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艾琳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睡颜，亚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脸颊上冰凉的鳞片，紧接着像是下定决心般深吸口气，闭上双眼再缓缓放出。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瞳孔中只剩下波澜不惊的平静，如同一个即将踏上处刑场的犯人。
“抱歉啊，明明才答应过不会强迫你，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了...”
“但现在时间紧迫，我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和这荒唐的命运赌上一赌...”
“如果我这次赌赢了，你后面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如果赌输了...”
亚瑟嘴角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
“我会陪你到那个世界去，给你和你的同伴做牛做马，以偿还欠下的罪孽！”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从他左手手腕处划过，紧接着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伤口喷涌而出。
当然，正常情况下的出血量不可能有这么恐怖，这是亚瑟为了尽快达成目的，使用魔力强行提高血流速度的结果。
看似随意飘洒的血滴通过魔力进行精准控制，分毫不差地落在了他先前从地面勾勒出的法阵之上，不一会便覆盖了大片区域。
但亚瑟还是觉得这样太慢，便又给自己的右大腿上喇了一刀，以此增加血液喷溅的范围。
尽管他的脸色已经因为魔力消耗过度与严重失血，而变得几乎比纸还要白，就连维持站立都十分困难，但依然在咬牙坚持着。
“哦？没想到这个人类小子还挺聪明，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想到了正确的应对方式。”
看到亚瑟如此疯狂的举动，一直在冷眼旁观的人影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意志力也挺强大，都到这种程度了竟还能坚持。”
“有趣，真是有趣。”
人影冷笑着，随即把目光转移到已被地平线吞噬过半的太阳上。
“有点越来越期待在这之后事态会如何发展了呢，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兄长大人？”
当然，人影也明白自己这番话根本不可能得到回应，只能略显失望地耸耸肩，随后右手腕轻轻一抖，一阵暗紫色电光闪过，原本漂浮于其上的水晶顿时没了踪影，看样子应该是给收回到储物空间中了。
“既然礼物已经送到，那么是时候该去处理一下拖了许久的正事了。”
人影一边说着，一边看似十分随意地用已经空出的右手，在空气中由上至下一划，面前的空间便如同被无形利刃切开般，赫然出现一道略高于人影的暗紫色裂缝。
在宛若游蛇缠绕于其边缘的暗红色电光作用下，这道裂缝自出现伊始就不断向两侧扩张，仅仅数息之间即变成了足以容一人通过的椭圆形洞口。
从洞口往内看去，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那深邃幽暗仿若无尽深渊的感觉，能让注视它的人都感受到一阵莫名心悸。
比起单纯的隐蔽用空间来说，这反倒更像是某种通道，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它的另一端究竟通向哪里。
虽说这个洞口从内至外都透着一股相当诡异的气息，但人影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便抬脚迈入其中，整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在此之前已使用过无数遍一样。
当人影进入之后，洞口就如同完成了它应尽的使命般，开始向内逐渐收缩，没一会便只剩下不足原先一半大小。
可人影此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从中探出半个头来，注视着艾琳与亚瑟所在的方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好好努力吧，希望在未来再会的时候，你们不会让我感到无聊。”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人影彻底从洞口消失，那道空间裂缝也随之关闭，周围的一切事物重新归复自然，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说回亚瑟这边，在确认血液已将地面的法阵完全覆盖之后，他才终于用魔力封住伤口，双腿旋即一软，整个人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如此出血量令本就不佳的身体状况变得更加糟糕，亚瑟只觉得整个世界在眼前不停地拉伸轮转，胸口也像被一块沉重巨石压迫，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若是没有在顽强意志驱使下，令唯一能动的牙齿去压迫舌头，由此产生痛觉来勉强维持清醒状态，恐怕他早就已经昏过去了。
