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轩佩剑带着两坛子酒,正走在湘潭城的街道上,打算出城回家,在这座距离单族最近的城镇中,谭轩与这座城的风情一见如故。
可归心似箭的他,却发现了前方人声鼎沸,谭轩细看过去,只见得数十位乞丐高举着石碗,正在向一位姑娘要吃食。
女孩不是湘潭城人士,谭轩在混杂的人群中听口音听得出来,原来姑娘正在街上摆摊施粥,摊位前乞丐们相互拥挤着,女孩也没空治理秩序,只给他们一勺一勺地舀着桶里的热粥。
谭轩算了算,估计整个城镇的乞丐都跑来这儿了吧,再见那姑娘时,她衣着朴素,因为腾腾的蒸汽,将她的面容弄得红扑扑,脸上的光泽圆润到了极致。
女孩正是公主凌澈。
谭轩在这个时候看走了神,作为在江湖上早已赫赫有名的混子,一把从不出鞘的臧绒更是让他成了君子中的君子,此时此刻,谭轩几乎感觉得到了自己生死存亡之际。
到底要是脸呢,还是低头去跟人家姑娘要一碗粥喝?
谭轩当然不想放弃。
看出谭轩动机不良的人是冯西河,他在凌澈身边,帮忙打理着布施一事,看到一身朴实又洁净的谭轩在乞丐中拥挤着,冯西河放下手中的活计,将他拦住。
倒是谭轩脸皮厚,嬉笑着说自己肚子饿,想要那位姑娘给点粥喝喝。
冯西河见谭轩仪表堂堂,穿着虽然称不上是上等货,可也比其他乞丐强上百倍,冯西河不信他只是想要一碗粥。
将这居心叵测的人往后推了推,冯西河道:“城内客栈甚多,街摊也有不少,公子不会是连一碗粥钱都付不了吧?犯得着跟着这么大群乞丐争吃的?”
谭轩嘴唇一抿,忽儿笑道:“老丈哪儿的话,我只是太口渴了,暂时也找不到哪儿有水喝,便也只好来借一碗粥了。”
还当真死皮赖脸了?
冯西河没好气道:“你怀里抱着的是石头吗?分明是酒,还口渴得想喝粥?再说了,这条街上,这么多要喝粥的,你再看看哪个比你穿得好?这里都是那些吃不起饭的人来,小兄弟快走吧,别在这儿碍事了。”
“实话告诉老丈,别看我穿得这般模样,可我的确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谭轩见冯西河难缠,只得胡编,他才啃完一只烧鸡。
凌澈见到冯西河与人议论,向谭轩这边看来,谭轩感觉到凌澈儿的目光望向自己,不自觉地跟着对望而去,随即跟凌澈苦诉道:“我谭轩是个粗人,有冒犯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海涵。”
没多说什么,凌澈拿碗舀了一碗热粥,递给了谭轩。
谭轩不愿浪费与凌澈对视的每一个机会,可人家姑娘根本就没正眼望他一眼,给了他一碗粥后,就微笑着继续布施其他乞丐了。
谭轩见凌澈对乞丐们都是笑脸相迎,对他却是冷漠至极,心头不免失落,难不成自己真成了登徒浪子?
一个时辰后,热粥一抢而空,冯西河跟凌澈一道收拾摊位,站在街角的谭轩见他们要走,想要立马跟上去,可都说明人不做暗事,谭轩已是厚着脸皮要了一碗热粥,这回竟然尾随其后,若是让道上的朋友知道,这还不笑掉人家大牙?
谭轩心头激烈着斗争,跟还是不跟?
不跟怎么知道她住哪里,将来也好提亲啊,当即抛开所有束缚,偷偷摸摸地跟在凌澈十丈身后。
冯西河挑着担子走在后,凌澈提着菜篮走在前头带路,两人走过了两条街,冯西河回身望了望,见谭轩为了躲避自己,突然转身自顾自地去跟路边摊老板搭腔,冯西河啐一声无耻,追上凌澈说道:“公主,那小子尾随在后,要不要老臣让天刺将他拿下?”
“不用。”
凌澈并不想理会谭轩,只是顺带一提:“不用劳烦天刺,等高统领回来再说吧。”
两人便继续走过了三条街,发现谭轩一直跟着他们,老臣冯西河受不了,再一次提醒公主道:“公主,那小子还跟着呢,若是再这样下去,到了咱们的客栈,晚上这小子对公主有企图可怎么办?”
