新郎官在堂内给下人交代着什么,正声道:“哟,新郎官不去入洞房,又在这里给十几条咬人的狗,喂什么耗子药啊?”
新郎官没想到老道人会回来,见事情在尾序中败露,不觉失望,倒还爽快道:“老神仙身子骨还好?”
才从你家看完风水,说话就这般酸,年纪最小的单璠,都知道搞鬼的就是此人。
陈雍庭站了出来,问道:“王公子,今日我与师傅受你款待,不胜感激,你如觉得亏了,大可不用给红包,那一桌子好酒好菜在酒馆,怎么都值二十两的。”
那新郎官王公子摇了摇头,神情颇为自知,他道:“这不行啊,你跟老神仙为我王家看风水,好酒好菜招待后,怎么也得给红包意思意思。”
陈雍庭不解,道:“那你可以少给,或者干脆封个空红包,既然给了,如何又能派人来抢?”
王公子站在堂内里侧,望着堂门前的三人,道:“万一你这好管闲事的师傅,当众打开了信封,那不是打我王家脸了?”
“雍庭,待会儿你下手可得重些啊,这家伙没打算放我们离开!”
陈雍庭经师傅提点茅塞顿开,他向前一步,下意识地将单璠拦在身后,道:“师傅,刚才被他们打闷棍,所以一直在挨打,现在徒儿可不会让你分心了!”
陈雍庭又悄声与单璠说道,“单姑娘,前些日子给你的遁地符在身上吗?”
单璠轻轻点头。
陈雍庭道:“那好,待会儿打起来了,你就离开这里,我们在城主府门前回合。”
单璠拒绝道:“不行!要走我们现在走,但说打架,前两回一直没机会,这回不能少了我!”
“你谁也跑不掉……”
那王公子话音一落,十数人呈前后夹击之势,将老道人三人包围。
陈雍庭见势不妙,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遭一切,缓缓蹲下身去,将破损的竹箱轻轻放在地上,主动形成了他与师傅将单璠保护在中间的势头。
新郎官是个精明人,什么都喜欢算计在内,只要是明媒正娶,这三天的流水席他也给节省了。而至于给老道人的二十两风水费,在他眼里跟陈雍庭所说不差,那一桌好酒好菜最开始他就算作了费用。命令护院下黑手是狠了点儿心,可他没让老道人大白天的当众拆台啊,打一顿就打一顿,现在被识破找上门来,王公子铁了心要害这三条性命,他也够这个胆儿。
只是新郎官问道:“你这丫头底气很足啊,敢这么不把我王家放在眼里,这俩一大一小的神棍,在湘潭城混吃混喝大半月,挨了多少打我可是一清二楚,你为何与其同流合污?”
单璠亲身体验过别人的盛气凌人,相较于星冥帝国的高统领,眼前的王姓公子也就这么回事,她傲娇着:“本姑娘与谁做朋友,干你何事,今日我就要替师傅和陈兄弟讨回公道,不仅要你如数奉还那二十两,还要你认错道歉!”
身着红衣的新郎官端起茶几上的茶碗,抿了一口,随口问道:“你谁啊,说话这么大口气……”
一说起单璠的身份,最提神的是老道人,那趾高气昂的下巴都要举过了天际,就好似他才是单族的千金大小姐一样。
单璠正气道:“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单族单璠是也。”
‘哐当……’
新郎官被吓得腿脚失控摔倒在地,茶水泼了自己一身。
最终老道人数着两张百两银票走在宽阔大道上,这种感觉不是磨破嘴皮子赚来些碎银子能够给到的,老人家脸上的喜气,比才娶老婆的新郎官还美满。
单璠跟抱着箱子的陈雍庭,叮叮当当跟在师傅身后,单璠望着前头美滋滋的老道人,说道:“你瞧师傅他很开心诶。”
陈雍庭瞧不起师傅的这副为人处世,道:“还说我掉钱眼儿了,分明乌鸦嫌猪黑,自己不觉得……”
前头心花怒放的老道人听见有人议论他,掉头折回,他没搭理挑刺的徒儿,与单璠笑说道:“单姑娘啊,你今天可都叫老道好几声师傅喽,你瞧要不这么,老道今日就破了祖上条令,收你做关门弟子,你看如何?”
单璠肯叫老道人师傅,是她跟着陈雍庭喊的。
而一旁的陈雍庭神情紧绷得立马就反对,单璠是单族大小姐,怎能入他们这个连师父姓什么都不知道的背时宗门?
