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来。”
精灵公主格温走在前方引路,带着神恩来到一座满是书架的巨大图书馆中。
一排排厚重的书籍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书架恍若不受重力影响般悬浮在半空中,星光环绕其间,增添了一抹神秘的氛围。
整座图书馆仿佛置身与茫茫的星海之中,一眼看去望不到边际,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
突然星光在精灵公主格温的身旁不稳定地波动起来,让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那是启示。
星之神不会说谎,启示即真理,是不可违背的神谕。
那是她一生奉行的准则,是她此生的信仰。
一切当以启示为先,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女巫阁下,你怎么了?”
精灵公主格温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我稍微有一点事需要处理。”
“对不起,我先失陪了。”
说着,她转身匆匆离开。
神恩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启示者吗?
他将目光重新放回到这些书架上,这些书按照历史、魔法、哲学、宗教等不同内容,划分为几个不同的区域。
神恩稍加思索,并没有急着先去魔法区,而是首先来到历史区。
然后,他看着头顶漂浮着的书架陷入了沉思之中……
“启示者大人,女巫阁下嘱咐我来找您,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吗?”一个有些软糯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你是?”
神恩回头看向那个穿着女仆装的猫族女孩,她的脑后梳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圆圆的脸颊上带着点婴儿肥。
“我叫安吉莉亚·基普林,是在星神教会工作的女仆。”
安吉莉亚看上去有些腼腆,连声音也是一副软绵绵的样子。
“我叫神恩,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称呼我为启示者大人……”
毕竟他并非启示者,根本就做不到预言未来。
“好的,神恩大人。”
“你称呼我为神恩就好,没必要加上后面那两个字。”
“遵命,神恩大人,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吗?”
神恩:“……”
还是随你吧。
“能帮我拿一本书下来吗?”神恩指着一本书问道。
女仆安吉莉亚轻盈地跳起来,大概有两三米高,轻松地拿到那本书。
“是这本吗?”
神恩有些僵硬地说道:“没错,就是它。”
他有些无法理解这些兽人族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跳得这么高合理吗?
他不能理解。
他本来以为,女仆会拿来一个梯子然后爬上去……
“你知道这些书架为什么飘在空中吗?”
“书架飘在空中有什么不对吗?”女仆安吉莉亚疑惑地问道,似乎对这些反重力的悬浮魔法书架早已习以为常。
“也没什么不对……咳咳,但是你不觉得这样拿书不太方便吗?”
“挺方便的呀,随便跳一下就能拿到了。”
神恩看着女仆安吉莉亚坦然的神情,不由沉默了一瞬间。
可能他理解的“随便”与这个猫族女孩口中的“随便”不是同一个。
“而且书架飘在空中也不会挡路,还可以充分利用上层空间摆放更多的书籍,增加空间利用率……”
女仆安吉莉亚开始侃侃而谈。
有那么一瞬间,神恩甚至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把书架放在地上,既容易挡路,而且无法在有限的空间内最大化书籍的摆放效率,导致空间资源的浪费……
等等——
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时候。
神恩收回跑偏的思绪,对着女仆安吉莉亚问道:“安吉莉亚,女巫阁下还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女仆安吉莉亚摇了摇头说道:“她只是让我跟着你。”
“……所以你就这样一直看着我?”
“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好吧,我明白了。”
于是,神恩只能假装她不存在,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翻开手中的书籍。
女仆安吉莉亚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看上去工作态度认真而负责。
神恩:“……”
就离谱。
现在这年头,怎么连女仆这个行业也开始卷起来了?
女仆安吉莉亚疑惑地侧过头:“神恩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
“如果您有什么吩咐,我定当全力以赴。”
很好。
很有精神。
“是不是每个月,到了月底你们女仆都要评比工作业绩?”
“您怎么知道的?”女仆安吉莉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月底要评选‘优秀女仆’,选上的女仆工资可以翻倍,大家的工作热情可高了。”
“听说您是刚加入星神教会的启示者,居然能知道这件事,看来您是利用自己的预知能力获得了启示。”
这个小姑娘似乎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见她一脸崇拜地看向神恩:“您真是太厉害了。”
“您和其他刚成为启示者的精灵族完全不一样,他们如果要预言什么事情,只会拿出水晶球念着一些神神叨叨的口诀,让人摸不着头脑……”
“即使准备充分,他们也还不一定能预言成功,失败的概率很大。”
“您居然能做到脱离水晶球获得启示,莫非已经脱离了第一境启示者,达到了第二境的先知层次?”
神恩:“……”
总不好告诉她,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
不然自己“刚入门的启示者”这个身份就穿帮了。
虽然神恩觉得自己压根就不会预言,身份穿帮是迟早的事情。
也不知道精灵公主格温会怎么帮他圆回来。
他看向那个眸子亮晶晶的小姑娘,试图转移话题问道:“……所以你的工作态度才会这么认真?”
“是啊!”
