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斜，难以抗拒的恐惧心理开始占到上风。
他猜，一定有人已经注意到他失踪了。
那个人会率先禀报南长老，南长老也得跑去告知师父。很有可能，目前弟子们就在各大山峰的角落搜寻着他。
“你好慢啊，黑桐……”
孟仙望着大喘气跑来的“男孩”，忍不住抱怨道。
“哪有这么容易啊，老婆婆心肠好，我一问她需要多少钱，她肯定不会说实话的……”
黑桐两手插在腰上，没好气地说道，“所以我找了个借口，先去探望她的儿子……后来是一位邻居告诉我的，他说得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才能完全治好。不光大夫的出诊费很高，开了方子要是需要几味昂贵的药材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了。他好心估算了一下，觉得至少得花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是多少钱？”
“……三十两都能买个偏僻点的房子了。”
“这么多啊……”
“你不是有办法挣钱吗？”
“我之前看见了一家当铺，以为用身上的东西换点钱就够用了……”
孟仙迷茫地从怀里掏出一枚刻着“天梁院”字样的腰牌。
“这个东西只有嫡传弟子才有吧？”
黑桐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嗯。我去问问，能卖多少……”
“你要是拿去卖掉，师父肯定会骂死我的。我还有玉佩，值些钱。”
“不行！这可是你娘亲的遗物啊！”
“那你说怎么办嘛……”
黑桐少见地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
“不行！不收！”
当铺老板断然拒绝了两个小孩的“恶作剧”。
孟仙与黑桐只能分别重新拾起自己的桃木剑，落寞地走出大门。
“黑桐，不要伤心。书上说，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可是，我们是在做好事吗？”
“我们要实话实说。这两把桃木剑本身很普通，不过售价确实有点高，大多数人都不会接受。”
“那还会有人买吗？”
“不知道，问一问吧……”
哪怕是现在十八岁的孟仙也拿不出那天一样当街叫卖的胆量了。
小孩的嗓音清脆且稚嫩，很快吸引了大批人的围观，然而当他固执地强调“桃木剑十五两一把”又引起了不愉快的戏谑声。
众人怏怏退散，黑桐却仿佛受到了鼓舞，“你就在街上吆喝，我去挨家挨户地问问。”
就这样，单纯得像是在过家家的两人，直到日落都没有等来想要的结果。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晚风把街道的杂物吹得漫天乱飞。
令孟仙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的行为并没有招来官府的驱赶，所以他猜测他们大概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惜，孟仙没有为桃木剑找到合适的买主。
黑桐也拖着瘦弱又疲劳的身体坐回孟仙身边。
肩膀依靠着肩膀，渴望仅仅是渴望。
在山那头，抛下了一层夜色的阴影。
“请问……是你们在卖桃木剑吗？”
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礼貌地弯腰询问道。
“嗯，是的。”
孟仙与黑桐对视一眼，扶她一起站起来。
“哦，正好有两把，我全要了。”
男子喜悦地看着他们手里的剑。
“全要的话，需要三十两……”
孟仙低头说道。
“三十两？我这里有五十两。我正有急事，就不用找钱了，快给我吧。”
男子说完，掏出一锭银元宝，就把桃木剑抢到手上。
“可是……”
“这只是普通的桃木剑哦。”
孟仙与黑桐面面相觑。
“没错！我要的就是它们，跟我家孩子丢失的一模一样！花再多钱我都愿意买！谢谢你们！”
“不，是我们应该谢谢您！”
黑桐的笑容有着与年纪相符的纯真。
这时的孟仙已经激动得顾不及感谢了，他握住黑桐的手，笑道：“黑桐，我说过好人会有好报的。”
已经远去的男子又转回头，说道：“小家伙，好人未必就有好报，想做好事也要掌握方法。”
后来，黑桐偷偷地把元宝塞到了老婆婆家的枕头下面，两人也终于可以放心步入归程了。
……
“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小路崎岖不平，消耗过多体力的黑桐一头栽到一块岩石上。
“完了，我要被师父处罚了！”
黑桐像个小姑娘呜呜大哭起来。
孟仙从灌木丛找到一种缓解外伤的跌打草，用手指碾碎涂在黑桐的额头与膝盖。
“来，我背你走。”
“我不要。”
“为什么？还能走吗？”
“不能了……诶？！”
黑桐还在犹豫，孟仙就将她的手扣在他的肩膀上。
“黑桐，没想到你这么轻啊？说不定我们真能提前赶回去呢。”
孟仙惊喜地说道。
黑桐的脸颊红得像樱桃，她支支吾吾好长时间说不出话。
“黑桐。”
“……”
“黑桐？”
“做什么啊？”
“多谢你能带我出来，我确实长见识了。”
“我也是。”
“今天我们遇到的那位大叔。我以后也要像他一样……”
“做个有钱人？”
“当然是做个好人。黑桐，我们一起好不好？”
“看情况吧……”
“＇做好事也要掌握方法＇，他说得真对，”孟仙感慨道，“我们未必非要得到治病的钱不可。如果我们先回到天梁院，求助南长老或者我师父，他们有能力治愈老婆婆的儿子。这一定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那下次，你要变得更可靠一点。”
“下次……”
孟仙停在一个视野空旷的大树下，注视着沉没的夕阳。
“嗯，下次……”
黑桐注视着的，却是近在咫尺、被光芒笼罩的孟仙。
“对了，黑桐。”
孟仙突兀地看着她。
“啊？”
黑桐失措地眨着眼睛。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一直你你你的，你叫我名字，或者……叫我大师兄都可以。”
“对不起，我这样很不礼貌。”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们毕竟是师兄弟，所以彼此都有个称呼比较好。”
“师兄……弟？”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黑桐就很少跟他讲话了。
黑桐加入天梁黑衣之后，他也几乎打听不到她的消息。
好在那对被帮助的母子安然无恙。
听南长老说，他们搬走了，生活在离天梁院很远的地方。
……
“这个故事……是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兴许是因为主角之一跟她交恶，所以慕诗羽的反应不是很热烈，“九月，你学到了吗？”
九月天真地摇了摇头，问道：“最皆大欢喜的做法，不是应该废除那条不合理的规定吗？小哥哥是天梁院的大弟子，他们不会不听的。”
三立哈哈一笑。
小满狐疑地嘟起嘴巴，“而且你现在还是一个不懂怎么掌握方法的烂好人呐。”
孟仙苦笑道：“我还努力呢。”
终于，生日夜在并不圆满的故事中落幕了。
三立和小满估计都是酒劲上来，靠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么。
“师弟，”慕诗羽从厨房中走出来，“水还是热的，你先冲洗一下，我稍候带你上楼。”
好像自己也是有一丝醉意了，身体中窜动着不安分的欲念。
为什么师姐温润的嘴角那样迷人？还有她能软化一切的丰满胸脯……
真该死，师姐明明最讨厌这种不健康的风气。
将热气腾腾的毛巾盖在脸上，总算把体内更火热的温度冷降了下来。
……
……
一只白皙的手拽了拽男人的袖口。
“嗯？黑桐，你怎么了？”
寅尘睁开眼，看到少女无力地垂着脑袋。
“二师兄，我有点难受……”
黑桐声如蚊蝇地说道。
“难道头痛病又犯了？快躺下。”
寅尘紧张地说道。
黑桐颤抖着缩在那里，宛如一只命不久矣的小兽。
寅尘伸手扶起黑桐额前的头发。尽管她紧闭双眼，但仍有鲜血不断从眼角渗出来。
“好孩子，不要怕，二师兄会救你的。”
寅尘将外衣脱掉，盖在黑桐的身上，随后径直往竹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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