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极其冰冷的声音,声音中不含有任何人类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冰冷的亡灵。
正当马歇尔为自己脑袋里突然出现的声音惶恐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受自己所控制了。
尽管他非常努力的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迈开腿向后跑去,但却徒劳无功。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只能在一旁观看自己的身体慢慢举起手中的铁锤,朝前方的红色法阵砸去。
“要死了。”马歇尔想着,他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结局。
自己的身体会像一个破娃娃一样被法阵的反击击出数米远,最后撞在墙上摔断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血液会像溪流一样在自己的那个残破身体中流出。
但事情并没有按照马歇尔的设想进行,远远超出他所想象的事情发生了,他身体上的那些幽蓝色纹路在挥锤时便已经爬到了锤子上,而当遍布了蓝色纹路的锤子与深红色法阵相撞的一瞬间。
在仅仅只是僵持了数秒之后,深红色法阵忽然掉色了,从红色极速褪色成了灰色,并且整片法阵也在从相撞的地方开始快速的褪色,褪变成毫无生气的灰色。
当整片法阵都变为灰色之后,仿佛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法阵轰然破碎成了一片片灰色的粒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时,他似乎在脑海中听到了一声似有似无的饱嗝声,随后那蓝色的纹路在马歇尔的身上渐渐消失了踪影,隐没于皮肤之下。
当那蓝色纹路彻底在马歇尔的身上消失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够重新控制身体了。他刚准备迈腿逃跑,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飘向了那间已经没有任何防御的人偶店。
“总不能就这样白来一趟吧。”马歇尔暂时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恐惧与紧张感,几锤将已经失去法阵保护的落地窗破开后走了进去。
店内没有照明,黑漆漆的一片。
他借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勉强看清了店内的布局:店中是一条宽敞的走道,走道两旁树立着一具具衣架,其上挂着数件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华贵衣物,但却都是明显的女性服装。
“没有男的穿的衣服吗?”马歇尔有些焦急,他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士兵出现将他按在地板上,顺便打掉他几颗牙。
在又前行了十数步后,马歇尔终于在成片的裙子里看到了一件黑色的成套衣服。
他也顾不得那衣服到底是何模样,总之看清了是男性的服装便直接把衣服从衣架上扯了下来塞进怀里,狼狈的逃出人偶店后溜进一条小巷,在黑暗里隐去了踪迹。
此时的马歇尔暂时没空去想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全力奔跑。
但等到马歇尔一口气跑到城尾时,他却发现自己这一路竟然没有听到任何追捕的声音,也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叫喊声。
他忽然回想起了刚刚,在那法阵发出凄厉的响声时,同样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去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歇尔忽然觉得荆棘城很陌生,他明白自己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肯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恐怖变化,但自己却毫无头绪。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但是,马歇尔抓了抓自己怀中抱着偷来的昂贵衣物。
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自己也马上就要离开荆棘城了,荆棘城的死活和自己又没有任何关系,更别提荆棘城是多么的冷酷、贪婪与自私了。
是啊,荆棘城和我有什么关系?马歇尔在心中这样想着,一步步走向了他常进出的小道里。
三四分钟后,马歇尔已经穿戴好了偷来的衣服。
这是一套主体为黑色的修身服饰,黑色的长袖与长裤上均刻画了数道华丽的金色紫苑花花纹,显得低调、奢华,搭配上马歇尔的金发与正好合身的尺寸,这衣服倒像是给马歇尔量身定做的一般。
但马歇尔却面露难色的拉了拉这衣服的领子,他不是很习惯这种领口紧致的衣服,他更喜欢宽松一点的。
而且,这衣服的穿着体验实在糟糕。虽然衣服的表面抚摸起来顺滑无比,但内里的摩擦感却差到了极致——这本就不是给活人穿的衣服。
好在马歇尔很快就适应了这衣服的不适之处,作为流浪儿来说,这已经是他穿过最好的衣服了,只是稍微的不适而已,很快就可以克服。
接着,他目光坚定的一步步重新走回了荆棘城中。
是的,他知道荆棘城是有多么的不堪,有多么的肮脏。
但他仍忘不了那个在冬天给他扔下一个热气腾腾大饼的老爷子、那个只要他去就会给他留一份吃食的小店、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在荆棘城艰苦求生现在却躺在乱坟岗一角的男孩……
他对荆棘城忘不了的太多了,这些记忆里有着彻骨的仇恨,也有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他可以接受荆棘城就此灭亡,却接受不了那些良善之人的无声消失。
所以他又回来了,哪怕他回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莫名死亡,但他还是回来了。
如果在荆棘城内就此死去,倒也满了他一开始的愿望:在荆棘城活到死去的那一天。
但马歇尔他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独自回到荆棘城,心中却一直在呼唤着刚才那道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可他虽然不留余力的一直呼喊,刚才那冰冷的声音却再未发出一点声音,仿佛死去了一样。
当他徒劳无功的呼喊了将近十分钟后,马歇尔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但好在本来马歇尔就没太指望那道声音。
在他看来,能够让自己刚才身体的变化重新出现固然挺好,但也不是就指望着刚才的变化能让自己在这荆棘城的异象中活下去了。
流浪儿们自小都懂得一个道理,活下去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其他任何东西都指望不住。
所以他还是更指望自己手中短剑的力量,你问短剑哪来的?当然是马歇尔在那个路过的铁匠铺里捡来的啊。
就在马歇尔呼唤一路却没有半点反应的时候,他已经重新走到了刚才的人偶店前,那个被他砸碎的落地窗洒落的玻璃依然留在地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意味着在刚才他狼狈逃窜后,没人来过这里,没有一个人来过。
那么,人呢?马歇尔的心中冰冷,如堕冰窖,他虽然知道荆棘城出了大事,但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希望的,但现在,希望已经荡然无存。
要知道哪怕是在这谣言四起的年代,荆棘城哪怕再无一个冒险者前来,那也是一个至少也是有着十数万常居人口的大型城市的。
而且荆棘城的安保可不是一般的快,一般只要被发现了,只要十几分钟就会有成队的士兵前来,马歇尔可不认为刚才他搞出来的动静还不算大。
可现在就连士兵都没有来过这里,那这意味着什么?马歇尔并不明白,但他明白,荆棘城的存亡也许便在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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