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谭轩与冯西河俩人赶到凤都城门之时,场面已混乱,这是指本是拥有守将的凤都,却没哪位管事之人出来制止暴动。
人群之外,谭轩努力地伸长脖子观望着,发现凌澈正处彭良十人的包围之中,那些守将们也只是看热闹一般,站在城门之下,想要看这场以寡敌众的大场面。
“谭少侠,你快救我家小姐!”
冯西河作为医官,是见过不少的大阵仗,可没见过公主殿下被匪人围攻的场景,心头焦急得快要了他的老命。
手中的藏绒感觉到主人的心内,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谭轩却并无拔剑的打算,但见凌澈一时间胜不了那些人,又败不下阵来,他笑道:“刚才还那么威风的不是,现在好啦,你家小姐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被人缠住脱不了身,现在就给她长长见识。”
眼睁睁地看着凌澈处于危险之中,若冯西河会丁点功夫,一早就冲前头去了,可一介书生的他,只能对谭轩质问道:“你这是何用意?!我家小姐现在危在旦夕,之前说好的全程保护,怎么成了此时此刻与老朽在这儿说风凉话了?!”
谭轩对此毫不在意,本就行为端正的他讪讪道:“让你家小姐吃吃苦头也好,免得她看不起我们这种流氓,好像她做了善心,我们全都低她一等似的,抱一下都那么大反应。”
多大的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公主殿下现在面临的都是真刀真枪,若有个闪失,他冯西河只能当场自刎,向皇帝凌颜谢罪了。
对于谭轩这种出尔反尔的人,冯西河气得差点晕厥,额头上不停冒出的汗水,他苦口道:“谭少侠呀,我家小姐能够不辞辛劳,出来体验生活,亲自给乞丐发放热粥,照她过往的性子,她个人已是大有改进,现在若是让她受到一丝伤害,你于心何忍?”
谭轩岂会让凌澈在受一点伤害的?
只是他不愿表现得对凌澈有多在意。
也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远方纵身跃来,谭轩在他们临近前,才感应到那是一股子厉害气势,担心会对凌澈不利,他顾不上有伤在身,当即飞身朝着凌澈而去,打算在事态严重之前,将凌澈护住。
令谭轩惊讶的是,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未好完全,以至于飞身而上时,身形大不协调,身法要慢上许多。
必须得保下心仪之人啊,以谭轩的不俗技道,竟然被那人轻而易举地追上,就在谭轩惊讶之时,一股掌力以他此时不可抵挡的趋势,轰在了他的胸口之上,身形急速往后掠去,最终砸中了城门下的告示牌上,落地吐血。
谭轩的神智被那一掌轰得不清醒,他在恍惚间,望见天上的那人身着锦袍,样貌非凡,只见得他朝城门下的凌澈力喝道:“侄女儿莫怕,林叔来了!”
此人说着拿过别再腰间的漆黑长刀,俯空冲下,片刻后,已是将他口中的侄女儿护在身后,替他保住凌澈一时平安。
“姐!”
另一声清喝过后,一位面容稚嫩的少年,于远方的山林里跑出,直奔这里而来。
谭轩倒坐在地,沉闷的脑袋变得清醒,这算是哪门子的事,他可没听说、也从未见过凌澈身边有个这么厉害且年轻的叔叔,更没见过这一声‘姐’之后出现的清秀男孩。
谭轩望了许久,见那小孩笑容灿烂,似乎并不担心他姐会出什么状况。
谭轩艰难起身,却有些不得愿,冯西河来到谭轩近旁,将他扶起,见他脸色灰土,不由担心道:“谭少侠,你没事吧?”
战团因之前的锦衣少年的加入,已被他完全压制,谭轩见他身手了得,知晓凌澈已无危险,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问道:“冯先生,来的那两人是谁?那小孩是你家小姐的弟弟?”
“正是我家小少爷。”
冯西河的目光望向人群中将凌澈紧紧护在身后年轻人,说道,“还有那位,是从小就照顾我家小姐少爷的林墨林公子。”
谭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时心绪不知飘向了何方,不过依照他的性子来看,既然小舅子出现了,他多半是打算怎么讨好,此时向那男孩望去,见这个小孩儿模样生得清秀,唇红齿白,若是再给些年岁,长大成人定是风度翩翩的俊美男。
“轩哥!”
