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朝堂上,文武大臣们三五成群,国家大事,各抒己见,滔滔不绝,今天的朝堂则显得冷冷清清,噤若寒蝉,所有人恭恭敬敬地等候着楚礼渊的驾到。
待楚礼渊坐定,一阵君臣之礼后,一众文武静静地等候着楚礼渊的训示,毕竟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虽然楚礼渊未曾受到伤害,但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和惊吓却是实实在在的,所有人都在等着龙椅上楚礼渊的雷霆大怒,但令众文武诧异的是,楚礼渊却是极其平静,一如往常地道:“各位爱卿,今日有何事要启奏的?”
众文武闻之,一时不知所云,在场很多老臣是见识过当年皇后遇刺身亡后,楚礼渊的雷霆之怒的,而此次关乎自身安危的行刺事件,楚礼渊异乎寻常的表现,反倒是令得众文武有些不知所措。事实上楚礼渊肯定是极为震怒的,然而若非有屈心赤坠崖一事,以致军机处即将要做的一系列调整,加上年事渐高,心性大变,诸多烦心之事接踵而来,因而自己此番暂时是无暇理会罢了。
楚礼渊见众文武皆面面相觑,自己也无心上朝,正欲令宫人宣布退朝之时,楚义文站了出来道:“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满朝文武原本想着可以躲过今日一劫,楚义文的发言不禁让他们心头捏了把汗,尤其是被楚义文方才深深看了一眼的褚国柱,顿时两股颤颤,忐忑不已,楚礼渊闻之只是淡淡道:“你有何事要奏?”
楚义文义正言辞道:“父皇,儿臣举报褚国柱玩忽职守,以致昨夜之祸!”
楚礼渊闻之眉头不禁紧皱地看向他,楚义文继续道:“父皇,据臣所知,前日义王在巡视各处的时候,在秋猎晚宴的会场有吩咐过褚国柱,令他派人自悬崖往下百米处逐一检查,是否有可疑之处,想必父皇也听到了昨夜刺客是怎么回答义王的——在这山崖之下八十米处,有一个山洞,他们早在一个月前便是藏于这个山洞之中了,昨夜,便是趁着军士疏于防备之际而趁虚而入的!”
楚义文一番话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再次联想到义王所问,刺客所答,不禁开始窃窃私语,众人除了对义王远见的叹服,再想想昨夜的险象环生,生命危在旦夕的处境,更多的是对褚国柱的怒目相向,毕竟由此看来,若非他的玩忽职守,岂能让刺客钻了这个空子,让大家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原本楚礼渊想早早退朝,对楚义文的奏报心里有所不悦,但此番听来,心中的怒意不禁渐渐升起,对褚国柱怒目而视道:“可有此事?”
从楚义文眼神的传递,到刚才那番的义正言辞,褚国柱早已是两股颤颤、冷汗直流,此时楚礼渊的怒目而视之下,直接腿软的跪伏在地上颤抖道:“陛......陛下......臣知罪!”不远处的凌炙天见此,顿时觉得浑身力竭,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内心也不禁多了沉沉的忧虑!昨夜因为这件事,抱着侥幸心理连夜堵住了众人的嘴,甚至还想着义王如今是死无对证,或许能够让褚国柱逃过此劫,然而此刻楚义文这番义正言辞,群臣的义愤填膺,褚国柱心虚之下的跪伏认罪,此事看来已然毫无挽回的机会了!
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瘫软于地的褚国柱,凌炙天站了出来,随即道:“陛下,臣御下不严,乃是臣的失职,臣请求陛下降罪!”
楚礼渊若有所思道:“晋王,此事你此前是否知晓?”
“回陛下,此事臣确实不知,您对义王委以此次大任之后,我随即配合义王调拨褚国柱以听候义王调用,怎料他如此玩忽职守,懈怠军务,以晾大祸,昨夜回府之后,他向臣提起此事,臣就决定深夜带着他前来向陛下负荆请罪,怎奈到了宫门,守卫说陛下您下了旨意,非您的召见,其余人等一概不准进宫,因此方才作罢,于是臣命令他今日于早朝之上主动请罪,岂料他此番朝堂之上竟然心生怯意,若非四皇子殿下仗义执言,臣定然要大义灭亲!”