况且他还真不觉得捉鬼有什么好,厌烦地叫了一声师傅后,却被师傅一眼给瞪了回去。
老道人瞧单璠在犹豫,不肯放弃:“单姑娘你瞧啊,你要认了老道做师傅,成了老夫的关门弟子,可比雍庭这个门外弟子厉害咧。”
不怎么会说话的单璠疑问道:“会不会太随便了啊?”
老道人哎哟一声,不嫌弃道:“哪里随便了?当初老夫收雍庭的时候,只给了他半个馒头咧,收雍庭的时候才随便,今日收单姑娘,是老道下的重大决定,可不是谁都这般幸运的。”
单璠嘻嘻而笑,目光望向陈雍庭,询问是不是真的。
陈雍庭瞟了一眼傻白甜的单璠,拆台道:“我师傅就是个骗吃骗喝的,要单姑娘做徒弟,他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单璠不气,反而开心道:“那你呢?”
陈雍庭疑惑道:“我什么?”
“你可以做我师哥吗?”
陈雍庭想张嘴,却突然语塞。
单璠睁着大眼睛,望着高过自己一个头的陈雍庭,不明白他怎么了。
一旁望着两个晚辈的老道人心头不是滋味,这收徒收到这份上,也太不是回事儿了。
陈雍庭跳过自己情绪,直言道:“这不一样,师傅收你做徒弟,是有自己的目的,跟你一心想的玩儿,不是一回事儿……”
老道人狠狠地赏了陈雍庭一个板栗,怒道:“你这龟孙儿说谁呢!?师傅的毕生心血都打算传给单姑娘,你小子学不好,就拖师傅下水,想师傅的绝技就此失传是吗!?”
陈雍庭没跟师傅计较,大家心照不宣。
单璠倒是个爽快的主儿,她突然给老道人跪下,磕头道:“师傅在上,受徒儿三拜!”
老道人好似捡到了天大的宝贝,事实上也是如此,他都激动得眼角挂泪,连忙将这位小祖宗给搀扶起来,道:“哎哟,小徒儿,师傅真是太开心喽。”
陈雍庭一脸嫌弃,别过了头去。
这几日都是外向的单璠嘻嘻哈哈,此时也是她拉着师哥的袖管,主动道:“你别生气啊,你不好意思回答没关系,可我想做你的师妹啊。”
陈雍庭本就犯不着跟单璠置气,事实上他是与师傅生气,现得单璠好言,一下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神经飞速流转,极小声的喊了声师妹。
单璠瞧着师哥害羞得都不敢正眼看自己,觉得好有趣。
单璠从怀里的钱袋里,拿出一块最大的银锭,双手递到师傅面前,道:“师傅,徒儿交学费。”
那闪耀着‘快来拿下我啊’的银子,像催命符促使着老道人伸出手来,谁知旁处的陈雍庭冷不丁地哼了一声,本就心虚地老道人不自主地将手缩了回去。
老道人笑着将银子推了回去,语重心长道:“小璠啊,等你在师傅这儿学到本事,师傅再收也不迟,免得别人说闲话。”
单璠听着也觉有理,也不客气地将五十两银锭给揣入怀中。
面无异样的老道人心仿佛在滴血,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三人走在湘潭城的大街上,年纪小的单璠认了人生中的第一位师傅,还有个在她眼里傻里傻气的师哥,这种舒适的感觉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路过街边摆放着小玩意儿的摊位,单璠东瞧西看,给人展现了什么叫做神采奕奕。
后头的师徒二人跟在欢快的小丫头身后,陈雍庭沉默不言,师傅训道:“师傅收小璠做徒弟,抢你生意了?”
陈雍庭目不斜视,焦点始终处于前方活泼的身影,他本不想理师傅,却被这么认为,反驳道:“师傅,你知道我是不敢收徒弟的,没必要呛我。”
能收到单族大小姐做徒弟,是福气,老道人暗自庆幸祖坟冒了青烟,同样是目不斜视啊,比起徒弟此时还抱着坏掉的竹箱,老道人两手环胸的姿态走在街道上,神情比陈雍庭怡然。
老道人年岁六十,已是半只脚踏入棺材之人,生性洒脱的他,能如此取财,一半出自好酒外,另一半,也是想多给徒弟陈雍庭留点,将来给他娶媳妇用。
不过是老道人跟陈雍庭的眼界不同罢了,陈雍庭敢当众耍杂技凭本事,老道人则更愿意以风水,这道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手段赚钱,两者不冲突,却也不兼容。
猛然间,心神屏气的是老道人感受到了极强的尸气,就在街道旁的一户人家里,那股气息常人瞧不见,但浸染道术几十年的老道人,看得见漫天的黑气从那户人家涌出,尸气冲天,呈黑龙汲水之势,将整片天搅浑。
就连只会写写符纸的陈雍庭也感受到了这股骇人尸气。
陈雍庭惊讶地望向师傅,被师傅告知:“雍庭,你快带着小璠去找城主大人来,这里也就只有他的地守境道力能够对付,为师去拖住这只僵尸,快!”
