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ro
奈绪是大二来到这个城市的。
自小在日本长大,突然来到母亲成长的中国城市留学,按理说应该是既激动又兴奋的,但奈绪心里总有一种受了屈辱的感觉。
城市,是一到冬天就天寒地冻的北方城市,而学校,是所很少会有留学生光顾的普通大学。班里的同学们已经在一起学习一年,大部分人都能熟络地叫上彼此的名字。奈绪坐在贴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发呆,感觉像是进了动物园,自己就是一只栅栏里的动物,人人都可以用肆无忌惮的目光张望过来。
趴在桌子上,奈绪的眼泪不争气地一滴一滴往下流,滑过脸颊,花了妆。教室里喧哗依旧。
“你好,请问是小林同学吗?”这时,有人坐到了奈绪旁边的空位上。
“你也是……交换生?”奈绪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两行干泪。
“嗯,我比你早到了一个星期,就住在你隔壁房间,我叫加藤美惠,请多关照。”
“加藤同学么……你好,我姓小林,”紧接着补充到,“小林奈绪。”
就这样,奈绪在新学校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加藤美惠。美惠长得谈不上漂亮,虽然眼睛大大的,但脸是圆的,个子不高,中文也不好,和奈绪一样,来这所大学完成为期一年半的交流学习。不过奈绪还是喜欢和她在一起的,两人用日语沟通,也不介意别人的指指点点,至少美惠人不坏,奈绪这样想。
由于城市的反差,奈绪不太能很快地适应现在的陌生环境,而事实上在语言方面,因为母亲是中国人,倒是能很轻松地听懂老师讲课。也只有这时,奈绪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地存在于这个环境中的。
第二天一早,奈绪和美惠走在去教室的路上,远远的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她们,然后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小跑着追上来,说和她们一起走。是班长,记得昨天有和自己打过招呼,叫陈菲菲,奈绪想起来。
简单寒暄了几句,三人继续往前走,路过操场时,三个女孩子都向里面望了一下,不约而同,不动声色。早上有男生在打篮球。
可能是奈绪走得太快了,美惠在身后唤了她一声,指了一个男生给她看,“喏,那边那个高个子的,怎么样?”
离得太远了,阳光又有些刺眼,操场上的人都成了雾蒙蒙的一片。视线看不真切,如今被美惠一指,锁定了目标,倒也能看清了。是个很高的男孩子,棱角分明的脸,短头发,没有刘海,“嗯,不错啊。”奈绪说着又转头看了看陈菲菲。
“他叫杨铭轩,大三的,”忽然陈菲菲又说,“听说过叫卓曦的吗?就是和杨铭轩最好的那个男生,长得可不比他差。”
“没有。”美惠一脸茫然。
奈绪笑了,“不会是班长喜欢的人吧?”
陈菲菲叹了口气,侧过脸去,太阳升了上来,三个女孩子沐浴在晨光中,快步走进教学楼。铃——上课的铃声响起。
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天气热得受不了,下午还要上课。
刚吃过午饭,奈绪就拉上美惠去了图书馆,那里空调大作,几乎全校的学生都争着来避暑。
奈绪找了空位坐下来,用手托着下巴,等待不远处的美惠拿书,排队登记,却被一群人挡住了视线。人还真多,光是自己班上的就有好几个,戴眼镜的是班长陈菲菲,还有和班长在一起的叫穆甜的女生,虽然没怎么接触,慢慢地也记住了她们的名字。
奈绪看着桌上那一小块被阳光圈定的闪亮桌面,蓦地一阵头晕。
还真是犯困的季节呢。夏天。
Part1
当奈绪和美惠来到教室的时候,全班已经炸开了锅——陈菲菲在图书馆跳楼了,就在中午。
前一秒还是活泼开朗的女生,后一秒却变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没有人知道陈菲菲为什么会跳楼,事发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当穆甜在阅览室登记完,回头去找坐在座位上的陈菲菲时,却发现她不见了,紧接着一声巨响,陈菲菲落在了图书馆后院的空地上,当时正赶上学生去上课的高峰,人声嘈杂,没有人发现异常。
穆甜脸色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住地夺眶而出,她一边抽泣,一边跟大家述说着中午发生的事。
“不会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吧?”
“谁没事爬六楼的窗台呀!”