冯西河说得有理,凌澈停下脚步,淡淡地回身一望,只见得那谭轩愣在原地,正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
看出了谭轩的心智,凌澈没察觉到什么,便没理会,漫步离去了。
而还在原地的谭轩被凌澈冷冷地望了一眼,周身肌肤如雷击般炸裂,他惊觉难当,脑子一片空白。
回神后,想起这位让他心头颤动的姑娘,谭轩还不知晓其芳名,心头遗憾到不行,想着下次见面,一定得要询问她的名字。
天黑后,本来打算回家的谭轩,把这件事给耽搁了,他怕再也见不着人家姑娘了,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睡不着觉,打算明天再去施粥的地方看看,心头祈祷着可千万还在啊。
姑娘布施热粥的一举一动,如影子一般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谭轩感觉自己都快想出病来了。
就这在黑黑的夜色里,银月当空,一个身影从谭轩身下的客栈急掠而出,屋顶上谭轩一个激灵,只见一个黑衣人消失在了黑幕中。
反正谭轩也没事,索性跟上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好做点好事积点德,让老天爷开眼,让他明日找到那位姑娘。
谭轩一直跟着黑衣人来到林间小道上,正好看见在山路上行径的一辆马车,落身树杈上的谭轩纳闷儿,仅仅一辆马车,周围就有十多人护送,可想而知马车上捆着的木箱有多贵重。
谭轩目力不错,加之修为在同道之中摘头筹,这一行人的根骨底细,他一瞧便知。
一阵风过后,众人警惕性明显松懈,夜色带来的疲惫,使他们的神经都在享受着清风拂面。
黑衣人也正好看中这一点出手,但身旁没有同伴在,只身一人的黑衣人没能偷袭成功,最后竟然失手被围困在人群中央。
面对众人的围堵,黑衣人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不经意间,一只飞镖击中了她的手臂,当场晕了过去。
谭轩暗道一声糟糕,这黑衣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镖击中后晕得这般快,想来那只镖肯定涂有毒液,看来是不需要他出马了。
护送马车的人们手拿着火把,来到已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近前,一名男子伸手揭开黑衣人的面纱,只见此人生得天生丽质,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一行人都被她的的容貌给震惊。
谭轩正不打算管此事,但远远地瞧见黑衣人,就是白天遇见的施粥姑娘,当即失声,嗷地大叫一嗓子,吸引着众人目光,仓促间落身在了凌澈身边。
谭轩蹲下身细探凌澈的生命迹象,他被惊得屏住了呼吸。
“有毒?!一个姑娘你们都忍心下毒手,你们……”
心中无限恐惧的感觉袭遍全身,随后谭轩抱起凌澈软下来的身躯,心颤得不行,而当他见到那十几人中的带头人,他虽有惊颤却也只是顷刻之间恢复冷漠。
“谭兄弟?!”
山匪人头子认识谭轩,那人身披红黑披风,手持一把寒意浓稠的银剑,他本是生性正义之人,下毒一方也不是他的人,现在发现那名姑娘是好朋友的朋友,这才发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把抓过下毒的人,恨道:“赶紧把解药交出来!”
“没……没解药……”
下毒之人是个小伙,虽说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但山匪头子的气势,已经将他吓得腿发软。
“没解药?!”
山匪头头目光一变,立马威胁道:“我等好心好意替你家老爷运送宝物,你却使出这种下三滥让我蒙羞,赶紧把解药交出出,否则我将你就地正法!以慰藉这位姑娘在天之灵!”
“这是要送给隔壁凤都李老爷的宝物,我家老爷很看重,所以才给了小的毒药,以备不时之需,可……可老爷他并未给小的解药啊。”
那人一脸苦相,土匪头头的话铿锵有力,绝不像是在与他开玩笑,当下脚下瘫软,已经跪在了地上。
谭轩见凌澈脸色逐渐暗淡下来,怕她已耽搁不起,质问道:“你下的是什么毒?!”
“是一种名为狸花毒的毒药……”那人委屈着,告饶道,“求江大侠饶小的一命啊,小的这就回去向老爷求解药。”
“这趟货不运了!我现在陪你去找你家老爷要解药!”
江姓的山匪头子也关心那名姑娘的性命,虽说她动机不纯,要盗那盏翡翠王明灯,但他本无心害这位姑娘,于心不忍之余,她还是谭轩要救的人,山匪头子也不得不为此做些什么。
山匪头子振声道:“谭兄弟,咱们一道走一趟吧。”
谭轩将凌澈拦腰抱着,拒绝道:“不用了,江道南你该做什么就做你的,这姑娘无缘无故找你的麻烦,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但是你替外人做事,也要多个心眼儿,别什么人都能与你为伍。”
那江道南急问道:“那这位姑娘怎么办?”
“我马上回去求师傅赐药。”
谭轩说完,抱着凌澈飘身消失在了极远处的黑幕中。
江道南被气得不行,一把将那人推倒在地,怒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毒药,统统给我交出来!”
