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雪莉，是我的妹妹。”
“大家好，谢谢各位对玛蒂娜的关心，家姐一定惹了不少麻烦吧。辛苦你们了。”
夜幕下所有人围着点燃的篝火，吃着带来的干粮。玛蒂娜向其他四人介绍起了突然出现的女子——她是比玛蒂娜小两岁的妹妹雪莉，在魔法师协会任职，所以穿着只有魔法师才拥有的法袍。雪莉是十足的美人，就连有着审判机关第一美人之称的奥蒂列特在她的面前都略显黯然。雪莉那头银色的如瀑长发时时刻刻抓着斯潘等人的眼球，似乎还能从上面闻到淡淡的香味。
“喂，雪莉你给你姐姐点面子嘛。”玛蒂娜笑着，手在衣兜里摸索着什么东西，最后掏出了一个铁质的小瓶子，拧开瓶盖酒的香气就从那深黑的小口中冒了出来。
“你又喝酒了，这样对身体不好的。”看见玛蒂娜习惯性地拿出酒瓶，雪莉小声地责骂道，“你不是答应我少喝酒了吗？”
“没事没事......咕咕咕......”玛蒂娜摆手，没有理会雪莉的说教直接豪饮起来，她长舒一口气，“嘿呀！今天这么累再喝一杯酒就是好啊！”
“对不起，之后能帮我管住她喝酒吗？”雪莉朝着沉默的四人赔笑道，“玛蒂娜的酒量不行，而且喝起酒来就没完。”
“好的好的。”约翰娜擦掉嘴角的食物残渣点了点头，“她喝酒的样子和我爹差不多，都是不会计算自己的酒量多少就使劲灌的家伙。”
“话说雪莉小姐你怎么来的呢？”奥蒂列特向雪莉问道。
“是玛蒂娜叫我来帮忙的。”雪莉转头与奥蒂列特对视，她的左眼就像通透的蓝水晶，只是右眼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雾一样没有任何神采，“我在森林外围找了你们很久，但是没有看到玛蒂娜的身影，直到我发现在去往西边的小路上有打斗的声音赶来才发现你们遇到了魔女。抱歉我没能帮上忙。”
“没事没事，话说我有叫你吗？”玛蒂娜的脸颊已经染上了红晕，她身上可以闻到浓重的酒味。
“别喝了。”约翰娜从玛蒂娜的手上夺过酒瓶，收到自己的包里，“酒量这么差就别喝这么烈的酒，还喝这么大口，以后我帮你保管。”
“啊......”玛蒂娜的声音充满了失望，她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奥蒂列特，但看见奥蒂列特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她立即就收回了目光。
“塞西尔......”玛蒂娜嘟囔着看向塞西尔，塞西尔还是那副扑克脸，她冷漠地和玛蒂娜对视，两人就这样不言地相互看着。
许久，塞西尔的脸部轻轻地抽动了一下，才非常不情愿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不喝酒。”
“斯潘潘......”玛蒂娜得到回应后立即转向了斯潘，她撅起嘴巴，像是一只泪眼汪汪的小狗看向斯潘，“你一定会......”