远处传来了单璠叫喊声,谭轩闻声望去,见那丫头风风火火地朝他跑来,而在她身后还有两个身影,一个是云族族长之女云梦祯,另一个便是猴子巴布。
情况在他看来又发生了转变,为了不让单璠看见自己现状,谭轩将捂在胸口上的手放下,顺势擦掉了嘴角的余血,恢复了常态。
单璠来到近前,询问道:“轩哥,你怎么样?!”
单璠四下打量,发现他袖口上有血渍,担心道,“你伤都还没好完全呢,胸口还疼吗?”
不等谭轩应话,单璠扯开嗓子,往那团战中的青年喊道:“是哪个家伙把我轩哥打伤的?!”
这丫头看到自己从半空中摔下来的?
谭轩还不及遮丑,摆手道:“小璠放心,别人用刀都砍不死我,挨一掌又怎么会出问题,放心放心。”
朝这边一路跑来的云梦祯祯终于来到谭轩身边,看着哥哥勉力支撑的样子,将她吓得魂都丢了一半,好在是个沉稳的丫头,完全没有单璠的惊叫唤。
云梦祯从怀中拿出一瓶丹药,倒了两枚气息芬芳的丹药出来:“轩哥,你先服下这两枚丹药吧。”
谭轩伸手接过服下。
云梦祯主动拿过他的右手,说道:“我替轩哥把把脉。”
谭轩正享受在云梦祯的温温关怀之中,而来了火气的单璠拔出怫蔚,便朝那人群之中冲了过去,谭轩想拦截却因为伤势止步,只喊道:“小璠,这是个误会啊!那儿很危险,你给我回来!”
根本叫不回来如疯牛的妹妹,谭轩暗道一声糟糕,若是再将单璠置于危险之地,他又如何给师傅师娘交代!?
单璠双脚奔袭而去,没理谭轩的洁喝,心头想着伤了她轩哥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就算对方再强大也要把他给废了!
场中,横脚踢飞一名山匪后,已将所有山匪打趴下的林墨,见突然出现的单璠对他持剑冲来,怕此女伤着凌澈,林墨特意往前走了几步,只是面对朝他而来的单璠,心头只觉得一股熟悉之感扑面而来,片刻间越看越觉着眼熟,正想问问她是谁时,单璠的长剑已经送至面门。
林墨的技道,堪称同辈中的异数,不光其父林羡之功,门中的十一青使,更是功不可没,彭亮十人尚且不能逼他强行逆血,使出道力,何况一个三脚猫功夫的单璠?
凌元就在姐姐凌澈身旁,乐呵呵地看着单璠与林墨斗在一起,只是凌澈问他道:“你们怎么来了?”
凌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跟小叔出来走走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等热闹之事,嘿嘿,更没想到会遇见姐姐,不过见姐姐这么威风的,应该是在处理某件大事吧?”
出国一年,能在这时候见到弟弟,凌澈心头开心得紧,但作为皇子的凌元此番能够出国,这其中必然有隐晦,气闷了片刻,凌澈也就把她心疼的弟弟护在了身后,问道:“皇上允许你出宫了吗?”
凌元心头排斥这一问,稍有不耐烦:“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这次出来可是遵了娘亲的旨意,你觉得我敢逆娘亲的旨意吗?”
凌澈知晓弟弟虽然生性贪玩儿,但也是个听话的乖乖娃,想来弟弟此番出国,也是有旨在身。
凌元目光望向前方,见单璠与他差不多大的姑娘,有着跟他一般胡搅蛮缠的打法,能够跟小叔交战数招,笑容灿烂地看着,有好戏的他从不愿错过。
人群中的角落里,彭良等人打不过林墨,正愁着如何脱身,不料却杀出来了一个单璠,趁着乱势的人群逃走了。
前方成了两人战场,单璠的三招两式万不是林墨的对手。
林墨的父亲林羡,技道当今无人能敌,十几年前就算是单允也只能望其项背。
况且单璠的技道,还只是谭轩教授,这次逞匹夫之勇的确是个错误。
不过第十招,林墨趁单璠来不及收势,将她手中的神兵怫蔚夺下,心头念叨此女孩出招凶狠,这下被夺去了宝剑,也该消停,却见此女没了兵器,又空手朝他莽撞而来。
林墨赶忙打住,问道:“小姑娘你别着急,我见你面熟,你是不是来过我们险巇山的?”