虽然代价相当巨大，但亚瑟还是成功达到了他的目的。
法阵原本散发的蓝白色光芒被鲜血带来的猩红色所取代，铭刻其间的魔纹也如同漂浮于岩浆上一般，逐渐扭曲变形。
等这些魔纹重新成型并固定下来时，整个法阵的形制已经与原先有了天壤之别，完全看不出它们有任何共同点。
而作为仪式基石的法阵发生改变，必然也会对仪式产生相应的影响。
原本漂浮于空中的五色契约文本，在一阵光芒闪烁后重新碎裂成各色光球，消散在天地间。
毕竟此时契约性质已被变更，若是继续保留原先的文本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这便是亚瑟想出的解决办法——契约覆写。
既然目前的仪式无法再继续进行，那为什么不能用一份新的契约，将目前这份平等契约覆盖掉，来让仪式重新开始呢？。
这倒也并非亚瑟异想天开，契约其实并不是一经确立就永恒不变之物，它实际上允许一定程度的修改行为。
这种修改无论是在契约签订过程中，还是契约完成后都可以进行，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需要获得所有契约方的认可。
只要各契约方均同意修改，即便是要将整个契约彻底替换这种事，也都能够顺利进行。
可如今艾琳陷入昏迷，状况未知，他自己也失去了对仪式的掌控，无法再对此做出任何干涉，此时若要通过认可进行修改显然是行不通的。
而且按照正常流程，进行契约覆写之前还需要进行一系列准备工作，以目前的时间，如果真要完成准备，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但也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现在还没有完成仪式，契约尚未生效，此时只需要使用一个更加高级的契约，来将原本的平等契约覆盖掉就行。
没错，契约在某种意义上算是魔法的一种，自然也和魔法一样存在等级划分。
不过与正常魔法可以通过改变吟唱咒文，得以在高低级魔法之间实现自由转换不同，当进行契约替换时，只能使用更高等级的契约将低级契约覆盖，而不能用低级契约去覆盖高级契约。
得益于亚瑟与艾琳打算签订的是一份平等契约，因其极为薄弱的约束力而被归类为最低级契约，所以替换起来十分方便。
那么剩下的，就是要选择替换成什么契约的问题了。
亚瑟先前的行动表明他已经对此做出决定，而那份被选定的替换契约，是血契。
血契中的血字并不只是表示通常意义上的血液，同时也包含了以血液中蕴含的生命力。
对于生物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自己的生命，而以这种生命力作为契约材料的血契，同时也拥有契约当中，最为强大的约束力。
一旦有缔约者做出违约行为，作为代价，违约一方可是要用生命作为补偿的。
正因如此，它便理所当然成为了所有契约中最为高级的存在。
其次，血契的缔结方式也是所有契约中最简单的，极端条件下甚至连法阵之类的都不需要准备，但这并不是亚瑟之所以会选择它的全部原因。
虽说是最简单，可也避免不了只要是契约都会有的通病，那就是需要所有缔约方的血液，并且还不能是随便取来的血液，必须得是同意缔约后自愿取的才行。
可以艾琳的状况来看，想要获得那种符合要求的血液已不可能。
由此，便引出了选择血契的第二个原因。
那就是血契中有一种极为独特，同时也与每一名如亚瑟这样的魔法师息息相关的契约——使魔契约。
人类魔法师由于自身原因，在元素亲和力与魔力总量上相比于本就因此诞生的魔兽来说，存在相当大的不足。
而魔兽们为了进一步提升实力，也需要获得人类通过长久探索及传承所得的魔力控制和运用经验。
于是在大家都需要与对方合作这种近乎双向奔赴的情况下，使魔契约便应运而生。
魔法师获得了作为使魔的魔兽辅助，元素亲和力与魔力总量这两处短板就能够得到补强，从而让他们能在自己的魔法探索之路上走得更远。
魔兽成为使魔后，除了可以在魔法师的帮助下更有效率地使用自身魔力进行战斗之外，还能从魔法师处获得稳定的食物来源，无需再为野外那种残酷且充满不确定性的生活担忧。
再加上使魔契约会对双方产生相互影响，如果作为使魔的魔兽较强，那么它的力量便会流向魔法使一方，提升他的实力，反之亦然。
所以出于自身需要，魔法师往往会倾向于为他的使魔提供力所能及的最好材料，以帮助它们获得更多提升。
因此对魔兽来说，一般不会对这份契约抱有太多抵触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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