“我支持约翰娜的提案！”斯潘看着装可怜的玛蒂娜，果断地举起手说道。
“呜呜你们欺负人！”四处碰壁的玛蒂娜嚷嚷着，语气听上去像是受委屈的小孩子——与她高级处理人员的身份有着巨大的反差。她伸展双手躺下，而片刻之后轻轻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她一直这样吗？”约翰娜无语地看着已经入睡的玛蒂娜，她指着玛蒂娜，向雪莉问道。
“......是的。”雪莉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苦笑着。
“话说雪莉小姐，我想请问一下。”奥蒂列特突然发问，“你是魔法师对吗？”
“啊？是，怎么了？”
“之前玛蒂娜说，她的能力不是来自于‘权柄’，而且在和化形魔女的战斗中她的右手变成的那个巨大的爪子也不存在于任何讲述的魔法权柄之中。”奥蒂列特的表情无比凝重，“你作为魔法师，这方面比我们更了解，可以解释一下吗？”
奥蒂列特的发问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雪莉的身上，雪莉低着头，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许久，她扶了扶眼镜，声音也变得沉重。
“你们知道十八年前镇压虚无魔女的事情吗？”
“知道，这是成为机关人员必须了解的历史。”约翰娜答道。
“我也知道，妈妈跟我讲过这个故事。”斯潘也随声附和。
雪莉深吸了一口气：“在审判机关和处刑机关镇压虚无魔女后，魔法师协会的部分成员试图分析虚无魔女的魔法，他们发现虚无魔女的力量不来自与之前所知的任何魔法概念。她就像是虚无魔女的称号一样——是虚无缥缈的，无法捕捉的。”
“魔法协会的实验人员发现虚无魔女的力量会影响周身的物品，无论是否拥有生命，都会被这股虚无缥缈的魔力影响，产生异变。经过上百次的实验后，魔法师协会的人终于从异变的物品中提取出了蕴含着虚无魔女力量的物质——‘绝望之种’。”
“‘绝望之种’蕴藏着强大的魔力，相当于一个人一生能够拥有的魔力流，协会发现‘绝望之种’可以种植到人体中，像是‘魔法纹路’一般让人拥有使用魔法的力量。这对当时急于扩充战力，防范虚无魔女等级事件的人类教廷而言，是不可放弃的机遇。于是魔法师协会联同‘眼’的成员开启了实验。”
“但是‘绝望之种’的力量非常不稳定，种植到人体内后有非常大的几率反噬宿主的魔力，使宿主魔力衰竭而死。而且‘绝望之种’会破坏宿主的‘权柄’，虽然给予了宿主特殊的能力，但更多时候会产生畸变堵塞魔力的回路让宿主炸裂而亡——种植‘绝望之种’约等于死亡。”
“在近百次的人体试验后，‘绝望之种’终于有了突破性的发现——‘绝望之种’最好种植在魔力还不充足，权柄尚不完善的十二岁以下的儿童体内，可以大大提升成功的几率。”
“这是好消息，但是这也让‘绝望之种’的实验变得困难，除了提供金钱让贫困的家庭交出孩子以外，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冒这个风险。但实验是必须要有大量素材的，而提供的孩子少之又少。于是‘眼’开始诱骗拐走孩子。”
“我五岁那年，家里闯进了‘眼’的成员，他们杀死了我的父母，掳走了姐姐、我，和我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半的妹妹......”
听着雪莉讲述的故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寂静的夜里除了木柴燃烧的声音和玛蒂娜轻轻的鼾声，只剩下了雪莉颤抖的声音。雪莉环抱着双腿，把脸深深埋在双膝，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我们都种植了‘绝望之种’，然后进行了无数的实验，尽管在十二岁的儿童身上实验，但是成功的案例还是凤毛麟角，他们抓了将近五十个孩子，其中有二十个孩子在实验中死去。只有四个成功种植了‘绝望之种’，剩下的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绝望之种’副作用的影响，这些现在被称为‘损种’。”
“玛蒂娜和我......都是损种，我们的头发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白色，每天都活在试验药物的痛苦当中，而‘绝望之种’的实验体无论如何都会产生硬质畸变，不同的是损种的畸变是不断扩大的，最后会占满全身或者堵塞魔力流动而死。”
“最后这个实验被叫停了，处刑机关的人员突袭了研究设施，解救了所有的孩子......”雪莉的声音越来越小，众人都能听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最后她终于承受不住回忆的重压，抽噎起来，“但是，我们最小的妹妹潘蜜拉失踪了，我......”
