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的眸子。美丽,还是残酷?
醉了醉了——
背后,那是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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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那个时候,竟会对世界保持那钟程度的好奇,现在想起来,就像是已经逝去的红霞一般。早已被海浪冲刷去的稚嫩的笔迹,此刻,却像深刻在心里,痛得已经开始麻木。
本来拥有的东西,却过早地逝去了。
“走啦?”这个声音,像沿着回音壁,多次反射后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走路时,伸直双臂,将斑驳的阴影想象成陆地,一蹦一跳,遇到跳不过的地方,便踩着行人的影子……
早已远去,童年的浪漫情怀。剩下的,只有苦闷的现实。
“走啦?”
程初推攘着自己,大大的眼睛充斥着绝不服输的神气。然后,轻轻一跳。
“怎么了?”幼时的丁晨明显得有些不高兴。毕竟是小孩子,稍微遇到些不顺便会全摆在脸上。“真厉害!”程初的视线指向了他手中的泡沫飞机,“你做的吗?
“嗯。”
“借我看一下吧?”在说出这句话之前,程初已经伸出了手。
“不行。”将飞机紧紧抱在了怀里,就像溺水的人抱着救命的木头一般,死也不松手。
到了现在,许多记忆早已消失,而这件事却记得特别清楚。程初当时索要不成,便哭了起来,足足持续了半个钟头。大人们却不是很在意,仅仅是分开了他们,既没有责怪也没有惩罚。
那只是些平常事,孩子的眼泪从来就不值钱。
然而,却也不总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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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架很简单的飞机模型,制作很粗糙,也不能真正的飞起来,只能绕着固定轴转圈。制作方法是写在一本书上的,实现过程并不困难,只是在切割泡沫塑料时,手上不可避免地因为疏忽而被划上了几道口子。
事实上,按书上所写根本不可能成功,因为普通电机的功率根本不足以托起它本身。而母亲则为他改造了线圈。其实的都是小问题,诸如竹制的骨架,帽子小风扇上的浆叶。
也只有那个时候,才会把精力花费在这些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上吧?但在当时,却是非常开心的。那样的渺小自我,太多的事情无法做到,大多的事情希望做到。因此,就算是这样一点点证明存在价值的表示,也足以兴奋到难以入睡吧?
“妈妈,后天学校里有个手工艺的活动。”他悄悄地问道。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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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飞机在教室里乱窜,混着欢笑声,就像小孩子一样。
转身看去,田伯文在本子上不停写着什么,仔细一看,竟然写的全是“程初”。差不多写了三页吧,他突然提起笔,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大叉。
脸上是一副舒爽至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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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比起以前,真得长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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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上楼时,必做的事情就是把灯使劲踩亮。就算到了现在,遇到没有声控灯的楼道,偶尔也会不自觉地做出这个动作。
一直是小孩子,绝对是不可以的。
生父早在记事前就死了,他在丁晨明的印象里,就像四岁搬家时碎石路上的反光一般淡薄。想起来来确实太过残忍,以至于现在总想将他的相片整天揣在怀里,以补偿这些年来无知所造成的薄情。然而,母亲却时常劝他,不要总是耿耿于怀,毕竟,现在已经是强制火葬了。
目的不就是不要让死人占着活人的位置么?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就注意到,在生父忌日时,母亲不自然的情绪。某些日子,母亲会站在窗前发呆,然后便会露出自诩及悲哀的神情,这种矛盾的情感,他是明白的。
都是为了他么?哀痛,还是不要传给下一代好了。
而父亲来的时候,丁晨明几乎没反应过来。也许是过早地成熟了,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没有过于抵触。只是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家的味道便淡了许多,回家的时候,就不是那样的期待了。父亲是爱着母亲的,这一点,即使是只有,十岁的丁晨明,也都能看得明白。然而,就是因为如此,他和父亲的关系总是罩着一层虚伪,让双方都感到了不适。
父亲的性格似乎很招女性喜欢,品行也好,长得又是一副娃娃脸,当时还只有二十三岁。即使是现在,丁晨明也无法明白,他是怎么爱上已经不再年轻的母亲的。爱情这东西,说不出什么道理,总之,对于母亲能有这样的运气,丁晨明由衷地感到高兴。
然而,事物总是包含着两面。父亲给人的感觉便不是那样的可靠,仅仅是一个管不住自己的大孩子而已。他一定没有做好做父亲的准备吧?可是,又是那样的专注,即使没有准备,也要尽可能做到最好,全都是为了让母亲高兴么?