陈雍庭不肯丢下师傅一人,他不吭声地离开原地,跑到正乐呵逛着街的单璠身边,与她说了一些话,又匆匆回来,待他一瞧过后,师傅已蹬开了那户人家的大门闯了进去,惹得路过行人纷纷指指点点。
云里雾里的单璠往师哥看去,见他一个劲儿地向自己摆手,知道事态紧急,她拔腿就跑。
闯进家门的老道人三拐五绕往住宅深处而去,越靠近后院,尸气越重,老道人一路奔袭,遇见了这户人家的住户,人人脸色看上去疲惫不堪,似有重负在身。
那户人家的家奴跟丫鬟,起初瞧见有人闯入,以为是贼人给他们下了药,谁知被老道人法指开眼后,瞧见满屋子的尸气令人作呕,还被告知此处有僵尸临世,更是吓得两脚发软。
未经修道的常人扛不住这股作呕尸气,纷纷往外跑,却是陈雍庭两手抱着坏掉的竹箱追寻而来,有好心的家奴叫他别进去,陈雍庭不理,师傅奔走前线,他不可退缩,将来还指望自己能够出师,陈雍庭自当奋勇前行。
后院占地五亩田地,在湘潭城也算是大户人家。
出事前的后院,靠墙边缘种植有杨树,树下有藤架,有水池,院中央还放有一口大水缸,水缸内有一石龙盘踞缸底,清澈可见。
出事后,墙边上的一排杨树,以及藤架上的葡萄枝上的枝叶,皆因尸气侵染凋零。
待老道人赶至,水池与水缸内的水沸腾不止。
直到陈雍庭赶到,老道人火气冲天:“你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带着小璠去找城主江道南来!?”
陈雍庭受尸气影响,胸口沉闷,有口难言,他镇定着情绪,没在此刻跟师傅顶嘴,他拍拍竹箱,艰难道:“师妹一个人去也可以,我来给师傅送法具。”
老道人盯了徒弟一眼,对于徒弟的不听话,老道人心头没觉温暖,他接过竹箱,凝法指点陈雍庭眉心、人中,以及胸前三大要穴,骂道:“没事儿你就给老子躲远点儿,多看多学!”
陈雍庭顿时呼吸畅快不少,他提气想要帮忙,但见师傅严肃目光,便不敢造次。
院内的一切事物都在颤动着,无数的水花在水面上跳跃着,老道人道:“僵尸就在水缸下面,一会儿水缸会爆开,如果没错,水缸里有一座石龙,会化作灵物缠绕僵尸身体,但石龙不会起到什么效果,这僵尸肯此时现世,就说明他有能力冲破所有阵法。”
一听就知其中有玄机,陈雍庭道:“师傅,这么说是有人故意将这僵尸镇压在此的?”
老道人点头道:“来的路上遇见过这里的房主人,从他眼中看得出他想隐瞒此事,这个师傅不管着,待此事一了,不要他个千把银票,我们就在这儿住下了。”
徒弟与师傅的性子不和,说话不和,吃食不和,但在这紧要关头,陈雍庭依旧觉着干嘛这么死皮赖脸。
老道人知道徒儿在想什么,突然伸手将他护在身后,紧急道:“要出来了!”