斯潘想要伸手轻拍雪莉的背安抚她，却发现玛蒂娜坐了起来，她将雪莉抱入怀里，用手抚摸着雪莉的长发，轻轻的拍打，带着醉意的声音在雪莉的耳边轻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在这呢，不会有人能伤害雪莉的，雪莉是个乖女孩，雪莉不哭，姐姐会保护你们，姐姐会把怪物打倒，姐姐会找回......潘蜜拉。”
玛蒂娜闭着双眼，像是在梦游一般，所有人都不敢上去打扰这一幕，只有塞西尔发现玛蒂娜的左眼轻轻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条细微的缝。
雪莉停止了抽泣，玛蒂娜也顺势停下了动作，她松开了抱着雪莉的双手，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再次睡倒，她翻了个身，像是从未改变姿势——她露出的左手手腕上，发着红光的黑色硬质畸变无比显眼。
“对不起失态了。”雪莉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露出了微笑，“我每次哭的时候玛蒂娜就会坐起来安慰我，就算睡着了，这可能就是姐妹同心吧。”
“那真的很厉害......”塞西尔轻声说道。
“你跟我们说一下玛蒂娜的糗事吧！”斯潘突然转移话题，让气氛活跃起来。
“对对对！”约翰娜也接过话来，“多说点，下次我好骂她！”
“我也很想听这个被阿尔杰叫做‘传奇处理人员’的故事呢。”奥蒂列特用手帕擦拭雪莉哭红的眼眶。
“同上。”塞西尔也点了点头。
“哈......”雪莉调整了一下状态，她也点点头，“好的，我知道有很多。”
2
“是这边吧？”
“是，我带路你不放心啊？”
“就你这认路水平，我还不如让米兰达来。”
“你这是人身攻击米兰达，到时候你看雷蒙德治不治你。”
文森特小队快步走在街区的道路上，这里经历了惨烈的战斗，而现在魔女也暂时消停躲藏了起来，这给了像是文森特小队这样的处刑机关人员和疏散居民的审判机关人员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接到了雷蒙德的指令，小队一行人向着审判机关的总部地址前进，原本文森特打算不动声色地潜行——毕竟谁都说不好会不会有魔女或者魔物对他们进行袭击，但这个计划很快就破产了：米兰达虽然也可以潜行，她扛着的武器大锤实在是过于显眼，只要对方不是瞎子，那发现他们一行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好转变策略加快步伐在街道上前进，而雷尔夫寻思来偷袭他们那岂不是来一个大家放倒一个米兰达锤死一个，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放弃潜行后带来了一个显而易见后果——雷尔夫和欧尔佳这俩又开始了让周围人习以为常的拌嘴。
“算了，我估摸就算米兰达不拿着大锤潜行也会暴露。”文森特看着唇枪舌剑的雷尔夫和欧尔佳，撇了撇嘴。
“为什么？”米兰达抬起头看向文森特的眼睛，好奇地问道。
“你看那俩，才走多久就拌起嘴来了，能不暴露嘛。”莫妮卡冷哼了一声，用着怪异的语气说道，“诶呀，你们小两口真是感情好呢。”
“谁跟这家伙感情好了，就这满脸伤疤的家伙，晚上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吧！”欧尔佳在自己的脸上上下比划，对莫妮卡的话语表达了抗议。
“我靠，这婆娘半大个脸的疤，晚上上个厕所都能把野鬼吓得升天超度了！”雷尔夫用手上下摸搓自己的左脸，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就是感情好的表现。”莫妮卡摊手笑着，对米兰达说道。
“才不是！”雷尔夫和欧尔佳异口同声。
“雷尔夫，欧尔佳，感情好。”米兰达用着肯定的语气点点头，将莫妮卡的话记在心里。
“我这边强烈建议文森特管好莫妮卡的嘴，防止这**崽子进一步教坏米兰达！”雷尔夫转向文森特提议道。
“强烈同意！”欧尔佳也随声附和。
“好了好了专心赶路吧，你俩不教坏人家我就谢天谢地了。”文森特敷衍地点点头。
突然一阵风向着小队吹来，米兰达的耳朵摇动了一下，她突然发力跳到了众人身前，她挥动起大锤，大锤掀起巨大的锤风。
“乓乓”两声，两把尖锐的小刀被大锤打落，米兰达摆好了战斗的姿势，刚才还在放松着的小队众人都拿出了各自的武器围在一块，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真是开心啊。”米兰达面前屋子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较小的人影，她扎着银色的马尾辫，末梢留着黑发，清秀的脸上爬着淡蓝色的纹路，她俯视着米兰达，一绿一蓝的眼睛里写满了嫉妒和愤怒，“真是找了个好下家。”
“你是谁？”米兰达虽然做好了战斗准备，摆好了战斗架势，但她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读不懂她内心的情感。
“呵，不记得我了？”女孩的语气充满了火药味，“你的记忆模糊到自己的妹妹都忘记了？还是说沉溺在蜜罐里就忘记了——哦你一直是个好运的家伙，那这也难怪！”
突然一声枪响，银色的弹丸在女孩的脚边炸开，欧尔佳放下了架起的火枪，叹了一口气：“小妹妹，这样不打招呼自说自话可不好啊，下一次我可不会故意瞄偏了。”
“看你的衣服，是‘眼’的人吧？如果是来投诉我们袭击你的队友那这边建议你去投诉咱的上级雷蒙德，那我绝对没意见。”雷尔夫走上前，从袖口伸出了弯刀，“但是你是来找米兰达麻烦的，对不起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
“我可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啊！”莫妮卡准备好了术式。
文森特抽出长剑挡在了米兰达面前，他举着长剑向着女孩喊话：“如果你继续攻击，那我们便会正常反击！”
“切。”女孩不甘地咬紧牙，“真是幸福......”