“死得怪可惜的,还不到二十岁。”
“也许是压力太大了。”
奈绪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早上还打过招呼,中午还见了面的人,一下子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感慨的同时,也不由地心生恐惧,尤其是听了后座同学的对话之后。
“这是第几个了?”
“好像是第四个了吧。”
“记得差不多在两星期之前,还没开学,学校有三个人出事了。”
“嗯,我听说有人在图书馆失踪了,还有两个人从图书馆出来,刚出校门就遇上了车祸,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个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诶?你说会不会是图书馆闹鬼呀?”说罢,两个女生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八卦大多如此,或许是因为与自己无关,即便是再悲伤的内容,也能轻松地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而当无法还原事情发展的细节和真相时,越是扑朔迷离,就越会让人饶有兴趣。
“你怎么了?”美惠的手搭上奈绪的肩膀。
“啊,没什么,听课吧。”
这个夏天的末尾,让奈绪怎么都笑不出来。开学的第二天,学校里就死了人,而且还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奈绪暗自在心里嘀咕着“真不该来这学校”的同时,也不免为一个如花的生命就这样消逝而感到惋惜。
夏天一过,再加上不久前陈菲菲的跳楼事件,图书馆便不像之前那样拥挤了,在多数时候甚至还有几分静谧。女孩子的鞋跟有节奏地敲打着光滑的地砖,略显空旷的图书馆大厅,不时回荡着阵阵美妙的回声。
来到这所学校开始,奈绪总是习惯在图书馆的文学阅览室徘徊。高高的书架快要连到天花板,最里面一排的书几乎从来没有被人取下过,其中有厚厚的《史记》、《战国策》、《诸子学说》,奈绪不禁感叹连连,学校虽说不怎么样,但藏书绝对可以媲美任何一间小型图书馆。
傍晚时分,奈绪听见有人进了阅览室,而在那个人没有走近自己的时候,奈绪就已经感觉到了。此刻的阅览室冷清得就像医院的太平间,正值晚饭时间,除了奈绪,书架前没有一个学生。美惠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本中文小说,奈绪则继续呆呆地站在最里面一排的书架旁,不知道该看哪一本好。
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白色T裇的男生,应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奈绪用余光注意到——越来越近了。
奈绪始终没有动,静静地站在原地,瞄着那个人的身影在附近的书架间移动,虽然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但却完全没有声音了。奈绪感觉背后突然吹来一阵奇怪的凉风,回头看了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当奈绪再次转过头来的时候,男生已经不在了,就像忽然间消失在了空气中一样。也可能那个穿白色T裇的男生根本就不存在,是自己刚刚看花了眼而已,奈绪想。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奈绪的肩上。
“我们去吃饭吧,就剩下我们了。”是美惠。
“刚才不是还有个男生来的。”
“你啊,恐怖小说看多了吧!从傍晚开始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
“好,好,看见了,去吃饭!”
“……美惠。”奈绪嘟囔着,被美惠拉出了阅览室。
夜里,奈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小时前在图书馆发生的那一幕固执地闯进了她的脑海。男生的靠近几乎没有声音,恍然间又消失在了空气中,穿一件白色半袖T裇,忘了胸前是不是有什么图案,刘海有点长的,深褐色头发的男生。奈绪没有看清他的脸,能记起的只有这些。
第二天上午的课奈绪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讲台上的老师依旧在滔滔不绝,奈绪开始觉得中国文化这门课实在是无聊至极。身旁的美惠倒是在津津有味地记笔记,那认真的架势像是连老师打了一个嗝都想记下来。
下午没有课,奈绪和美惠照例来到了图书馆,文学阅览室。
整个下午都很平静,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和事,只是相比之下,今天来这间阅览室的人稍微多了些。
太阳接近落山的时候,昨天的男生出现了。这让奈绪莫名奇妙地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声音,破坏了整间阅览室的安静。
与大多数学生相比,那个男生看书的样子简直安静得可怕,就连翻书都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也许是注意到了奈绪的注视,男生把头抬了起来。
男生看着奈绪,奈绪也看着他。奈绪飞快地转过了头,但好奇心的驱使下,奈绪又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男生已经重新低下头看书了。
是个安静平和的男孩子。微长的刘海略挡住左边的眼睛,眼神清澈,虽然谈不上帅气,但五官都有着柔和的弧度。白色的T裇洗得很干净,深色裤子,高帮帆布鞋。人高,瘦,只是脸色有些白得吓人。
这时,男生把手中的书放回了书架,然后向里走了几步,和奈绪只有两米左右的距离了,看起来他依旧安静平和。很快,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书架上,似乎是在找着什么书。奈绪突然有种想要和他说话的冲动,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里也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奈绪用手捂住嘴巴,心想自己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男生转过头来看向奈绪,没有说话,眉头皱了皱,似乎在问:“有事么?”
