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不会凭空消失，但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外一个人的脸上。
装备也是一样。
现在的劳伦斯正穿着一身粗制厚重的扎甲，扛着陈旧却加固过的钉头锤，在两位相同装备和一个瑟瑟发抖、毫无武装的佣兵跟随下，行走在白之大教堂内的廊道里。
“夏弗团长命令我们分散成小队行动，逐个房间清扫推进。至于他本人，由于在街上听说大厅里闹得很大，所以直接过去了。”一位佣兵正在向幕后大老板进行着工作汇报。
“他带了什么装备？”劳伦斯问。
“嗯......和我们一样。”
劳伦斯沉默着加快了脚步。
一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用高薪供养的手下有几率白给，他就发自内心地感到紧张。
虽说理论上他只要发出一封信，他的父亲便会热切地发动关系网，为他紧锣密鼓地搜集精英与人才，但劳伦斯可不认为，荣耀骑士加烙印人那么逆天的组合，是随随便便可以抽得出来的。
向前推进的路上，整个教堂内弥漫着寒雾，好似冰窖一般。少量在雾气间窜动的风狼之子，面对拥有特化性、针对性武装的佣兵小队，没能造成任何威胁。倒是有不少慌忙奔逃、亦或躲藏在角落里的人，已经被连冻带吓快要不行了，劳伦斯一行人便指路让他们去往酒窖，寻求庇护与医治。
再往深处去，散落的尸体出现得越发频繁，众人的呼吸也更加紧张，劳伦斯先前跑路所走的侧廊已在眼前。
然而，教堂的大厅方向，却安静到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劳伦斯屏住呼吸，慢慢地往前行进，他紧盯着侧廊连同着大厅的拐角，地上趴着一具尸体，还有半截被打烂的红漆木板。
“大人！”
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声压低声音的叫喊，劳伦斯几乎被吓了一个激灵，回头看去，一位佣兵正在扒拉着地上的一具尸体。
“怎么了？”
“这家伙的脖子上为什么有白毛啊？”
“白毛？”
尽管劳伦斯穿越前也有着中国人传统的白毛喜好，但他也还清楚地记着，袭击者在教堂变身之前，有人提醒过对方的脖子上长着白毛。
劳伦斯往后退了两步，想要拉近距离看一下，余光却瞥到前头一动。
他本也是在高度警惕的状态下，异动一发，他便立刻把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前面，却看见侧廊口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也不知是诈尸了还是之前只是在装死。
不过，很快他便不需要疑惑了。
一个钉头锤挥成残影，从爬起来之人的脑后捶下，当场将之又砸倒回了地上。
随后，行凶者往前走了两步，扭头朝侧廊里看了眼，然而乐呵呵地说了声：“哇，好巧，劳伦斯大人也在。”
挥锤之人正是夏弗，只不过此刻他的样子颇为狼狈，扎甲的胸口位置留下了三条大大的划痕破口，整个人更是灰头土脸的，好在没有缺胳膊少腿。
劳伦斯见他的样子，想是人形巨狼已被处理，便也打着胆子走了进去。
教堂大厅已是满目疮痍的模样，破碎的尸骸与陈设散落一地，而其正中央，华美却黯淡的吊灯之下，六把超长枪，从上方斜插着穿透了巨狼的身体，钉住了他的四肢、脖子和胸膛，把它死死地扎在了地上。
白狼的身上，千疮百孔，触目惊心的劈砍伤痕和深不见底的破洞中涌出的鲜血已经干涸。
大厅的两侧墙壁下，有众多顶盔戴甲的骑士正在坐地休整，雷恩·海拉尔也在其中，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灰尘，而在洞开的正门外，则是站了一列军士把守着街道，门内有两个衣着华贵的人正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看来是一场恶战啊......”稍微确定了一下现场情况后，劳伦斯不由得对夏弗感叹。
“那可不，真不愧是白狼领的骑士，能够扛着长枪跳那么高，挂在吊灯上再带着长枪往下扎，把怪物从上穿到下。”夏弗憧憬地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你敲死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怪物似乎有操控死尸的能力，能够让些许尸体从地上爬起来，并且获得一定狼的特征，以参加战斗，比如锋利的爪牙和敏捷的行动之类的。”夏弗解释道，“刚才的战斗中也出现了不少，大白狼一边到处乱跳，让众骑士追赶不及，一边操控死尸加入战斗。好在狼化死尸的破甲能力太差，对全副武装的战士根本造不成多少威胁。”