女孩跳起，风也呼啸起来，她随着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妹妹......？”米兰达放下了大锤，她低着头喃喃自语，少见地露出了困扰的神情。
3
“可恶可恶可恶！”女孩来到城镇的钟塔上，她气愤地一拳一拳砸在砖墙上，不顾自己娇嫩的手流出鲜血来，“凭什么这些家伙能过得这么好！玛蒂娜，雪莉也是！什么带我回去！当初抛弃了我的也是他们！还让我成为这样丑陋的怪物！”
“可恶！！”女孩重重地一拳打在墙上，眼泪和灰尘一样被震落。
“潘蜜拉。”
“切勿愤怒。”
女孩的耳边回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女孩立即直起腰来，她毕恭毕敬地说道：“亚当大人，是你吗？”
“潘蜜拉，虽知你遭受苦难，为亲友抛弃，但此时并非感情用事之时。”
“对不起，我失态了。”潘蜜拉的声音变得低落，“这样的幸福实在让人羡慕，我竟然忘记了带我脱离苦海的亚当大人。”
“你年纪尚轻，可以理解。现在当务之急是继续监视，大计不可在此脱节！”
“是！”潘蜜拉应答到，她重新收拾自己的情绪，戴上了兜帽，她回身望向了重新行动的米兰达小队，在喧嚣的风中留下了一句话。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米兰达。”
4
夜深了，所有人都睡了过去，除了塞西尔。
雪莉向大家分享了玛蒂娜的各种趣事，玛蒂娜在故事里的表现正如她跟斯潘四人展示的一样脱线，引得众人笑声不断，而玛蒂娜像是死猪一样沉沉地睡着，只是她的嘴角一直咧着像是也被自己的行为笑到了一般，应该是做了个美梦吧。渐渐地到了睡觉的时间，为了防止野兽的夜袭，塞西尔表示自己睡不着守夜——这也让斯潘感到惊讶，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木头人居然会睡不着。但困意爬上脑袋后大家也不顾什么，沉沉地睡着了。
塞西尔沉默着看着柴火，她从自己的衣兜内的口袋摸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她用手指轻抚着照片——照片上并排站着两个小女孩，其中一个是小时候的塞西尔，她从那时就是这样的扑克脸，而另一个小女孩扎着马尾辫，兴高采烈地笑着，向镜头摆出胜利的手势。
“不困吗？”
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把塞西尔从回忆中拉出来，她转头，玛蒂娜顶着满头睡乱的头发，笑着看着她。
“不困，我睡得少。”
“那是你的妹妹？”玛蒂娜指了指塞西尔想要藏起来的照片，问道。
塞西尔愣住了，她慢慢地把手从衣服里拿出来，她看着照片，轻声回答：“是。”
“真是可爱的小女孩啊。”玛蒂娜笑着赞美道，她用手撑着地，看着天上寥寥无几的星星，“你这件事需要我保密吗？”
“......嗯。”塞西尔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好，没问题。”玛蒂娜闭着眼睛，舔了舔嘴唇，“那你找机会帮我把酒瓶偷出来一下呗——当然做不到我也无所谓就是了。”
“好了我太困了，接着睡了，晚安。”玛蒂娜重新躺下，背对着塞西尔。
“你刚才没有睡着，对吗？”
塞西尔突然问道，她看着玛蒂娜的背后，那张扑克脸少有的抽动了一下。
“......诶呀被发现了。”玛蒂娜笑了笑，语气生硬。
“真是敏锐的人呢，做这行真是太对了。”
“那帮我保守秘密呗，就像你的。”
“......”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那我睡了，晚安。”
玛蒂娜重新睡下，塞西尔听着木柴燃烧的声音，内心五味杂陈。
“晚安。”塞西尔轻声说道，像是对玛蒂娜，又像是对什么人说道。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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