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班主任走到面前时，方明轩迎了上去。
“荨老师。”
“方明轩，带在办公室门口做什么呢？”
“关于曾雪莹她要在学园祭上跳芭蕾的事，我想和您聊一聊。”
“那么咱们进去再说吧。”
荨老师愣了一下，便邀请方明轩进入办公室。
由于老师们都有各自的工作在忙，办公室里没有人，门也锁了。为了腾出一只手掏钥匙开门，原本是两只手拿着的资料都放在一只手上，然后稍微抬起一条腿，以那纤细的膝盖支撑了一部分，以防资料掉落。
见她这么费劲的样子，方明轩主动提出帮忙。
“我来吧。”
“那就麻烦你了。”
对学生也会说出“麻烦你了”这句话，她就是如此礼貌又在意细节的人，这样的人会强迫曾雪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吗？
方明轩思索着，等待荨老师打开门，跟在她身后走进去，把资料放在她的办公桌上，荨老师甚至给他拉来了一把椅子。
一坐下来，方明轩就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曾雪莹在别人面前表现得非常完美，她将自己的伤口隐藏起来，打造成了一个完美的转学生的形象。她是希望逃离过去的那些事，越少人提起就越容易把它们忽略，然后重新开始。
但要和荨老师讨论她在学园祭上表演的话题，就不得不提及她的比赛，而如果荨老师原本不知道的话，自己是不是泄露了她的秘密呢？
她会不会生气？
果然应该多考虑一下再行动的么！
“你不是想要聊一聊吗？”见方明轩久久未开口，荨老师很疑惑地歪头“你要是不先开口的话我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啊。”
方明轩清了清喉咙，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学园祭就在眼前，在曾雪莹再次接触芭蕾这件事上袖手旁观的话过后一定会后悔的。
于是他把从曾雪莹那里听来的话全都说了出去，并刻意地强调她是多么地厌恶芭蕾，没有从家人那里得到应有的关心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当然他省略了曾雪莹对自己的执念，他认为把那种话说出去的话会显得非常狂妄自大，而且非常羞耻，对现状没有一点帮助。
听完方明轩的话，荨老师低垂下眼眸，表情里尽是遗憾。
“那孩子那么可怜，表面上看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是将难过的事情都隐藏起来了。”
她不知道。
方明轩可以确信，从过去一年多的相处时间里方明轩已经了解到荨老师不是会伪装自己的人，她有开心的事会和大家一起庆祝，难过的事也会完全表露在脸上，她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的情感。
那么成功的可能性就变大了。
“所以能不能拜托你收回让她在学园祭上表演芭蕾的决定？”
“是她让你来拜托我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方明轩的脸颊在升温，等于是承认了自己是在多管闲事。
“你还真是很关心她。”
方明轩心跳很快，担心荨老师把话题岔到其他的地方去，连忙说道:
“我只是觉得她才刚在芭蕾上遇见挫折，马上就又要去面对，未免太可怜了。而且申请还没交上去，只要一句话就能撤销。”
“你是这么想的，不过很遗憾，申请书已经交给我了。”
“诶？”
荨老师的话给方明轩泼了一盆冷水。
“她多半是觉得拒绝我的请求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在这边跳一下芭蕾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回到妈妈那边去就行。所以才不想让自己继续被这件事困扰下去，干脆快速地做出了决定。”
方明轩回想起早上和她碰面时她不太有精神的样子，想必在做出决定之前这个问题也把她纠缠到深夜。
自己还是晚一步。
方明轩感到失落，荨老师又说:
“申请书在我这里，我打算放学以后再提交上去，现在撤回也不是不行。”
“那么……”
“但是不撤销也许会更好，就让她在这里再跳一次吧。面对同一件事，是否有支持自己的人在身边，做起来的感受是不同的。”
荨老师的目光定格在方明轩身上，但他不太有自信。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支持她，我只是希望她过得更轻松一点。说到支持，倒是阿姨一直在处理芭蕾上的事，替她找老师、报名参加比赛都是阿姨在一手操办。”
“那不一样，安慧前辈只是在追逐一个不存在的幻影。她曾对我说过儿时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芭蕾舞者，但碍于家庭原因和自身的条件这个梦想无法成真，所以她才希望曾雪莹提她完成这个梦想。每当她对我说起女儿在比赛上拿到奖项的时候眼中都是满满的自豪，但现在我明白了，她只是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在曾雪莹身上，却忽略了曾雪莹的感受，这样的孩子是最可怜的。这一次我如果撤回申请就算是帮了她的忙，但类似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每当有人提起芭蕾就会让她回想起原来的创伤，若是交给时间去解决会花上很长时间，甚至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
“那让她再跳一次芭蕾又有什么帮助？”
“让她明白芭蕾并不可憎，她讨厌的是家人对她的态度，母女之间的关系修复起来比较困难，但你也有能做到的事。在有人关心和支持的情况下再跳芭蕾会给她不一样的动力。”
方明轩想起曾雪莹曾在自己面前跳过芭蕾，那时的她姿态优美，神情动人，在那样美丽的外表下若是怀着痛苦的心情，想想就觉得难受。
他是想改变这一点的。
“我该怎么做？”
“我觉得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毕竟你可是曾经舍身保护过她的人，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她就会很开心吧。不过你既然敢直接找到我这里来就说明你也不是甘于平静的人，多的我就不明白了，但你肯定没问题的。”
荨老师拍拍方明轩的肩膀，结束了这次对话。
离开荨老师的办公室，方明轩在走廊上碰见曾雪莹。
“找到了，阿轩！”她手里拿着零食冲到方明轩面前“我告诉你，这个水果软糖超级好吃！”
她已经恢复了精神，因为暂时地摆脱了选择的烦恼。
也许是因为怜悯之心作祟，方明轩接受了她的投喂，希望她的笑容可以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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