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如何摆摊卖糕点这件事情,齐蓁蓁从开始思虑之后就日日观察着周边南定镇人摆摊的状况。
因为先帝勤政,如今南定镇虽然只是一个接近边陲的小镇,并不算是很繁华,可是百姓却安居乐业,也有闲心在吃食上多琢磨出几点花样来。
齐蓁蓁随着玉晟和桢雅两人也逛了许多回的南定镇早市和夜市了,越逛她便越是赞叹。
如今集市上摆摊的人很多,卖的各式吃食也是量大实惠,所以虽是比不上现在的花样多,可是口味亦算是丰盛。
老板更是很热情,每次齐蓁蓁他们去买的时候,总是会给他们多添上不少分量。
久而久之,每当齐蓁蓁他们走过老板的铺面前时,再对着对方那熟悉又亲切的面容,齐蓁蓁总是不好意思的扯住祖父或者母亲的手,让多买一些。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酬谢对方的热情好客。
就这样齐蓁蓁的小肚子吃的溜圆儿,再无流放路上的颠簸与憔悴。
只是她的心情却不似那逐渐滚圆的肚子般晴朗,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现在人们的市场竞争实在太激烈了。
齐蓁蓁就算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一样让他们可以胜过对方的东西。
别的不说,就单说老板那热情好客的态度,就连面色冷硬的齐二爷都被对方的热情所打动,买了好几回点心,引得齐二夫人亲昵地抱怨对方越活越回去了。
由此便可稍微窥见此时人们的经商之道,而比起他们来说,齐家曾经身为一等侯爵,虽然一时落败。
可是若真让齐家的男子或者女子舍下脸面出来抛头露脸,只怕肯定街头上得昏倒一片齐氏之人,他们的脸皮儿实在是太薄了。
齐蓁蓁虽然自认为脸皮厚,可是这偌大的摊子总不能靠她一个孩童去打理吧。
不说别的,只怕是路人都不信一个稚龄孩童能做出什么美味来,只当是过家家罢了。
所以这美食既要有不同于市场的独特性,又要有齐家人专属的特质,同时也要有传承下去的价值。
如此几种叠加要求叠加起来,齐蓁蓁只觉得自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独特的美食来。
于是它的小肚子一天天溜圆儿起来,可是面上却不似往常那般开朗爱笑了。
就连一贯正经的齐老爷都不禁逗她说齐蓁蓁小小年纪就变成一副老学究的做派。
就这样,时光陡然流逝,齐家休养已足半月,他们正计划着哪天接着前往西锤,在正是在这一天,齐蓁蓁终于发现了一条适合齐家的专属糕点之路。
眼下日子虽然尚不算太平,可是姚氏也渐渐清闲了下来,齐三爷过来了几趟,却一直迎着妻子和女儿的冷脸,他也是心中有愧,只是粗粗说了几句话便又离开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生硬却又莫名有些和谐,齐老爷似乎也听之任之,并不多加干涉。
那日,姚氏正低头叫着女儿识字,她是定远侯府的嫡出女儿,而国公府虽然以武功起家,却是极其注重子女的文化教育,姚氏小小年纪便被延请名师教导。
姚氏对此也是颇有几分慧心,再加上自从嫁到明远侯府以来,她既不受丈夫待见,又无其他多余的应酬。
除了和李氏闲话家常之外,姚氏便一心扑在这些事情上,所以她的字迹和画技更是多添了几分进益。
齐蓁蓁并没有很强的鉴赏能力,她只觉得姚氏笔下的花鸟熊鱼都画的颇为真实,而那一手簪花小楷更是娟秀极了。
于是齐蓁蓁的心中又不免感叹,母亲这样优秀却只是困在内宅当中,真的是太过可惜了,她当初如果去选另一条路可能会大不相同吧。
不过这也只是幻想罢了,而此时齐蓁蓁正因自己拙劣被姚氏罚着练字,于是李氏一进门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
窗帘微微打开,柔风吹动着床边的帘幕,而姚氏则是低头正专心绣着什么?齐蓁蓁则是有些调皮,趁着母亲不注意便又发起呆来。
李氏看见又不免好笑,她端着一碟子糕点踱步走了进来,对着姚氏笑着说道:
“好了,蓁蓁年纪还小,便这般阻着他去做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还真要养出个女状元不成。”
听到李氏这话,齐蓁蓁心里明知对方是看她无聊,替她开脱,于是先是起身微微行了一礼,然后眼中带笑的对着李氏说道:
“二伯母您终于来了,这些日子呀蓁蓁天天被母亲拘束着,又要写抄字,又要背书的,就连这走路步子呀都不能多迈一步,头上的步摇更是不能乱动,母亲还让我顶了碗在那走,真的累得我脖子都痛了。”
听着女儿的抱怨,姚氏有些脸红,这是她的一点私心,想着蓁蓁的容貌颇好,若是再知书达礼一点,又何尝没有好姻缘呢?