奈绪怔在那里,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两个人对视着,像是在用眼神交流。
此时的阅览室静得让人窒息,周围已经没有看书的学生了,奈绪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美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破了刚才的静谧。
“奈绪,你又跑到里面去了,找你半天了,去吃饭吧。”
奈绪这才回过神来。眼前的男生已经走远,但他蓦地回过了头,嘴角微微上扬,朝奈绪点了一下头。奈绪也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样子像是见了老师的小学生般腼腆。
美惠依旧叫着奈绪的名字,“你在干嘛呢?”美惠走到奈绪身边。
“我看到昨天我说的那个男生了。”奈绪说着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认识他?”
“不认识。”
“走吧。”
美惠拉起奈绪的手,走廊里响起了二人咔咔咔的脚步声。
晚饭过后,奈绪和美惠在校园的林荫路上散步。奈绪心想着自从开学还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手便摸进了上衣兜里拿手机,手塞进去掏了一阵,扑了空。完了,一定是忘在餐厅或是图书馆了。
“美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的不见了。”
“啊?那赶紧打个电话问一问吧,有人捡到了也说不定。”美惠说着递上了自己的手机。
一阵嘟声过后,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语气温和。“喂——”
“你好,请问是你捡到了我的手机吗?”奈绪直截了当地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嗯,我在图书馆,你过来取吧。”声音轻轻的。
“好,你在一楼大厅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奈绪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美惠。“你先回宿舍,我一会儿就回去。”
“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的,图书馆马上就要关门了,我得走了。”奈绪跟美惠摆摆手,快步奔向了图书馆。
手表的指针指到八点,大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奈绪在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夜晚的声音格外清晰,有个人在问:“是你丢了手机?”
奈绪惊恐地回过头去,那个人就站在自己身后,手里应该是拿着一个手机。此时的大厅里光线模糊,奈绪愣愣地注视着他。
在阅览室里遇见的,安静温和的男生。
对视的几秒钟,奈绪竟发觉自己脸红心跳。奈绪暗暗嘲笑自己的幼稚,已经二十岁了,居然还像个中学生一样容易悸动。奈绪与他的距离只有十几厘米,但奈绪感觉不到他的鼻息。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大步,声音终于从喉咙里憋了出来:“手机。”
“手机?”男生反问了一句。
“嗯。”
男生点点头,然后把手中的手机还给了奈绪。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昏暗的灯光下,与他苍白的脸色极不协调。
奈绪腼腆地说:“非常谢谢你。”
男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客气。”
奈绪记不起十几分钟前自己是怎么跟那个男生道别的了。刚回到宿舍,门外就传来了美惠急切的敲门声。
“是个怎样的男生呀?帅不帅?”
“还行。”
“说详细点嘛,亲爱的。”
“就是在阅览室遇到的那个,跟你说过的。”
“诶?怎么会这么巧啊!”美惠很是激动。
“就那样了,没说几句话。”
“下次再遇到别忘了指给我看。”
“好,好,好。”奈绪无奈地耸耸肩。
见过几次了,奈绪想。
三次,三次而已。每天都能遇到许多的人,却只在意遇见他的每一次。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想什么呢,奈绪骂自己。
算起来,高二的时候奈绪也曾对一个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的男孩子动过心,但两个人交往了不到半年就分手了。印象中,那是一个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男生,那时的奈绪没有其他女孩子那般细腻的情感,甚至还有些没心没肺,慢慢地,那段感情也就无疾而终了。
如果说十七岁时爱上一个人是懵懂的,那么二十岁时再一次说爱,要不要经过深思熟虑?
