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微风越过城墙，绕过钟楼，拂过河面，吹进了大街小巷。穹顶纯白的教堂里钟声响起，显得悠远绵长。
风和日丽的一天。
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迪亚的思绪不禁飘向远方，他仿佛看见了草地上无数盛开的鲜花、河流旁吱呀作响的水车、森林里欢快鸣叫的团雀……
“迪亚同学……迪亚同学……”耳旁似乎有人在呼唤他，但这种遨游天地的错觉相当美妙，以至于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迪亚.罗斯！”略显怒气的声音终于将他拉回了现实，他匆忙将视线投向讲台，不出意外地看见罗琳讲师那带着些许愠怒的表情。
他又一次上课走神了。
这般境况，迪亚也只能硬着头皮缓缓起身，答了个在。
罗琳讲师瞪了他一眼，随即问道：“迪亚同学，请你简单回答一下，为什么奥罗巴赫王国的降雨量是西南多，东北少？”
说罢，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同学们大多扭头，“幸灾乐祸”地看着后排一边挠后脑勺一边胡乱翻书的迪亚，其余的同学则开始翻书寻找并整理答案。
随着时间推移，迪亚似乎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从讲台处逐渐笼罩过来，让得他手心出汗，浑身发凉，就像戒断反应发作了一样，连翻书的手都在颤抖。
为什么自己会走神，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上地理课……
但偏偏教地理的罗琳讲师还是星辰教堂附属学院所有讲师中比较严厉的那一批……
“呃……这个……嗯，因为那个……王国的西南方向靠海……然后……呃……”
他结结巴巴说着，感觉自己的脸又一次丢尽了。
“看吧，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了，结果……”坐于迪亚左边位置上的中年男人一手撑脸，面带微笑说道。
在看见迪亚那夹杂着求助与期望的眼神后，他收起了笑容，摇了摇头。
“真是……这小屁孩一点都不可爱。”他嘟哝着起身，就那样直直地走向讲台，完全不在乎是否会引来讲师与其他同学的注意。
但出乎意料的是，整个教室里的人，除了迪亚以外，全都没看见这个西装革履、大摇大摆走上讲台并肆意翻阅讲义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像是只存在于睡前恐怖故事里的幽灵。
书页无风自动，却没人注意。他一边翻阅寻找答案，一边时不时将视线落在罗琳讲师那狭小的领口……
今天是黑色……男人暗暗挑眉。
终于，他在讲师将要耗尽耐心并打算叫迪亚去门外罚站时找到了答案，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后，便在讲台上大声说了出来。
理所应当的，他的声音再大也没人听见。
听见答案的迪亚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转述了起来。
当然，他在回答时刻意停顿了几次，并修改了一些词语，给人以自己思考过的感觉。
看到罗琳讲师脸色逐渐好转，他暗暗舒了口气。
“回答得不错，地形、海陆、气压这三个主要方面都说到了。”讲师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警告道：“坐下吧，这么简单的问题下次再拖这么久，就叫你去外面罚站。”
迪亚急忙坐下，只觉得这两分钟感觉就像两小时。
前面那些看好戏的同学也将视线重新放回书本上，这个小插曲缓解了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的疲劳感，他们只觉得自己又有了学好《王国基本地理》的干劲。
绝对不是被严厉的讲师逼出来的，绝对不是。
看着不紧不慢走下讲台，仔细观察学生的中年男人，迪亚不禁疑惑，自己前两天尝试的召唤仪式究竟召唤出了个什么。
语言不同却能正常交流、别人看不见只有自己能看见、衣着古怪不似王国居民、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
胡乱想着，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左边靠窗的那个空座位，有些失落。
他的玩伴兼青梅竹马沙耶今天没来上课，据说是感冒了，正在家里静养。
“等放学后买点东西去看看她吧……”不知不觉间，迪亚又走神了。
这时，男人走回了迪亚身边，看着对方那心不在焉的表情，顿时露出了理解的微笑。
难怪这小子今上午被老师点了四次名……
于是，他再次一屁股坐在原属于沙耶的空位置上，带着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向迪亚。
“……”迪亚默默地扭过头。
“B，A，B，C，B……”
“……”
“C，C，D，A，B……”
“你在念叨什么？”被搅扰到无法思考放学后该带什么礼物去探病的迪亚忍无可忍地低声问道。
男人坦然回答：“你们班上女生的大小。”
“……”他再次语塞，这种评判人家年龄大小的方法他闻所未闻。
看着面带些许疑惑的迪亚，他摇头轻笑，接着感叹道：“都是初中生年龄啊，看得过眼的也就只有你们的那个地理老师了，说起来，她今天还穿……”
他的话语被附近教堂的钟声打断了，这声音代表着地理课的结束、上午的结束以及一天课程的结束。
在听完罗琳讲师的课后作业要求后，所有学生齐齐起身，左手轻按左胸心脏位置，略微弯腰鞠躬。
“愿女神护佑你们。”罗琳讲师双手交叉虚按胸口，鞠了一躬。
学生们也齐声回应：“愿女神护佑您。”
随后，讲师抱着讲义课本走出了教室，劣质皮靴踩在漆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教室热闹了起来，同学们有些三五成群，笑嚷着交谈起来，有些则带着书本离开教室，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家里。
不多时，教室里的人便走完了，只剩下迪亚与那个男人。
“不随手关窗？”男人指着半开的玻璃窗户问道。
已经将书本收入布袋里的迪亚摆了摆手：
“不用，修女们会来打扫教室顺便关窗锁门的。”说罢便缓步走向门口。
男人哦了一声后便跟着他出了教室，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看上去仿佛是父亲在接儿子回家。
欣赏着走廊落地窗外那宏大的星辰教堂，他随口说着：“这个国家的教育体系居然不是由统治阶级，而是由其附属的宗教建立并推广，真是奇特。”
迪亚闻言，回头看向用双手比出奇怪手势的男人，反问道：“怎么？你以前所在国家的教育和这不一样？”
“当然，在我们国家，教育是由政府施行的基本制度、治国之策，是相当公平的。从幼儿到青年，总共九年的义务教育让你想成文盲都难。此外还有全国统一考试选拔人才，让你只要肯努力将来就有机会能得到最好的发展资源……”
男人以前干过公务员，这些政策理论对他来说自然是信手拈来相当熟悉。
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大有说上两个钟头的架势，于是迪亚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毕竟自己听不太懂。
对迪亚来说，无论是王国的教育还是中年男人口中的教育，都大差不差。
上学永远不会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自己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而长篇大论被打断的男人悻悻停下，眼中似乎多了些落寞。
所以说，十三四岁的小屁孩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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