却见李氏亲密的摸了摸齐蓁蓁的头,对着姚氏说道:
“好啦,蓁蓁年纪还这么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只一味拘着她做什么呢?怕以后还没有学规矩的时候吗?
再说我们如今早已不是京中的侯爵了,身为平民又哪里需要这些繁文缛节的规矩。
你看这南定镇街上的摊子,摊主的女儿无不帮着吆喝,更有的早已习了家里的手艺,独自摆摊儿呢。
这才是此地的民风,京中的那些东西便叫它就此封存,不必再提了,那些礼仪更不必说。”
齐蓁蓁心中有些雀跃,可是姚氏的心情明显比刚才差了一点,至于原因,自然便是齐蓁蓁的婚事了。
所谓的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如今,姚氏自己心中没什么所牵挂的,唯独这个小女儿罢了。
若是昔日倚仗着明远侯府的权势地位,她定是能仔仔细细给女儿择一位嘉婿,可是如今一朝夺爵,他们都沦为庶人了。
已然落到这般处境,女儿若是再不学些东西,那婚事该如何办呢?
别怪姚氏想的早,如今这年岁十二三岁开始议亲,多的是等到及笄之后择良人,之后便是新娘子过门结两姓之好的时候了。
而齐蓁蓁如今已经正满八岁了。
李氏看着姚氏有些泛红的眼圈,她自然知道对方在忧虑什么,只是眼前有比那些更重要的事情,再说凡事总得往前看嘛。
人总不能一味拘泥于旧时,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好当下放才是正理。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她们说这些的时候,齐蓁蓁现在还在呢。
她虽是年纪小,可眼见她生得这般聪慧,该是什么都懂些的时候了,若是再把这些负面情绪传递给齐蓁蓁,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啦,今日可不许拘束着蓁蓁了,也不必让她再去学那些什么规矩,你们瞧,这是我今日新做的糕点。
足足耗了几个时辰呢,这些日子以来,你二哥也不知怎么的,总是迷恋起了外面的点心。
我与他好好议论了一番,他却也只是呆子一般的愣着不出声,既如此。我自然要让他尝尝我的手艺。
这不我特意采了新鲜的花瓣制成酥饼,先把花瓣研制成细粉,再上锅连蒸三岁,确保其花香不至于过分甜腻,最后再经过多层步骤,才制成了这么一小碟的百花饼。
它还有一个十分雅致的名字,叫做金风玉露呢。
这不,你二哥还没这口福呢,我便给你们带来了,快来尝尝看。”
齐蓁蓁踮起脚尖看李氏手中的碟子,只是方见到那糕点的状貌,她便有些呆住了。
实在是太过精细了!
哪怕在前世吃了那么多糕点,可如李氏这般的齐蓁蓁却也是第一次见,只见那莹白如玉的糕点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令人食指大动。
最外面的那层酥皮是晶然如雪,造型是一朵朵雨后芍药,齐齐在盘中绽放,便是不必品尝,便已然嗅到其中的馨香了。”
这糕点齐蓁蓁简直都不敢入口了,这不正是妥妥的艺术品呢。
姚氏也笑着拿起了一块儿,由衷地赞扬道:
“二嫂当真是巧手,这道金风玉露做的极佳,说起来我家中也有些传下来的糕点方子,只是我手拙不善烹饪,便也只能将其束之高阁罢了。
不过因着那糕点方子字迹颇有些风韵,我前些年练字时倒也抄了几遍,大体的一些做法倒是留在心中,要是二嫂也感兴趣,倒不如做做试试看,如此我们也有口福了。”
听到姚氏这话,齐蓁蓁只觉得自己头脑蓦然一松,就有些茅塞顿开起来。
“造型雅致清丽,宛如艺术品般的色香味俱全,制作糕点的李氏容貌娴静柔美,是一种有别于南定镇行人的的独特气质,既有江南水乡的婉转,又有世家嫡女的傲气,甚美。”
想到自己似乎无意之间发现生财之道,于是齐蓁蓁忙缠着姚氏,问那些糕点方子的事儿,姚氏眼见女儿感兴趣,便柔下声音慢慢讲述了起来。
原来世家大族之女在学习规矩之时,不仅要学诗书礼乐等课,亦要对女工和厨艺有所研习。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世家贵女嫁人之后要亲自操持厨房,照顾一家子人,这只是一种锦上添花的作为。
而那些陪嫁的糕点方子无一不是精品,它们越是精美难得,与众不同,便越显示出世家的底蕴来。
而出身国公府的姚氏自然不缺这些,只是她对厨艺并不怎么感兴趣,那糕点册子只是被她束之高阁罢了,如今见李氏对此感兴趣,齐蓁蓁也想听,姚氏这才旧事重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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