一整天,奈绪都没有去上课,连晚饭都不打算吃。只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的“好朋友”来了。
晚饭时间,美惠打来电话,叮嘱奈绪吃点东西,提醒她明天要交《文学与修养》这门课的作业。
真是祸不单行,除了课本,自己手头偏偏没有那门课的相关资料。又得去图书馆,还会遇见他吗?奈绪的心里有了小小的期盼。
还是傍晚时分,奈绪去了文学阅览室。果然,那个男生在。
奈绪与他隔了一排书架,她能透过几本书间的缝隙看到他的眼睛。他看得如此认真,似乎还没留意到书架后面的奈绪。那个男生为什么每天晚上都会来阅览室?几分钟的时间里,奈绪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思来想去奈绪才恍然发现,自己不也是每天都来这里的么。
忽然,腹部传来的阵阵隐痛让奈绪感觉头晕无力,只能勉强倚在书架上。得赶快找到要用的书。
再挺一会儿就过去了,书是急着要用的,奈绪步履蹒跚地走到出口处,登了记,刷了卡,出了阅览室。也许是走得太急,竟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板上,起身站起,却踉跄了一下。奈绪左手扶着墙壁,右手拿着书,额头直冒冷汗。
“同学,你不要紧吧?哪里不舒服吗?”温和的男声从奈绪身旁传来,关切的口吻。是他。
“脚踝扭了一下,肚子还有点痛。”奈绪奄奄一息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疼。
“还能走吗?我送你回宿舍吧。”
说完,男生抱起了奈绪,走出了图书馆。他的脚步很轻,奈绪说不清楚这是幸福还是沦陷,只感觉到男生的双手是如此冰凉,紧紧地扣着自己的腿和肩膀,仿佛是两块冰。在此之前,奈绪一直认为所有的男孩子都是操场上的那般热汗淋漓的,而此刻抱着自己的男生却是这般冰冷,奈绪的脑中一片混乱。
“你住哪幢宿舍?”
“前面的留学生公寓。”
“哦,原来你是小鬼子。”
没有力气说话了,奈绪报出自己的房间号,把钥匙交给了男生。
走到房间门口,男生小心翼翼地将奈绪放下,用钥匙开了门。奈绪一进门便一瘸一拐地扑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你吃坏了东西?不叫同学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吗?”
“不用了,我没事,就是普通的生理痛。”随口答的。
“那你不吃药吗?”男生想不出她的病因。
“是那个,痛经。”后面的两个字声音很小,奈绪的脸应该是红的,但是因为太难受,却是面色苍白。
“哦,你确定没事就行。”男生此时的语气拐了个弯,有了些尴尬,虽然都是成年人了,但毕竟是才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奈绪见了男生的表情,突然想笑,但想想还是忍了。“我喝点红糖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以前也经常这样。”
“脚扭得严重吗?”
“不严重,能否麻烦你帮我把左边抽屉里的药膏拿来?”
男生听到奈绪的吩咐,连忙打开了写字台左边的抽屉,把药膏放到了奈绪的床上,转身去烧水了。
奈绪想着这人还真细心,便继续躺了下去,男生走在地板上,脚步声若有若无。
朦胧中,奈绪闭上了眼。
醒来的时候,奈绪感到肚子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忽然,她像受了惊吓一样猛地坐了起来,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深呼吸了几口——自己居然睡着了。
开了灯,环视着周围,男生已经离开。地板上干干净净,看不出有人踩过的痕迹。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也许是自己刚刚睡着的时候,也许是几分钟之前,谁知道呢。奈绪觉得那个男生就像一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
起床倒了杯热水。奈绪想,终究还是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住哪幢宿舍。下次再问吧,今天确实错过了提出“你叫什么名字”的机会。
奈绪关了灯,走到窗前,月光洒满了整个房间。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大胆和悸动,似乎无法理解这一切。回想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和他是典型的萍水相逢,三天之前自己甚至还没见过他,而今天却被他抱着。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奈绪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
无法抗拒自己心底的某种东西,每当奈绪想起那个男生的时候,那种东西就会一点一点地吞噬她的心。下次见到他,一定要问他叫什么名字,然后请他吃饭,好好谢谢他。
念头一搁,就搁过去了十几天。不是刻意逃避,只是脚踝刚刚消肿,实在不方便多走路。走到教室都已经很困难,也就一直没去图书馆。
令奈绪感到奇怪的是,似乎只有在傍晚的图书馆才能遇到那个男生。清晨的操场上,中午吃饭时,小卖部,教学楼里,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身影。或许是校园太大,刚好他又不在文科楼上课,再或许他就是个宅男,只有晚上才出宿舍。奈绪做了无数种假设,一些不起眼的细枝末节,仿佛也有了特殊的意味。
下课的铃声响起,奈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身旁的美惠说,“亲爱的,晚饭我不吃了,你找穆甜一起吃吧。”
“哦?你减肥呀?”