苍灵门与她单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爷爷跟林门主乃同门师兄弟,她还跟随爷爷去过两次崄巇山,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
待单璠细细一想,也没想起眼前跟她套近乎的人是谁,那就懒得想了,只觉心头恶感更盛,语气没有分毫退缩,单璠对其恼怒道:“我管你是谁,就算认识又怎样,敢伤我轩哥,我单璠绝不会轻饶了你!”
“单璠妹妹,真的是你?!”
正当林墨惊喜单璠身份之时,单璠则对他喝道:“把剑还我!”
林墨微微张嘴,听话地将手中怫蔚递还给了单璠,但单璠却不领情,拿回长剑后,又朝林墨狠狠刺来。
同一时刻,心头猛惊的还有凌元,他那嫩白的小脸上,神情在瞬间僵住,胸脯也跟着有些起伏,身旁的凌澈发现凌元的不适,开口问道:“小元,你怎么了?”
回神过来的凌元却道:“这里距离克莫山不远,那姓单的姑娘,是单族人吗?”
凌澈听闻神色赫然,经弟弟这般提醒,她终是可以理解谭轩为什么能够拿得出玲珑丹这样的稀世珍宝了,也就说道:“看来没错了,这谭轩跟单族有着莫大的干系。”
不明白姐姐这话的意思,但凌元知道他姐没有否定他,心头更是先入为主的将谭轩也列为了单族人。
他心头顿生出一股火来,随之演变过来的怨恨,还是从小就乖乖牌的凌元头一次回。
远处伤势未愈的谭轩害怕单璠有个闪失,对云梦祯说道:“梦祯,有把握将小璠从那人手中救下,再将其击退吗?”
与小时候不同的是,长大了的云梦祯生性喜静,更不好动,但为了单璠的安全着想,她凝重片刻,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知晓这样的点头于云梦祯心头有多重的分量,谭轩目光直视前方依旧难分的俩人。
莽撞的单璠与那林墨打得正酣,看样子是那林墨让着单璠,但谁知此人是不是在刻意想去激怒单璠,打算在心境上好好地将单璠沉重打击,为求万一,谭轩当即说道:“那好,我去吸引他的注意力,梦祯你从旁处救下小璠。”
于林墨而言,苍灵门十一青使们的怪异,让他小时候尝尽了什么叫做出其不意,而余光中望见谭轩这位手下败将朝他袭来,林墨觉得好笑,有谁对战会不拔剑的?
“轩哥,接着!”
单璠退至后方,将怫蔚扔给了谭轩。
林墨瞧得真切,什么样的宝剑都不能逃过他的双眼,这把怫蔚宝剑在他与单璠对战之时已是明了,能拥这把剑的人,身份在单族绝不会低,心中确认面前的单璠,就是单族族长的孙女。
“不好!”
