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识到相交再到知己,作为朋友的屈心赤,在楚义文看来是一个绝对值得深交一辈子的知己好友!相处三年以来,屈心赤除了满腹的文韬武略和治国安邦之能令其深深折服,更有着非同寻常的对于国家和民族至死不渝的忠诚。
同样的,对于楚义文而言,或许曾经有过的宏图大志,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转为静谧之下的不甘和自流,即便屈心赤一番发自内心的深谈,虽然雄心抱负再次升起,但自始至终他从不觉得、也不曾考虑过他有问鼎帝位的机会和可能。
当屈心赤那深深的一眼看向他的时候,那一瞬间楚义文内心有着烈焰般炙热的波动,然而也仅仅只是那一瞬间之后,楚义文颓然入座,方才的火热再次归于平淡,能够得到义王屈心赤的认可,他内心是很欣喜和雀跃的,然而竞争帝位,是需要实力和建树的,他很清楚,无论哪一点,他都不曾具备。
“四皇子,你似乎对自己毫无信心!?”
楚义文自嘲地摇了摇头道:“大哥虽然久居北域,甚少涉及帝都之事,但他执掌北域多年,雄才大略,统御万众,信手拈来,手下更有一手打造的北域七军这支常年征战的劲旅,更兼有作为皇长子这一无可比拟的地位优势,帝位之争,我以为即便二哥也略逊一筹,相较之下,大哥所欠缺的乃是朝中大臣的拥护和支持,但作为大皇子,满朝文武中仍然有着不少人是奉行长子继位这一祖训的坚定拥戴者,假以时日,大哥在帝都站稳了脚跟,巩固了势力,那时即便二哥也无力与大哥争夺帝位。”
“当然了,大哥想要达到那一步,也绝非易事,至少,以二哥的心性和城府,必然不会让大哥如愿以偿,以二哥多年的处心积虑,内有宗亲一脉的鼎力支持,外有晋王凌炙天的效忠支持,从当下的事实和势力强弱来看,二哥无疑比大哥更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点了点头,屈心赤颇为赞赏地道:“四皇子你平日虽然甚少关心政事,实则对此却是知之甚深,能有如此之深的见解,哪里像是别人眼中的纨绔子弟!”
“诚如你方才所言,常人看来,与大皇子和二皇子相较之下,四皇子你几无胜算!然而古人有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最大的优势所在正是你最大的弱势,正是因为你的‘无为’和势单力薄,成为了所有人忽视的存在,不管他二人将来谁会成为这大楚帝国新的主人,但你是大楚帝国四皇子的身份却是不争的事实,他二人若是想争夺这帝位,都少不了对你的拉拢以及你对他们的支持,哪怕这份支持微乎其微,甚至只是口头上的!”
楚义文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屈心赤继续道:“四皇子你无需妄自菲薄,事情远非你想象的那般不及,诚如你方才所言,在帝位之争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无可厚非的竞争实力,但他们也有明显的缺陷!”
“哦?”
屈心赤笑了笑说道:“天下臣子之心,非一朝一夕可得,帝位之争,大皇子最大的倚仗仍然是手下的北域七军。大皇子虽然手握重兵,然而坚守北域,责任重大,若是为了这帝位之争而将北域七军稀疏调离,一者其根据之地恐怕有失,要知道北域之外的草原部落虽然实力不强,但其却如癣疥之疾,一着不慎,恐怕会失了根基,我想,大皇子经略多年,也容不得其有失;二者民心所向,帝位所及,若是为了这帝位之争,致使外族入侵,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民心有失,则天下不定;三者北域之地虽然辽阔,但土地贫瘠,这些年虽然在大皇子的经略下能勉强自给,但这不过是建立在大势稳定的情况之下,若是大战再起,内忧外患之时,短时间内可以自持,长时间则易生变!”
“至于二皇子!”言尽及此,屈心赤不禁摇了摇头,随即道:“二皇子或许如你刚才所言一般,自视甚高,继承大位如探囊取物般胜券在握,然而我以为,内亲外戚及一众朝臣的支持,不过是建立在没有竞争对手的前提下,试问此番大皇子还都之前,能够时常出入于朝堂之上的皇子有几人?”
楚义文想了想,讪讪一笑道:“成年的诸位皇子之中,除了向来不问政事的我,就只有二哥一直在操持政务了。”
“独享陛下之宠,所以朝臣自然对二皇子偏爱有加,然而随着大皇子的归来,这份偏爱多少会有所动摇,帝位之争,对于内亲外戚及一众朝臣而言,乃是事关前途甚至生死的大事,他们必然会仔细掂量掂量,因此二皇子看似稳固的阵营也难免有分崩离析、临阵倒戈之险,而且,作为二皇子另一个最大倚仗的晋王林炙天,是一个不稳定甚至危险的存在,因此二皇子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稳操胜券!”