“没有啦,班长不在之后,穆甜就经常一个人了,看着怪孤单的,刚好我现在要去趟图书馆。”
“你该不会约了那个男生吧?”美惠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奈绪。
“不是啦。”
美惠狡黠地笑了笑,然后收拾了一下,叫上穆甜离开了。奈绪走向了图书馆。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奈绪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响,饿了,心情也越发糟糕。已经八点多,他应该不会来了,也许那个男生只是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奈绪走出阅览室,下了楼,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啊,是你,康复了么?”
“真巧,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没来图书馆?”奈绪没有顾忌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对不起,今晚我来晚了。”男生微笑着,继续说:“看样子你的心情很差。”
“呃……”
“怎么了?”
“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他沉默。月光下身影模糊。
“周末,我请你吃饭吧,上次的事,还没谢谢你。”
“好呀,那星期六晚上六点,图书馆门前见吧。”男生的脸色不再白得吓人,看起来就像个温顺的小动物,笑得那样甜。
“好,那就周末见!”奈绪头也不回地跑了。
蓦然回首,却再找不到他的身影。夜色中只留下奈绪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世界,在这个感情世界里,有一种情感女孩子一定会去经历,一定会去维系,也一定会去珍惜,那就是爱情。
奈绪时常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女孩子,也清楚来中国应以学习为主,不该做些与之无关的事情,但自己却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他。奈绪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女生不该主动约男生,女生不该和不认识的男生单独见面之类的禁忌。
星期六傍晚,奈绪有些来迟了,男生没有责怪她,只是微笑着心平气和地说:“陪我散散步就好,吃饭还是免了吧。”
二人在操场上走了许久,奈绪本已准备了好几天的“台词”居然全给忘光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男生的语调依旧温和,只是神情稍显紧张。
奈绪的心一直在狂跳,仿佛被沾了蜜的箭射中了一样。原本是打算两个人到附近的饭店坐一坐的,只是没有想到,同吃饭相比,一起散步的气氛似乎更要暧昧一些。
“真有趣呢,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奈绪带着不可置信的口吻说。“我叫小林奈绪,你呢?”
“也许知道了名字,你就会讨厌甚至害怕我了。”男生笑呵呵地搪塞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名字,可奈绪却分明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像被人肆无忌惮就说中了心事般,忍不住有些失落,奈绪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知道了,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但我却喜欢上了你。”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只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这并不代表你不好。”男生认真地解释着。
“我是个死心眼,如果我听不到你亲口对我说'我不喜欢你',我是不会死心的。”
“这……”
“好了!对我说'我不——喜欢你'。”
“可我不想伤害你。”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快点说吧,说完了以后见了面也许还能做朋友。”奈绪早已沉不住气。
“我……”男生的声音是那么的不情愿,他的表情又是那么的委屈和不自然。
此时的奈绪脸上一时黑一时红一时白地转变着,理智与爱情双双失败,仿佛沉入了无底的大海。
男生慢慢地靠近了奈绪的耳朵,对她说:“我不喜欢你。”声音软弱而无力。之后他又问:“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过分,换作是我,我也会那么说的。”奈绪哭了。
“对不起。”
“没事,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回宿舍了。”奈绪转过了脸,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难堪的模样。
男生的名字叫卓曦。
就在几星期前的一天,夏天的车站,卓曦和朋友在等去学校的电车,透过人群,他看到了一个黑色长头发的女生,左手拉着一个很大的皮箱,右手拿着手机,用日语和电话那头的人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挂了电话,又用熟练的汉语向周围的人打听了去学校的路。
小林奈绪,令自己怦然心动的女生。
与你的回忆,有我珍藏着就足够。
更多快乐的、悲伤的、各种各样的精彩,还等着你去创造。
你会遇到许多比我优秀的男生。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
卓曦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幕幕曾经发生的画面,贯穿着以后孤单的日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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