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人或是疑惑或是郑重,董虎头皮都快挠破了。
“大秦国有个极有本事将领写了本训练军卒书册,其中第一条就是军卒的选择。”
“书中说了,距离太阳最近的人血液少,距离太阳远的血液较多。”
董虎皱眉若有所思道:“大秦国将军说,血液少的人怕死,而血液多的人就要悍不畏死些,他说的距离太阳远近什么的,以虎娃想来,当是指的南北人,意思是咱北方人比南方人更为悍不畏死。”
听他说北方人比南方人悍不畏死,董卓和一干将领们也不由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这话语。
“兵卒有地域差别,还有城池兵卒与穷乡避壤村寨兵卒的区别,还有他们在没有成为军卒之前的职业的区别……”
“比如军卒当首选远离城池的人,捕鱼、捉鸟、裁缝、店铺伙计什么的,与女人有关的男人都不适合做兵卒。”
董虎挠头道:“虎娃揣摩着……那大秦将军其实就一个意思,选卒就要选不怕死的,心眼还不能太多的,比如城市里的人,他们整日看着叔父、牛将军、李将军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看着城里富人花天酒地,他们就会有很多小心思。”
“当然了,咱临洮本就是个穷地方,佣兵又都穷的只剩下一张肚皮,自是没这些问题的。”
听着董虎拿自己举例,董卓心下就莫名有股恼火,但他也没有再敲小混蛋脑袋。
董虎又说道:“那大秦将军说了,军卒选择是其一,军卒训练是其二,首先要让他们身体强壮,其次是可着劲折腾他们,要让他们每日倒头就睡,没心思想女人、想荣华富贵什么的,最后才是懂军阵厮杀……”
董虎看向一干营内兵卒,叹气道:“叔父也知他们都是什么样子的人,一个个骨瘦嶙峋的,自然是先把他们整的强壮些,侄儿这才让他们在野外挖土、砍树,帮着城内外百姓修建些屋舍啥的……”
董卓曾在西域任过校尉,是听说过大秦国的,虽不知那大秦国将军的本事如何,但听了董虎不是瞎整胡闹后,心下也没了多少恼怒,但浑小子瞎整胡闹让他很没面子,并不打断给他好脸色。
“哼!”
“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老子不久要前往长安,若无兵马跟随,岂不是让那皇甫嵩轻视老子?你小子又如何说?”
董虎心下一个咯噔,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犹豫着看向一干董家将领……
“虎娃可否知晓叔父的心意?”
“你说呢?”
董卓抬鞭敲在董虎脑袋上,董虎顿时满脸苦涩……
“咱虎娃也不说佣兵二头领是大公子、华雄将军是第四大队长,就虎娃手里的粮食都是叔父给的,佣兵在虎娃手里,与在叔父手里又有何区别?叔父要带着佣兵前往长安,虎娃又如何会反对?”
董虎如此说,董卓很是满意,可马鞭还是敲在了他头上。
“你小子还算听话!”
董虎苦笑道:“可虎娃并不认为这是件好事。”
“嗯?”
董卓脚步一顿,一脸疑惑看着董虎。
“这是为何?”
董虎皱眉道:“河湟羌造反,朝廷遣兵平乱,会选用哪些兵卒呢?”
“长安虎牙营。”
“扶风雍营。”
“扶风、陇道、汉阳所属三百屯田邬堡。”
董虎皱眉道:“皇甫嵩本是安定郡人,然我朝有‘三互法’一事,不允许他人本地为官,故而其父皇甫节曾任雁门郡太守,其叔父皇甫规曾任度辽将军。”
“因其父任职并州缘故,那皇甫嵩自幼便居于并州并被推举为孝廉,先后任职霸陵、临汾县令,一者是三辅之地,一者是河东郡之地,并未任过军职,直至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藩身死后,方才成为北地郡太守。”
“虽太守一职也督管一军兵事,可太守却是文职,与军中统兵将领终是有些差别的。”
“叔父先后于陇西郡、凉州、西域长使府、并州、益州任职,若非那皇甫嵩是世家名门,仅以军中资历而言,那皇甫嵩是不如叔父的。”
看着董卓很是点头,董虎苦笑一声。
“自张奂、段颎之后,叔父虽不敢说是大汉边军柱石大将,也绝对是西北威望最盛的中流砥柱般将领。”
“虽那皇甫嵩叔父皇甫规同属于‘凉州三明’之一,但那皇甫嵩却如后起之辈,如此之人居于主将之位,打压叔父自是在所难免。”
董虎心下犹豫,也不知道如此推董卓一把究竟是对还是错,但他又岂有退路?
董虎叹气道:“叔父因那张奂、段颎倒了霉,已被朝廷内外打压了一年之久,如今刚刚重新起复,若是与那皇甫嵩太过对着干,不仅让内外廷心忧叔父,也愈发被那皇甫嵩打压。”
董卓微微点头,他并非不懂这种腌臜事情。
“叔父若带着佣兵前往长安,那皇甫嵩看到叔父手里竟有两千兵卒,会如何想?叔父原本可以从陇道、汉阳郡得到一些邬堡兵卒的,也必会因佣兵前往长安而一无所得。”
董虎叹气一声。
“叔父是临洮本地人,即便叔父只是一介白丁,叔父跺一跺脚,整个临洮都会抖上三抖,可陇西郡其他地方呢?汉阳郡呢?已在家闲置年余的叔父,他们心底下是不是还认可了叔父?”