楚义文闻之,不禁极为唾弃凌炙天的行为,但今日早朝提出此事,他的目的便是让褚国柱认罪伏诛,原本觉得时间仓促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加上也会想到凌炙天他们或许早已封口,若是他们矢口否认,自己反倒是可能陷入两难,却没想到褚国柱承受不住欺君之罪的压力,经不住惊吓直接认了罪,也省了他在多费一番口舌,至于定何罪名,作何处置,那是他父皇和其他大臣的事情了,自己能够为义王做的也就只能是这些了。
作为皇帝的楚礼渊,听到这件事情的真相定然是极为震怒的,但所出的位置不一样,则所虑所为便不一样,他曾感念大楚内有左相,外有义王和晋王为左膀右臂,假以时日大楚当可复兴,然而时日久了,这一左膀右臂在大楚帝国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他心中的忌惮之色也愈发浓烈,从前有他二人的相互掣肘,倒是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缓缓收回大权,原本褚国柱这件事给了他充足的理由削弱晋王凌炙天的势力,但如今这番突然失去了义王的军机处,还尚不知会给大楚帝国带来什么影响,令他投鼠忌器,此时他是实不敢、亦不能妄动凌炙天,在一番争执之后,本该轻则斩首,重则株连三族的褚国柱,最后以被贬为庶民,发配边疆而告终。
第二日的早朝,楚礼渊以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众大臣一致认为义王的死将给大楚帝国带来极大的震动,然而楚礼渊身居深宫,众大臣们只能各司其职。傍晚时分,随着一阵马蹄声渐渐传来,不一会儿一支数十人马的队伍已然抵达帝都城门,新任城门领闻之,急促而至,只见为首一人,身披银铠,手持长枪,英姿飒爽,城门领躬身道:“恭候三皇子还都!”楚义征点了点头,看着依旧雄伟如初的帝都城门,若有所思,随即紧了紧缰绳,驾驭着战马向帝都城内疾驰而去,身后数十人整了整装容,跟随而去。
“陛下,三皇子殿下求见!”
御花园内,正在小憩的楚礼渊闻之回复宫人道:“传吾儿前来!”
片刻后,楚义征进入御花园,近日来眉头一直紧皱的楚礼渊微笑道:“义征,你瘦了,也黑了不少!”
楚义征轻笑道:“但是更加成熟,更加像个合格的战士了!”随即看向楚礼渊伤感道:“三年不见,父皇两鬓都生白发了!”
“你们成年了,朕也该老了!”楚礼渊温声道:“这次回来了,就留在我身边不走了吧!?”
“不走了!”
“嗯,那以后想在哪个部门任职呢?”
“暂时未曾想过。”
“也好,难得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
“父皇,儿臣听说前日您遭刺客行刺了,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受了一番惊吓罢了!”
点了点头,楚义征犹豫了片刻,随即问道:“父皇,儿臣听说,有谣言称义王在这次刺杀中和刺客同归于尽,不知......”
楚礼渊看了看楚义征,淡淡道:“确有其事,义王在那场刺杀行动中已然殉职!”
从自己父皇口中得到确认,楚义征闻之如遭五雷轰顶,不禁有种窒息之感,自己引以为傲的偶像,难道就这样英年早逝了?从自己得到消息的开始,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就是为了戳破这个谣言,而眼下......
楚义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御花园离开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走出宫门,直到早已在宫门外等候的楚义文上前唤住他,才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醒来。
“三哥!”
“四弟!”
“三哥,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恐怕是父皇已然告诉你,义王已经殉职了吧?”
闻言楚义征有些激动道:“四弟,义王到底如何了,以他的能力,断然不会被这样的跳梁小丑所害!”
楚义文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义王定然是凶多吉少!”
楚义征闻之,随即拽着楚义文道:“走,随我去一趟现场,我要亲自看看,我不信义王就这么死了!”
楚义文无奈,二人来到事发之地,楚义文一边讲述中秋之夜的事情经过,一边指着脚下的山崖道:“三哥,那夜义王就是在这里,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满身缚着火药的刺客一同推下悬崖的!”
楚义征无言,楚义文不无感慨道:“本来以义王神乎其技的安排,不至于此的,然后左相府的夏紫曦小姐以为义王必死,纵身一跃想要随他一同跳崖,义王将能够自救的最后机会给了她,那只名叫夜羽的鹰救下了夏小姐,但义王却不幸坠崖,落入了这波涛汹涌的荆江之中......”
楚义文不知他这位三哥是否听进去了他所说的话,但见后者双目呆滞,望着被水汽所萦绕的滚滚荆江,静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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