果不其然,院中心的大水缸,表面如蚊声般产生了数道裂缝,水缸轰然破裂,水流一地,露出了盘踞在缸底的石龙来。
石龙周身鳞片闪耀一一丝金光,在它变得暗淡的同时,它座下的地表突然炸裂,一只全身糜烂流脓的尸身直直跃出,落到了院内中央。
陈雍庭被惊得倒退一步,老道人已将徒儿全全护住,俩人看得真切,尸身整体呈黄褐色,周身没有衣裳遮掩,脸上与躯体上的皮肤,溃烂得只剩下紧实的肌肉,腐烂的肉身上还有粘液从肉里分泌出来,伴随着阵阵恶臭,光是闻一下都让人胆颤。
正值艳阳的天气,被尸气遮掩,阳光大半都照射不进来,尸气飘动,余下的阳光落在僵尸身上,看得老道人神情惊惧,他眼睁睁地瞧着这具死尸在阳光下挺直站立,僵尸都惧怕阳光,即便隐约有白雾从尸身上冒出,也没见僵尸有任何要躲开的意思。
僵尸无神识,但有着一对阴森玉润的獠牙,他感应到面前的两人,张口就咬来。
头一回面对这么恐怖的僵尸,陈雍庭两腿开始打颤,好在有师傅将他护住,不然他恐怕得瘫软倒地。
就在此时,僵尸背后的石龙突然发难,龙鳞相间处,闪耀着金光蜿蜒而出,它灵性地将僵尸全身上下捆绑住,最后龙首张开大嘴,将僵尸腐朽的脑袋一口含住,不断撕咬。
老道人同样看准时机,拔出背上的桃木剑,直刺僵尸心脏。
结果却是桃木剑动不了僵尸分毫,剑身扛不住老道人的力顶,最终折毁。
老道人不放弃,怒喝一声:“溶尸符!”
陈雍庭连忙在怀中的竹箱内翻找,慌忙地将一张黄符纸交到师傅手中,见师傅口中念念有词,还咬破食指,在他画好的符纸上又添了一笔,于是一道紫光笼罩符纸,陈雍庭见右手凝法指的师傅将符纸拍到僵尸胸口,却还是不见僵尸有任何异样。
一直在僵尸身上盘踞着的石龙,也未将口中的脑袋给用嘴拧下来,反而陈雍庭瞧见石龙身上的金光逐渐泯灭,缠绕其上的龙身逐渐消融殆尽。
陈雍庭惊呆了,他喃喃道:“师傅,你把石龙给溶了?”
老道人回头骂道:“师傅我有你蠢?没看到符贴僵尸身上的!?”
危急关头,老道人能与徒儿说这么多,着实危险,石龙头不堪腐蚀,掉落在地,僵尸露出本来面目,它睁开了一双红润眼睛!
师徒二人神情愕然,老道人自语道:“不是腐蚀,是它吸收了石龙的灵气!”
老道人思维婉转九觉,骇然道,“雍庭快走,石龙是僵尸贡品!师傅来拦他!”
要跑已经来不及,僵尸动身一下,一股气势震掉了老道人手中的半截桃木剑,抬起的两只枯槁手臂,抓住了老道人的双臂,黑长的指甲嵌入老道人双臂中,令老道人发出低沉的嘶哑:“雍庭快走!别管我!”
老道人被僵尸抓住,两脚离地不断挣扎,脸色痛苦的老道人口中依旧不忘喊着雍庭快走,一脚两脚蹬在僵尸的腹部,但仍不见僵尸又松开他的迹象。
陈雍庭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操起竹箱里的木锥,就往僵尸的眼睛扎去,僵尸似乎吃痛,松开了老道人,被陈雍庭接住。
面对神火不侵的僵尸,师徒俩远非对手,老道人想要再捏法指,双手却已动弹不得。
“师傅,我背你,我们走!”
陈雍庭没等师傅回答,将师傅的手臂搭在肩上,就要起身来,然老道人瞧见伸长手臂的僵尸朝他们而来,老道人奋起身来,挡在徒儿身后,将自己的后背全给了僵尸。
老道人的两只琵琶骨被僵尸的长指甲戳穿,为求不让徒儿担心,在受此重击的情况下,老道人只闷声一下,陈雍庭感受到僵尸的临近,回头一看,那僵尸的手臂插在师傅的背上,陈雍庭顿时泪如泉涌。
“畜生,我要杀了你!!!”