“我可是连续三个月被评选上优秀女仆的人。”女仆安吉莉亚骄傲地说道:“根据我的工作经验,细节很重要。比如在星神教会遇见启示者大人的时候一定要用‘大人’两个字来尊称,小小的细节就很可能会决定月底评选的成败……”
“启示者大人们被尊称的时候,虽然有的人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都很高兴……”
“所以我决定要当一个非常细节的人。”
“这一切都是为了月底的双倍工资!”
“神恩大人,你……”女仆安吉莉亚忽然红着脸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事?”
“能不能给我一个五星好评放进星神教会门口的评价箱里?我将感激不尽!”
神恩:“……”
“不可以吗?”
神恩:“……”
没什么。
只是觉得有些过于真实。
“当然可以。”
女仆安吉莉亚看上去很开心:“神恩大人,谢谢你。”
下个月的“优秀女仆”之位安吉莉亚势在必得。
神恩将注意力从这位非常注重细节的优秀女仆身上移开,重新看向手中的书。
这本书中简要地记载了神启大陆的历史。
关于世界的起源,书上的说法与魔女口中的故事别无二致。
看来她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谎。
随后便是覆雪之国的建国历史。
书上说,在光神教会的友好帮助下,覆雪之国在净化战争中打败了来自深渊的黑暗力量。
但是初代国王塞普尔维达一世因为罪孽深重,被当众处死以警示后人。
之后塞普尔维达二世登基,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好国王。
他禁止国民前往劳务市场为神之眷族们工作,导致很多底层百姓失去收入来源,陷入饥饿与贫困之中,激起民愤被刺杀身亡。
塞普尔维达三世登基,他在位的时间最长。
“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做。”
“看来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做的越多,就错得越多’的道理。”
神恩不由笑起来:“看不出来,在覆雪之国当国王原来是高危职业,很难善终。”
“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他低语出声。
“神恩大人,您是在说什么吗?”女仆安吉莉亚疑惑地望过来。
“没什么,你能帮我再拿几本书下来吗?”神恩伸手点了点书架上的几本书。
“这么厚的一本书,您居然很快就能看完,您真是太厉害了!”
“这就是先知的实力吗?听说灵魂之力强大的人可以一目十行,阅读速度飞快,原来是真的!”
神恩试图解释:“……其实我没有看完,都是选重点看的。”
女仆安吉莉亚微微一歪头,似乎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望向神恩的眼神愈发崇拜:“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神恩:“……”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我怎么不明白?
“神恩大人作为先知,当然能够预言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在哪本书架上,是哪本书的第几页、第几行!”
“所以您一来就直奔目标而去,没有浪费时间……”
女仆安吉莉亚一边蹦蹦跳跳地把神恩说的那几本书取下来,一边说出自己最新的猜测。
神恩:“……”
神恩放弃了解释。
继续解释下去,总感觉会越描越黑。
听完这位优秀女仆合情合理地猜测,他要不是知道真相,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该说不愧是“优秀女仆”吗?
这脑补能力之优秀,是他生平仅见。
神恩重新脸色平静地坐下来,身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籍,叠在一起大概有半米高。
“……不是这本。”
“也不是这本。”
神恩拿起一本书,翻开看一眼,又重新放下。
很快,所有书都被他翻过一遍,但他仍然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书。
最后他将目光放回书架上,只是怔怔地凝视着前方,没有再起身。
这些书记载的历史完全有失客观,不是对光神教会歌功颂德,便是斥责黑暗与深渊,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史书上对净化战争取得的成果大书特书,而对那些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们却闭口不谈。
就仿佛一旦有人们遭遇不幸,那一定是黑暗的阴谋。
至于那些受害者,都是有罪的。
他们因为心中对于光明的信仰不够虔诚,所以才会遭遇不幸。
要不是他听过原罪之人的讲述,恐怕就对这些书信以为真了。
但是……
无论书中怎样美化教会的行为,为净化战争赋予了多么崇高的动机,他依稀从那些光明美好的文字中看到背后隐藏的真实历史,由无数血与火书写的、关于兽人们的悲歌。
统治者们往往会对历史进行一些美化,做出有利于自己的修正。
也许到后来连他们自己也信以为真。
这便是自诩光明的教会。
太多的疑惑,这些书中都没有答案。
既然神启大陆已经进入无神的时代,传闻中不知所踪的星之神为何能降下启示?
或者说,那降下启示的神秘存在真的是星之神吗?
祂究竟有什么目的?
对人族降下的神罚背后似乎也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
断绝的神路,被降下神罚的人族,统治大陆的三大神之眷族……
这背后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所看见的历史不过冰山一角,太多真相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掩藏起来,或者被扭曲得面目全非。
眼前图书馆安定祥和的画面侵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变得扭曲而阴暗,耳畔飘来一阵令人痛苦的呓语,它混乱而疯狂,像是恶魔在地狱狂笑出声。
它又来了。
它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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