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对着方闲两人说道。
“去吧，去中土”
“东西都给你们备好了”
“胜了，就有未来，输了，就找个地躺着”
方闲点点头，问道。
“天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浮生答道。
“我见着的天道，是半册书”
方见补道。
“半颗榕树”
孟心慈则是另一种说法。
“胭脂，半盒胭脂”
红豆也不一致。
“被咬了一口的蜜饯”
季红妆道。
“如若我们不去中土，更没互争座席，结局是如何？”
浮生指了指方闲两人的右手，道。
“上面不记着嘛，自己看去，毕竟能不能成，还不知道自己”
浮梦三生诀。
一梦忆今朝。
二言过往昔。
三知俱将已。
方闲两人点点头，各自摊开右手，掌心三叶印泛芒，记忆如画卷，摊于脑海中。
是夜。
天也沧沧，地也茫茫。
风似刃，抚面点伤寒。
雪如衣，然覆带彻严。
冰原上。
残月下。
有两人相立而视。
一人黑袍如墨，眉间雪，颜若玉，正顿首作楫，了却君臣之情，此后为陌人。
另一人龙袍威严，宜喜宜嗔，俯身摊手作起扶状，面色苍白，悔恨万分。
方士道。
“陛下，我累了，这半年来，除了被您利用，骗一些感情，我还剩下些什么？”
女君言。
“是孤错了，你......你能不能留下来陪孤，孤这次真的没有骗你”
“陛下，我累了，只想回中土歇歇”
“不，你别走，别走......”
......
一道一言，意难辞。
画卷破碎。
方闲骂道。
“真晦气，什么玩意？”
季红妆咋咋呼呼。
“狗局不通的未来”
两人骂骂咧咧中，相扶远去。
浮生目送两人远去，心中思绪万千。
原定之局，是悲啊。
所谓骗人，都是一厢情愿。
方闲早就看出来了，季红妆也清楚。
只是，这一点，没人愿意戳破。
毕竟假的事情，两人都觉得是真的，那就成真的了。
十三谪仙相争互噬尽了，才得见天。
两人都入席为囚，久之，只能你死我活。
与其两看相厌，不若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可避之不见，还是逃不了终局。
现在，一切都改了，方闲的选择也不一样了。
这么一来，结局应该变了，他能心安了。
随心才是红尘仙。
红尘是多般旖旎，多般香艳。
不染红尘，岂知为人？
先为人，后成仙。
红尘了去，便是仙。
仙路多离悲，何时到头？
道在脚下。
且行且言。
前朝。
选了再也不见。
方闲避了，季红妆却不愿。
于是战火燎原，天下陆沉。
十三谪仙俱陨。
两人见面之时，就已终局。
难言，不如不言。
......
破碎的画卷再聚，又是另一番场景。
再也见不着天，也触不得地。
原来天地陆沉了。
十三只骨座崩碎，上面端坐的谪仙，也都轮番一个个消散于人间，魂飞魄散。
到了最后。
只剩最高的两只骨座。
一为主宰。
二为暴君。
他道。
“何苦来哉？再也不见，不好过殒命？”
她言。
“孤为君，汝为臣，君要见臣，臣何当避？”
他复道。
“一拜为君臣，再拜为陌人，又当如何？”
她复言。
“那又如何？孤来中土寻人，需要理由？”
他道。
“人是寻着了，可不值啊”
她道。
“值不值，孤说了算”
他抬手指天，道。
“时间不多了，请陛下登天赏一番景，剑斩天道的景色”
她顿言。
“不如何”
都没时间了，为何不多看她一眼。
“砰”
铁链崩断，骨座炸碎。
黑袍敛去，红衣当空。
一人登天而去。
不复言，亦未观。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斩了这害他沦落如此的天。
他不敢多看，怕舍不得走。
斩了天，囚座兴许会破。
兴许就够了，值得一试。
常言道，三十三重天，一重九霄天。
他一步踏天，到了三十三重天，递出一剑。
手中无剑，递出的是心剑。
藏剑于心数载，剑出当斩天道。
天道是什么模样呢？
又在哪里？
他不知道。
他不清楚。
既然有三十三重天，天道一定在里面藏着。
只要他斩了三十三重天，天道不就被斩了。
剑出而风起。
风起云涌来。
云涌雾散去。
三十三重天一扫而空，露出被藏在深处的东西。
那是一张白纸，素白无华的纸，只是纯粹的白。
那便是天道。
风托着天道，是桌台。
云绕身，是砚台。
雾散缠，是墨锭。
少了一样东西，笔。
笔墨纸砚怎能少的了笔？
他伸手将白纸抓于掌间，从怀里取出一支小毛锥。
笔尖很干，沾不上雾锭。
云砚里又没有水，碾不动雾锭。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他将毛锥插进心脏里，引出了全部心头血。
毛锥不干了，雾锭能碾了。
他却没力气握笔了，也没力气在纸上写下他想写的东西了。
那一剑，已经耗了他九成九气力。
剩下的，都在这心头血里。
带着笔墨纸砚，他从三十三重坠落。
即将粉身碎骨，他却笑了。
他看到了她，看到她登天而来。
最后的念头无了。
他的身躯同烟雾般散去，消散在三十三重天。
她来了，泪水自脸颊滑落，滴在浸润雾锭的心头血中，和在了一起，雾锭散了。
看着掌间的小毛锥，她也从怀里取出一只小毛锥。
两只小毛锥相合，就成了一柄大毛锥。
她用毛锥点了点雾和上心头血化的墨，在天道成的纸上写下两个名字。
“方闲”“季红妆”写出后。
她又添了几句话。
素白的纸上，是两个红色的名字，以及数行小字。
她松开了手，任由自己坠下，不过在坠下中，她抱住了三十三重天。
既然他化身三十三重天，抱住三十三重天，就是抱住了他。
天地的崩碎止住了，响起了齿轮转动的声音，同命运的罗盘逆转一样。
三十三重天带着她聚拢，渐渐成一块玉佩的模样。
阴阳鱼相衔，他是阳鱼，她是阴鱼。
两条小鱼张开口，分别咬在小毛锥笔柄、笔尖上，各持一半，游向命远凝成的罗盘中。
有一种鸟，唤作比翼。
双鸟相和，才得以展翅。
少了对方，就活不下去了。
白纸、风台、云砚、雾锭也都各自归去，只待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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