听闻至此,楚义文不禁猛地起身,他十分认同屈心赤的分析,同时又从方才屈心赤那番话中意识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忙问道:“义王,你是说晋王他?”
“自古以来,君强则臣弱,反之君弱则臣强!时势造英雄,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作为统御大楚帝国百万大军的军部最高统帅,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义王你的意思是......”
屈心赤摇了摇头,并未就这个话题做继续深入,既然能够提到凌炙天,他已然是料想过很多可能性,而方才言语中提及,不过是给楚义文以暗示,既然对方看出来了,目的便是达到了,就没必要继续深究了,于是问道:“义文,你与义征多久未见了?”
屈心赤话风突转,楚义文一时愕然,随即有些怀念道:“自燕鲁之乱平定,三哥他入重川起,算起来,已经有三年了啊!”
闻之屈心赤不禁感慨道:“是啊,不知不觉都三年了!这些年你们可常有往来?”
楚义文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义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三哥这个人向来好武弃文,这三年来除了初到重川时给我回了一封信之外,基本上就属于杳无音讯,而且你是知道的,回信中基本就是问候你适不适应帝都的生活,有没有人欺负你......”
屈心赤不禁想起从前和楚义征相处的日子,作为大楚帝国皇帝楚礼渊的第三子,他是一个另类般的存在,处事风格别具一格,对皇室的礼仪礼节不屑一顾,帝国政事毫无兴趣,却偏偏独爱战场上的征伐,楚礼渊对此也无可奈何,当年燕鲁之乱楚礼渊御驾亲征,十四岁的楚义征请战被拒,私自带着自己组建的数十人“义征军”日夜兼程赶往鲁地,不料与叛军一支百十人的队伍相遇,没有人知道以楚义征为首的一群十四五岁的娃娃兵是如何打赢这场遭遇战的,只知道当援军赶到时,寂静的战场之上,以楚义征为首仅剩的十几人浑身是血的相互搀扶围着战旗屹立着,周围遍地尸横遍野,断臂残肢,甚是惨烈!
楚礼渊对此事既恼怒,又心疼,原本打算强行将楚义征押回帝都,楚义征执意不从,正巧屈心赤初入楚礼渊账下,为免群臣设碍不予配合,楚礼渊甚为苦恼之际,楚义征主动请缨给屈心赤做护卫,于是便有了屈心赤和楚义征的交集,也正是这段不一样的经历,使得楚义征对屈心赤从不屑到认可继而深深的敬佩和叹服——原来战争并非只有兵刃相见的冷冽,善用兵法韬略方才能称得算是一名合格的将军,燕鲁之乱后,当楚义征询问屈心赤他该去往帝国何处历练时,屈心赤建议他去了西南边陲的边境,那里环境恶劣,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民风极为彪悍,是个历练心智和能力的地方,也正是自此以后,屈心赤再也没有见过楚义征。
屈心赤甩了甩头,理了理因回忆而稍显纷乱思绪道:“此次义征还都述职,帝王陛下肯定会将他留在身边,待我离开之后,晋王在整个大楚帝国军中威望无人可及,帝王陛下心知其利害关系,军权事关社稷安危,必然不能旁落,诸位皇子中,唯有义征在军中颇有威信,虽然难以企及晋王的高度,但深受少壮一派的拥戴,假以时日,定是大楚帝国的中流砥柱。”
听闻至此,楚义文不禁身体些微颤抖,屈心赤所虑,已然至斯,言及三哥楚义征,无异于给自己吃了最大的一颗定心丸,而虽然楚义征是自己的兄长,但他也深知楚义征的心性和风格,帝位之争,他毫无兴趣,以楚义征对屈心赤的信任和钦佩,只要屈心赤授意,楚义征无疑是自己竞争帝位最强有力的助力......
“咳、咳、咳......”
沉思之中的楚义文在连续的几声咳嗽中回过神来,此刻屈心赤正拿着手帕捂着嘴唇,稍作擦拭后,屈心赤歉意道:“义文,夜深了,就不多留你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嗯!”楚义文起身,点了点了,毫不拖泥带水的径直向门外行去,只是转身的那一刻,瞅见屈心赤唇角残留的血渍,心如刀绞!
看着楚义文消失的身影,缓缓闭上的房门,屈心赤突然猛的坐下,浑身顿感无力,如一团烂泥,颤抖不已,额头之上,汗如雨下,沿着扭曲的面庞,缓缓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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