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生活有酸甜苦辣四种味道，那么在清源村的时光就包含了甜与苦。
与伙伴们的真挚友情是甜蜜的糖衣，后来万不得已的杀戮行动则是被糖纸儿包裹着的苦味药。
也许在某人眼里，那些村民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但对孟仙而言，阴谋才是那段故事的主旋律。
为了弥补遗憾，从此就揣着行善的热心到处布施恩德？
不，还远远不够。
黑色的田地、树干、河床，连天际线都被污染了黑色的阴影。
“他在哪里？”
踩在曾挥洒青春的土壤，孟仙悲郁不断地说道。
“不着急，我们随意一点。我看，还是由我来当向导吧。”
三立把缰绳系在村头小酒馆外的旗杆上，心平气和地说道。
孟仙如此效仿。
大地干燥且分裂，缝隙中飘荡出纷乱的臭气，即便是人也无法久留，何况牲畜。
所有生存过的痕迹已被湮灭。
三立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同居的小土房，如今也成了空壳。
“能想到些什么吗？”
三立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孟仙指向残骸前方的空地，说道，“我记得我们经常会把桌子端到这里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边看着夕阳一边笑着聊天。”
“那小满还跟我说你失忆了……回去我得好好教训她。”
三立朝身旁的空气责怪道。
“她说得没错。我确实在回忆这里的某些事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
“具体是？”
“上个月，我在落日神庙又见到千锁了。我很高兴她也还记得我，但她对我的感情很深厚，不像普通的师兄妹。”
“你这话要是被她听到，估计她要气得跺脚了。”
“所以我之前打算回清源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记起一些东西。”
“继续跟我走吧。”
三立叹息一声。
北方有股风暴绝望地啸着，孟仙紧紧盯着看了许久，才跟上三立的脚步。
……
“凹下去的部分以前是一条小溪，而小溪上游那个坡道，那时候还长满了绿草，就是你们约会的地方……多浪漫啊。”
壮阔的风迎面扑来，连传到孟仙耳边的三立的声音都带着微微颤抖。
“晚上我们三个是不是躺在那里看过星星？”
孟仙竭力地在脑海中搜集相关的片段，问道。
“之前是。不过后面我就把位置让给你俩了。”
三立说完，作沉思状蹲下身，观察着岸边的石头。
“不行……我怎么也想不起……”
“我帮你回顾一下好了。有个晚上，好像是哪个老奶奶家的狗丢了还是猫丢了，耽误误了我一小会，没来及跟你们在这个老地方会合。我赶到之后，就看到你们就已经互相动过手脚了……”
“动手脚？”
“正在亲小嘴呢，我就没打搅你们的好事。我本来以为很快就结束了，谁知道你突然大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师妹！我跟你怎么怎么样＇，反正就是关于之后谈婚论嫁的事了。”
“然后呢？”
“我伸出头一看，千锁小脸通红，也接了一句，＇为了师兄，我什么都愿意做＇。真是年轻人啊，这么快就私定终身了。千锁跟你说了几句悄悄话，接着你们两个就躺下去了。”
“我们还做了更不像话的事？”
“如果我再看下去，才更不像话吧。”
三立摊了摊手，重新站起身，远望着村外的一座小山。
“从那一晚，我和千锁就更近一步了？”
孟仙还沉陷在情爱的泥潭中。
“何止更近一步，都如胶似漆了。唉，失去这点记忆有什么关系，重要的还是向前看。千锁还挂念你呢，你装作还记得，跟她重温一下旧情，把关系调节好，左手师姐右手师妹，多快活啊。”
“你又在胡言乱语了，三立。”
“长远来看，千锁是天相宫的大弟子，你师姐曾经也是天府院的大弟子，她现在更是我们七杀殿的……”
“我回去了一趟，对吗？大概是回去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你说过，要跟着天梁院的院主去秘境，你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了。”
“秘境……这么说来，我是有点印象，结果师父并没有答应我的请求。最后为了跟你们道别，我私自跑了出来，再次回到清源村。”
“这或许是问题的关键。”
“不会是……”孟仙下意识地这么说，立马改口道，“我的记忆已经被他们抹去了。”
……
慕诗羽所言的“天梁院擅长控制人心”，在自己身上得到了体现。
很可能是因为他那次回到天梁院撞见了什么秘密，从而造成师父不得不向他动手。那种把记忆活生生切除的手段，一不小心也把之前与千锁相处的最亲热的部分抹掉了。
原来，千锁火热难当的情愫不是来自她的臆想，全怪自己耐不住寂寞，捅破了象征纯洁关系的薄膜。
大人们想当然地给了他一个教训，但受到更重惩罚的却是千锁。
“会是看到了什么……”
三立右手撑着下巴，帮助孟仙思考道。
孟仙沉默不语。
两人正要去的方向是村外。沿河堤走，发现溪流源头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岗上。
“只能回去问问相关的人吧，”三立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要谨言慎行。”
在天梁院自己目前最信得过的……
黑桐？长期在外奔波的她不会在那时跟他有什么联系。
那位屡屡伸出援手却至今都不晓得姓名的北长老亲信？兴许他那儿会有可靠的信息，可八成不会愿意跟自己分享。
举目四望，偌大的天梁院能替孟仙排忧解惑的人屈指可数。
孟仙忍不住长叹一声。
“对了，”三立随口问道，“你提到的那个女孩子找到了吗？”
“谁？”
“我们上次在这里分别，你提到有一个你只记得名字不记得模样的女孩子。”
“天音？！是，我那两天脑子里总有这个名字。”
“是吗？看来我知道了……”
“怎么回事？”
“半年前，我去天梁院的时候，南长老提到过她。”
“南长老怎么会认识？我现在的师妹也叫天音，她说她是清源村的遗孤。是不是我曾在清源村见过她，所以才……”
“天音一直在天梁院，生下来就在天梁院。”
三立很笃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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