这对他稍微有些勉强,就像希望柳枝,在一夜之间成长为大树一般不现实,然则,若是那道坎跨不过去的话,终究是不行的。
母亲对于父亲,从来没有过怨言。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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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关于那架模型飞机的事情。那个时候,他所在的小学里有个简单的手工艺展会,就是那种学校组织的无聊地过家家似的活动,然而,对于孩子,那已经足够了。当天,是一个雨天……
丁晨明的回忆就在这里咔嚓断成了两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雨”和“飞机”这两个词的恐惧,已经退化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程度了。然而,某些痕迹,始终没有被消除。如同“爱已消失,痛依旧”一般,就算已经全然忘记了,人生的轨迹也已经被拉离了原来的航道。影响是始终存在的,不同于那些偏颇的情绪,影响的是人的一生。
那天,雨下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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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曾经无数次站在雨中,亲吻着那些离开了家的孩子,直至浸透了双眼。皮肤如针刺般寒冷刺痛,渐渐落入了雨的秘境之中。就这样变得麻木,看似勇敢面对,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于是,心已凉透。
可是,为什么?
为何,这样的事会发生?从来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那个雨夜,雨是那样的大。轰隆隆的落地声在耳边回响着,仿佛身处战场之中,心惊胆寒,一生也不敢出。心跳就像雷声,震破了耳膜,脑子里一片血肉迷糊。
只是呆立着,看着时间流过,左眼看到了夜,右眼里却是红色的水流——如此宁静,流过千山万水亦无人发觉。水里的景象扭动着,就像蒙克的画作一般扭曲不定,只剩下了些许抽象的意义,与视线相触,全是不适。那个时候,从没意识到影响会这样的深。即使是现在,许多事情也是无法理解的。画面在脑中回转,一年又一年,最终叠加到无限大,无数次地回忆,直到刺破了心的底线,便再也无法想起。并非是忘了,一切早已铭刻在心,清晰就像白纸正中的一滴墨迹,却被层层钢板封闭,掩饰在重重迷雾之中,断绝了所有联系,消逝在心的世界。
“想拿回来啊,我好不容易才……”
那天,他不过是想拿回他不慎遗忘在车站的飞机模型。这个要求是合情合理的,既不算任性,也不会为难到家长,只是要费些时间罢了。所以,实在不好把这说成是一种过错。即使是有错,也是遗失这个动作有错。
但他却无法这样想,也许是因为,遗失是不可控的,而掩饰却是可控的。当时,他可以什么也不对家长说,那么……
事情就会完全不同。
即使这只是歪理,他却只能这样想。虽然这怪不到他,他心里却在寻找一个理由,便硬把自己推向了犯人的位置,甚至还想到了诬告。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就是罪人,因为,如果不是,心里的痛苦便无法释放。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做这愚蠢的模型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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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的过程,是这样的。
天上下着小雨,风并不大,雨点落在伞布上啪啪地响。手里的伞很普通,深蓝色且没有花纹,任谁也不会想到多看一眼。
母亲听了他的话,只是看了看表,便马上掉头直奔向车站。模型飞机是放在一个纸箱里的,刚从学校带回来。雨是在乘公车的过程中下起来的,和他在一起的母亲便打电话给父亲,让他送伞来。他来的比较迟,母亲便在目的地的车站里呆了一会。那个时候,就把飞机撂在长椅上了。
并不算什么大的过错,只是一些平素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小插曲。从这里走到车站,单程只需要五分钟。当丁晨明正在考虑是否还要跟上去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毫无预兆,甚至连电火花也没有出现,她头顶的一根电线竟断开了。
当然,雨是否突然变大,他已记不清了。只觉得,天空都在那一瞬间被切成了两半。无形或有形的闪电,虽然极远极远,却都像打在心头似的,甚至能清晰地嗅到焦味。后来猜想,也许当时,自己的潜意识中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以躲避电光为由,闭上了眼睛。可这又有什么用?如果仅是闭上双眼,时间便能停止,当时的他情愿永远活在黑暗中。可是,他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
若是时间能倒转,他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一生。然而,又怎么可能呢?就如同“若是能等到,我情愿守望一生一般”,这个如果是一切的前提。因为它,我们竟忽略了自己的无作为,心满意足,将自己的错误推给了上天。
“爸,为什么?”