陈雍庭悲愤怒号,扭身一拳,强力轰在僵尸脸颊上,僵尸却纹丝不动。
一拳不够,陈雍庭又补上一脚,这一脚横踢在僵尸腰身,陈雍庭只觉得踢的是石柱,但他不在乎疼痛已,他哭红着双眼,张着大口,喘着粗气,一拳一脚不停地击打在僵尸身上。
眼前的物体已无法动弹,僵尸舍弃老道人,两手收回的同时,老道人后背血水喷涌。
老道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不省人事,这回由徒弟陈雍庭护在他身前,他依旧不停歇地出拳出脚,阻止着僵尸的靠近。
“呃……”
僵尸仰头长呼,其音空幽凄凄,闻之让人心生寒意。
得空的陈雍庭两手双脚发红发烫,他不知道自己对着面前的僵尸打了多少下,已没了力气,下一刻本以为自己会被僵尸开膛破肚,却有一把飞剑凌空而来,将僵尸击退。
是单璠请的城主府大人江道南赶到,一袭青衣的江道南收回公主殿下亲赐的宝剑金玉,站定场内。
“师傅!”
单璠发现师傅身上的新衣裳,已被鲜血侵湿,急切道,“这怎么弄成这样的?!”
陈雍庭发现师傅的气息若有若无,止不住的哭泣,是师傅用身体保护着他,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贫穷的陈雍庭连治伤风感冒的药钱都没有,根本没有止血的金疮药,单璠同样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在客栈的行囊里,现在师傅生命垂危,要将师傅带回客栈根本来不及,求助张莎更是不可能,距离太远。
单璠看着哭得伤心的师哥,道:“师哥,你把师傅扶正,我有办法。”
陈雍庭一听单璠有法子,连忙将师傅扶起坐着,只见得师妹抬起右臂,与师傅单臂对掌,左手捏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逐渐的,青色玄光从俩人掌逢间漫出,在这森森尸气蔓延的院子,里显得轻柔温和。
远处是江道南城主与僵尸的战场,僵尸因吸食了石龙灵气,体格变得健硕,周身上下刀枪不入,就连江道南城主的地守境道力加持剑身,也不能奈它何,这只僵尸,实力已达地守境道者巅峰。
城主江道南对突然冒出来的僵尸异常头疼,十几二十年前,湘潭城也出现过僵尸,那时道力小成的他还能对付,如今时过境迁,自己的道力大增,却不能将眼前僵尸伤到分毫,着实让他惊讶。
僵尸似乎也在摸他江道南的底,江道南感受得到此怪物目前还未尽全力。
江道南被逼无奈,只能先僵尸一步拿出家底,他屏气横剑在胸前,剑身发出莹莹白光,挥剑捏决后,推掌送出,宝剑金玉如光束激射而去,猛烈地撞击在僵尸胸口上。
院子边上的单璠吐出一口浊气,与她对立而坐的老道人苏醒过来,陈雍庭见状神色大震,抱着身体虚弱的师傅肩头,高呼道:“师傅醒了!师妹好厉害!”
然而另一边,‘轰’的一声里夹杂着断骨声,城主江道南的密招被僵尸一拳破去,拳罡依旧凌然,将江道南轰在走廊上的石柱上,石柱被撞裂,导致檐上瓦片混着木屑倾倒,最终江道南被一堆瓦砾掩埋,生死不明。
江道南先前的一招没能伤到僵尸,却将它彻底激怒。
在僵尸眼中碍事的江道南被击退,它张着大嘴朝单璠一跃而来。
“师妹,用符纸带师傅先走!”
老道人才醒来,身子骨动弹不得,是徒弟陈雍庭拿起之前的木锥,挡着僵尸冲了上去,这木锥稍前曾击退过僵尸一次,他祈祷这一次也能行。
“师兄不要!”
这一刻单璠伸手抓住了陈雍庭衣角,却被挣脱,大叫着陈雍庭不要去送死,可下一刻师哥就要与僵尸短兵相接,不敢去看,吓得单璠别过了头。
下一刻,却是僵尸倒飞而去,撞穿了土石垒砌的高墙,飞到了别家院子里去。
院内多了一位中年人,他衣衫整洁,身形挺拔,众人瞧不见他模样,只见他负手的背影。
待尘埃落定,中年人抬起手臂,灵线从他五指蜿蜒盘旋而出,将那只实力在地守境巅峰僵尸五花大绑,给从墙外头,又拖到了院子里来。
半空之中的僵尸剧烈地挣扎着,但绑在身上的灵线越扭越紧,直至它动不了。
那堆瓦砾被人从里头推翻,江道南拿着金玉宝剑,从废墟里爬了出来,模样衰败不堪,他震惊于眼前能够将僵尸绑在半空的中年人,而老道人与陈雍庭何尝不是惊讶得无与伦比。
“爹……”
一声女孩的稚气叫出来的称呼,让单璠哭着鼻子要找单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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