那人慌神间点头,随后从怀中拿出了剩余的毒药瓶跟飞镖,江道南将余下的毒药拿在手中,拔出长剑,轻挑稀松的泥土地,将飞镖扔向空中用剑搅碎,碎片落入深坑,又扔了五六只火把入坑,将毒药及碎片全给焚烧一通。
江道南并没被怒火冲昏头脑,若是他以前的性子,估计不论是否由谭轩出手救治那位姑娘,他都不会再押送这趟镖,直接上门去干幕后指使了,可此时江道南为了他心中的信念,打算将这趟镖交到收货人手中,再来说其他。
夜幕之上。
谭轩抱着像是自己一辈子都需要守候的凌澈,心如刀绞,从未曾有过的感觉,让他眼眶红润,行径的方向上,有云层半遮半掩的朦月,这一段路程,能够让他将此时此刻的心情铭记于心。
为了保证女孩不被路途的颠簸导致病情加重,谭轩得找个地方,将女孩安顿,再去疯狼林取玲珑花来。
正在盘算着,凌澈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抱着,本就虚弱的她被激起了一些神智,她身子挣扎了几下,恼怒地问道:“你是谁?!”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般自我认知极差的话,在凌澈听来就是个笑话,听着好像自己跟他有什么一样,但她没有多余的力气争论,眼神虚晃,极度想要睡觉,但清白之身不能让人给玷污了,凌澈虚弱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抱着我的?”
艰难往四周瞧了瞧,凌澈才发现自己身处高空之中,没等谭轩回答,她挣扎着想要从谭轩的怀中出来,只是许久都不得意,惹得她双手十指在谭轩脸上挠了好几下。
也不知是谭轩能忍,还是脸皮真的很厚,凌澈挠了半天,愣是没将谭轩怎么样,等她冷静下来时,发现抱着她的男人是白天找她要热粥的男子,她又有一种被人预谋吃了豆腐的心态,但体内毒素扩撒得很快,加之先前的挣扎,几乎耗尽她的力气,过了好一会儿,她对谭轩讥讽道:“没想到你不仅是个要饭的,还这么不要脸……”
谭轩没理。
“瞧你的猥琐的模样,是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了,还是经常打算碰女人的时候,都没女人愿意让你碰的,让你这般饥不择食地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凌澈的话,让行径端正的谭轩不断自我暗示,他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不与她多话,就正视前方以示清白。
而凌澈没有得到回应,当即掏出匕首,狠狠地给分神的谭轩心窝捅了一刀。
谭轩吃痛,周身道力劲发,凌澈被震晕了过去。
前方有灯火,谭轩降下身去,落脚在一家客栈后院。
他的目光严谨,饶是三十的他,面对这辈子第二次被贯穿心脏,也是极不好受。
他久久不言,在一间屋子里将凌澈安顿好后,才将没入胸口的匕首拔出。
没有鲜血横流的场景,谭轩身怀仙道鬼术,自身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于他看来,这样的伤至少也得休息五六日才能动身,可凌澈中毒太深,他必须第一时间去疯狼林找到狼王,再回单族找师傅炼制解药。
好巧不巧地是,谭轩落脚之处,正是凌澈订了一个月房租的客缘客栈,依靠不算蹩脚的灵识,他找到了三间无人居住的房间,将凌澈安顿在了中间的屋子。
听到动静的冯西河也赶来了,是店小二慌张中告诉他:你家的小姐被一名男子抱着进了你们订的房间,本不该多嘴,可是你家小姐已经昏迷,怕是要出事情。
此时的凌澈已经睡去,冯西河万分火急地赶来,正好撞见要出门的谭轩,他伸长脖子往里望了望,见公主躺在床上,被褥也都盖得好好的,不像是要对公主做出不轨之事的前奏。但冯西河要在事态严重之前及时遏制,当下将谭轩拉扯住,突然间发现他是白天要饭的男子,冯西河的怒火不由得由嘴舌迸发出来,指着谭轩的鼻子谩骂道:“好你个伪君子!白天救济你,晚上却来打我家小姐的注意,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究竟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本以为凌澈是一名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可没成想自己救了她之后,却被这般对待,即便这可能是她因中了狸花毒的缘故,可谭轩内心深处,依旧有些小小的失落。
现在他急着去找解药,更没工夫给眼前的老先生解释,一把打开冯西河拉扯他的手,说道:“她中毒了,我去找解药。”
这种难以置信的事,冯西河从来是想都未敢想象的:“中毒?!什么毒?!”
谭轩脸色凝重道:“狸花毒,需要玲珑花作为解药,我知道哪儿有,老丈放心吧,我会及时送来的。”
冯西河自信自己能够将凌澈中的毒给解了,可听是狸花毒,犹如霹雳一般打垮了他的神经,不敢相信这种毒性强烈的奇毒,会降落在星冥帝国的命脉上,直到谭轩走后,冯西河口中还依稀着念叨着狸花毒。
冯西河紧急召回高统领,也将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的四名侍卫统统唤出,勒令他们去之前的山林里,采回玲珑花来,由他来炼制丹药。
但因为凌澈中毒事件太大,冯西河没有将真相告诉高统领等五人,只是说公主殿下需要玲珑花,要他们务必寻到。
高统领本是在寻找迫害婴孩手指的真凶在何方,被紧急召回,又突然授命于本不是他上司的冯西河,有些迟疑,但介于是公主殿下的命令,他带着一众人还是即刻赶往封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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