为什么呢?自己的错,别人的错,捣鼓在一起分辨不清。当承认错误不过是为了平息内疚,以为如果自己是罪人,那么受害者便一定不是自己,分清错误就没了意义。结果,真正的错误就这样被抛进了废纸篓,又该如何去改正呢?
这些事,当时却不懂。当烙印已被刻下,后悔,已经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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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你什么也没做,父亲。那是该你做的。你是大人,大人就该付大人的责任。
他就这样站着,像个在狂风中摇摆的稻草人。他的脑子里一被被塞满了稻草吧,要不,怎么会一动不动呢?母亲,他已经看不见。那种记忆,丁晨明根本无法记住,只是每次想起的时候,皮肤都在不停地抖动,心肌似乎被打上了结。难以形容的感觉在脑中回荡,像是某样东西,正在迅速侵蚀自己的灵魂。一口浊气闷在胸口,却被堵在喉间,突然无法呼吸。
当时的情景,也许并没有忘,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埋藏在心里。后来,自己也曾经触过电,看起来只要稍微缩开手就能脱险,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果当时房间里没有别人,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了。
抬起右手,食指上白色的伤疤,依然醒目。
这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明明当时是有人的。还是说,那些家伙,已经放弃了做人的权利?只是看着,只是看着,只是一个害怕,说得过去吗?
害怕并没有错,也许在那个时候,是很难找到不导电的物品拨开电线的,事情并没有那样的容易,然而……
为什么连想,都没想?
即不急躁,也不痛苦,只余下了害怕。
父亲,我是孩子。孩子的任何过错都是可以原谅的。然而,你呢?
孩提时,只是阳台上晾着的衣服,便足以搅得自己睡不着觉。无知与懦弱带来了恐惧,而恐惧则束缚了行动的手脚。像个稻草人一样,脚被扎在地里,身体僵直。简直就算不上是人了,只是一个物品,一个摆设,可有可无。这,对吗?
一直是小孩子,绝对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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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的错既是不是“如果”,也不是“应该”,那么,又是什么呢?
那并不全是父亲的错,因为自己所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如果没有那个愚蠢的飞机的事情,事情的发展也会完全不同。
但那算不上他自己的错,因为他的母亲,根本不会怪他。
反而是……
他现在才有点明白,自己确实错了。
有些事情光是知道是不行的。像是坚持每天早起晨练,或是戒酒戒烟,即使知道这样做有多必要,结果,还是难于登天。
所以,还是无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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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脑子里一片模糊,甚至听到了钢琴声。
那是蝶舞的琴声。
是哪个曲子呢?感觉很轻灵,却是不熟悉的调子,说起来,自己对这个也不太了解。
“回来了?”
还是那个机械做作的声音,而且……
算了吧。
丁晨明甩开了鞋子,在门口的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随意地倒进嘴里。于是,水便沿着下巴流到了上衣上,留下了一片水斑。
闭上眼睛,对自己说道:
既然确实是父子……便已经足够了。
足够了?
“明。”蝶舞轻唤着自己,当转过头的时候,突然发现,眼里有泪。
赶紧背过身子,又想起了什么,伸出右手,戴着戒指的中指在空气里划着圈,黑柄的匕首便旋转着现出了身形。“这个,还给你。”
他扯掉了连接着匕首的那枚戒指。
“不用了,”蝶舞的手指虽然早就停止了敲击,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琴键,“好像早就失效了,我拿着也没有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能力对它不起作用。其实很麻烦的。”
丁晨明稍微有点吃惊,“那么,这个原本是……”
“嗯,据说有某种掩饰身形的能力。”
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四散的黑光,像是一个黑洞。
穿过去,又会到达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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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他匆忙赶去了脑子里的想法,内心里一片空洞。
过去的事,便是过去了。
若想改变,又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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