“叔父独身前往长安,若能得了扶风郡名下屯田邬堡兵卒自是最好,也可让叔父的威名传至三辅之地,若得不到,也当夺下陇西郡、汉阳郡名下兵卒,整个陇西也还是以叔父为尊。”
“可若叔父带着佣兵入长安,陇西郡、汉阳郡兵卒必被那右司马周慎所夺!”
看着董卓阴沉着脸,董虎犹豫了下,再次钢牙紧咬。
“如果叔父不想让他人看低自己,又想趁机得了一支兵马,不若……不若征调临洮县内兵马!”
不听了董虎这番话语,董卓还不恼怒牛辅,原本他有些恼火浑小子的瞎胡闹,再加上不愿被人看不起,在牛辅开口“两千佣兵撑面皮”话语后,可不就跑来了城外么?
人在政在,人亡政息。
董卓被朝廷闲置了一年多,他的威望也被无形中削弱了一层,若此次平乱时,他不能得到其他地方兵卒,在陇西的威望就会再次被削弱一层。
这又岂是董卓愿意看到的?
董卓从心下已经认可了董虎的“以退为进”计策,可当他听了董虎最后一句话语时还是忍不住呆愣了下,不解敲了下浑小子脑袋。
“这又是为何?若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叔父还敲你!”
董虎挠头道:“让叔父征调临洮内兵卒,侄儿……侄儿也是有些私心的。”
董卓又敲了敲董虎硕大脑袋。
“说!”
董虎说道:“叔父若将佣兵带入长安,不仅不能让叔父得到扶风、陇西、汉阳邬堡兵马,没了侄儿手里的佣兵,积石山那里必然发生变故,不仅不能将河湟叛军拦腰截断,会让叛军更加势大,叔父自此也不会被何皇后看重,因为叔父拜入何皇后门下,依托的就是用积石山斩断叛军退路计策。”
“也正因为陛下看到叔父计策可以极短时间内平乱,叔父才是平叛大军左司马,才是平叛大军第二人!”
“可若积石山发生变故,叛军若无法短时间内平定,叔父也就成了那可有可无之人。”
董卓心下一惊,神色极为郑重。
“那皇甫嵩背后有外廷文武支持,肯定会打压叔父的,但平乱大军也一定有内廷宦官监军,那皇甫嵩必然不会太过打压,内廷是不可能任由他人欺辱叔父的。”
“临洮城仅有五六百兵卒,相比过万平乱大军根本不值一提,但这些兵卒却是临洮所有在役兵卒。”
“一者兵少,隐晦告诉那皇甫嵩,他皇甫嵩头大,叔父不得不低头。”
“二者,五百兵卒是临洮所有兵马,是明着告诉他皇甫嵩,叔父即便是一个白丁,那也是临洮猛虎。”
“可以低头,却不是他人能够肆意羞辱的!在争夺过万平乱大军权利时,叔父也必然是皇甫嵩名下第一人,左司马也才名至实归。”
就在董卓鼻息粗重大声叫好时,牛辅皱眉开口道:“虎娃计策虽好,可若参狼羌趁机攻打临洮呢?他人若是趁机弹劾岳父,又当如何?”
董卓皱眉不悦训斥道:“不懂不要胡说八道!”
“哼!”
“临洮仅有五百卒,虎娃手里有多少?两千卒!你又以为虎娃是如何说服的积石山?那帮该死的参狼羌最好给老子老实趴着,否则……”
“哼!”
董卓冷哼,董虎苦笑挠头。
“还是叔父英明,积石山那帮家伙有些焦躁不安,而且佣兵也需要些战前激励,那参狼羌兵不过两千,正为适合。”
“而且……”
“叔父带走了临洮所有兵马,临洮也空了,如此空虚之地,两千参狼羌来攻也未能拿下,反被大公子领着一帮乡勇民壮杀入作乱贼人族地,一举干掉了参狼羌,整个西凉又有谁敢轻视叔父……”
“梆梆……”
董卓很是满意连连敲打董虎脑袋,很是满意点头。
“不错不错……”
“咱得了两匹上好战马,送你一匹。”
“谢叔父赏赐!”
董虎忙低身抱拳,董卓又看向牛辅,不满冷哼。
“哼!”
“老子一个残废儿子,都能弄死了那参狼羌狼孟,哪个敢不满弹劾?哪个又敢轻视了老子?”
说着,又敲了下董虎脑袋。
“你小子还是不够稳重,日后不可再在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董虎太了解董卓的性子,也不得不老老实实低头承认错误。
“叔父教训的是,虎娃一定向大公子学习些持重。”
“嗯。”
董卓对董虎的上道很是满意,巡视简陋营地也不再是之前那般鼻子不是鼻子模样,一干将领看向与董卓有说有笑的董虎时,眼中也有了诸多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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