眼瞅着谭轩手中只握有一把剑,可袭至跟前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剑花,林墨认识此乃师尊宗门内剑招。
至于林墨为何不曾修习狂剑,乃是林墨从小与其父有芥蒂,父亲擎身的以灵力生道力之绝技,在林墨看来,就是以人血祭祀,被他认为是不惨人道,所以除却父亲的技击之道,林墨未曾学得父亲以及天行宗半点真法。
面对谭轩的攻击,林墨一时腾不开手,六识敏锐的他闻到身侧危险,异样来自与单璠同来的女孩,她竟然凭着空手,将自己双脚禁锢,不知是灵力方面的什么法门。
林墨兼顾不来,只能手握漆黑阙犁与谭轩手中的怫蔚重重相抗。
‘嘭……’
一股以两人为中心的气势,向四周震开而去,将旁人震退数步,而堂堂化境的谭轩却经受不起这股气势,被震退丈许。
直到这一击过后的凤都城门前,才算恢复了宁静。
林墨心头吃惊,并非谭轩能够与他相抗衡的实力,而是从旁牵制自己的那位女孩,此女灵力高超,乃他生平仅见。
场面不再喧闹,单璠从先才的打斗中恢复了情绪,心头有些后怕,她跑到云梦祯面前,拉着她的手回到了谭轩的身边,看着前边儿跟自己套过近乎的林墨,她轩哥与拥有强悍灵力的梦祯姐都不能将之拿下,心头是说不出的憎恨跟害怕。
单璠紧紧握住云梦祯的手,感受到妹妹的冷汗,云梦祯轻声道:“小璠别怕,此人还不足以破掉我的灵力外溢,若再打起来,姐姐不见得会输给他。”
单璠目光闪闪,脸色好转许多,晃眼瞧了瞧她的轩哥,见他正盯着自己,知晓不听他的话定是惹恼了他,没敢再做声。
远处十丈外,凌澈来到林墨身边静静说了几句,惹得林墨神采大惊,他才意识到之前落荒而逃的十人,原来干出这些勾当来。
凌澈走到那座木箱前,将那盏翡翠明王灯收好,特意地把那黑色锦布提在手中,说道:“罪魁祸首还未伏法,若你们还没有打完,那就继续打,我现在要去缉拿李方季,冯先生回客栈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带人来。”
凌元没将这场比试放在眼里,见姐姐走了,也就跟了上去,路过林墨身侧之时,问道:“小叔,我们该走了。”
林墨瞧了眼单璠,见她还怨恨地盯着自己,让他面色有些难堪,吐露一口气,也不敢再跟单璠说那面善一事,随后与侄女儿侄儿一道去了。
谭轩已没了再跟凌澈一路的理由,老人家冯先生朝他这里望了望,没多说一句话,便一个人回了客栈。
单璠终究还是气不过林墨给了她轩哥一掌,大喊一声混蛋你回来,却被谭轩给拦住。
单璠委屈:“轩哥,凭什么就让他这么走掉,你的仇我还没提你报呢。”
“轩哥的仇,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做妹妹来管的,倒是刚才你与那他对招,他却处处都让着你,你们何时认识的?”
单璠碎碎道:“他说他在什么崄巇山见过我的,还问我有没有去过,我是去过,可我不认他,定是他想套近乎。”
父亲过去的事,单璠这辈人几乎不得听闻,所以就算是机灵的谭轩也未曾想到,林墨与崄巇山苍灵门门主林羡同姓背后的干系。
只是想起单璠如此不听自己的话,谭轩怪道:“知道小璠是为我好,不过小璠什么时候能够改改自己的脾气,向你梦祯姐多学学,若是再像昨日被挟持的情况,你叫我如何再你爹爹、在你爷爷那边交代?非得轩哥自刎谢罪吗?”
“我也是控制不住自己嘛,谁让那人欺负你的。”
突然想起爷爷赠送的宝剑,单璠神情马上大转变道:“轩哥,你瞧瞧这把剑如何?”
本来气头上,谁料自己从小就宠单璠的,谭轩对她已无可奈何,而眼前的这把剑,谭轩只认为是单璠从家里拿来玩儿的,当下将臧绒交由云梦祯手中,从单璠那儿接过了怫蔚。
触手可及的冰凉,比起臧绒还要阴沉许多,此剑通体沉沉的银色,倒像是久暴百年后的银锭,谭轩别有意味地盯了单璠一眼,下一刻便将怫蔚长剑拔出,剑身银白不露锋芒,是一把好剑。
谭轩问道:“师傅就一把寸骨,你这把又剑哪儿来的?”
“从爷爷剑园里边儿拿的啊。”
单璠的话还没把谭轩吓死,下一句便足够了:“因为轩哥不用藏绒,所以爷爷让我把怫蔚送给轩哥,下回打架也能够更厉害嘛。”
单璠丫头的这话不可信,谭轩望向从来都是乖乖的云梦祯。
云梦祯点头说道:“这把剑是小璠第一眼就看中的,爷爷当时就很开心,说要送给轩哥。”
此间细节已不可探知,但谭轩知道族长不会无缘无故送一把这么好的剑给自己,他还在犹豫,单璠怪道:“轩哥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用剑跟别人打架是嘛,这把怫蔚可是爷爷亲自带回族里的,他现在肯送你,你可不要寒了他老人家的心啊。”
谭轩呵呵一笑,暂时将怫蔚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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