“无法迎战严阵以待的对手，那就只能有心算无心，袭击平民了。”劳伦斯若有所思地说道。
说话间，门外又是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便见一队甲胄精良的长戟卫士涌了进来，分别在门后两侧站立成排，夹出一个通道来，然后，却是一众衣着华贵之人走了进来。
其中有几位，更是劳伦斯的老熟人。
“好巧，居然你也在。”诺顿·非夜一看到劳伦斯就乐了，笑呵呵地靠了过来，调侃道，“非夜家的傀儡师居然会出现在教堂里，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也不知道我们的祖宗大人们，会不会在墓地的棺材里气得仰卧起坐。”
“你不是也来了？”劳伦斯瞥了他一眼。
“执行公务罢了。”诺顿笑道，“好了，看来你是袭击的亲历者，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第一手情报可以透露一下？我刚才可是被执政官大人严肃地诘问了，说我们千瞳机关怎么没有提前破获邪教徒的袭击行动。”
“千瞳机关应该也对风狼信徒的组织有渗透才对，真的没有一点征兆吗？”
“完全没有。已知的情报是，风狼之神作为一个已经沉寂多年的死信仰，在很长一段岁月里，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信徒和组织可言。而在风狼之子肆虐，乃至北方之天的‘神谕’显现后，有众多底层民众自发地转变了信仰，但很显然，风狼信仰的传承早已断绝，他们重拾之物五花八门，江湖骗子更是横行无忌。”
“你的意思是，短时间内，还没有一个成型的风狼教团有能力组织一场袭击？”劳伦斯皱起了眉头，“可是，早在我们刚回白狼城的时候，便已经有邪教徒做出袭击白之大教堂的尝试了。”
“全都是独狼袭击。”
“可是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能力挑战教堂的武力呢？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一条巨狼，到底是通过怎样的力量实现的，背后代价如何，又要怎么控制？”劳伦斯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风狼信仰已经不是情报问题，而是神学问题了。”
“风狼之主是太过于古老的信仰，随着圣·罗林的弑神之战，和正教会与骑士团的扩张，其残余势力早已灰飞烟灭，典籍和仪轨更是埋入了黄土与冰雪之中，无法探寻了。大主教和白狼公正在考虑，派出领内骑士，发掘古代风狼信仰的遗迹。但与此同时，千瞳机关也得设法从邪教徒内部找到突破。”
劳伦斯无意识地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以他的傀儡术水平，唯一有过实战经验的也就是色诱了，那么风狼信徒会喜欢哪一号呢？
白毛兽耳？怎么想着还有点刺激......
正在出着神，白狼公泽默·冬里克也在卫士的簇拥下进入了大教堂，而波洛·冬里克则披甲持剑，跟在父亲的身后。
大概是白之大教堂遇袭之事实在是耸人听闻，连公爵大人也必须亲临现场慰问，以表现出安抚的姿态。
劳伦斯默默地计算着在教堂中所见的尸体，今日的劫难，伤亡即便是不过百，但也定有八九十。
当真是一场惨案。
“劳伦斯，没想到竟能在教堂见到你，希望你不要受到太大的惊吓，今天的事很让人惋惜。啊，对了，阿梅利亚和贞娜还好吧？”白狼公泽默·冬里克走到劳伦斯身边，步伐稳重，慰问着。
“我们都很安全，教会的骑士尽心保护了我们，只可惜其他无辜的信徒了。”
“愿他们的灵魂能在天堂中得到慰藉。”泽默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听说了你充满智慧和大局观的行为，你的父亲会为你骄傲的。”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劳伦斯有些发懵与不适应，他不禁摸了摸后脑勺，茫然地问道：“您说的是......”
“你预判出邪教徒的动向，在教堂周围布置佣兵团，起到了效用，在袭击发生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协助骑士围杀怪物，剿灭风狼之子，还在混乱中救下了众多信徒。教堂方面和逃出的市民，都对此记忆犹新。”说着，泽默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后生可畏啊！”
劳伦斯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一时半会儿什么都没说出来。
根据他和夏弗的安排，只有佣兵团侦测到什么地方出现了异常的雪雾，疑似有风狼之子出没，就会立刻出击，夺取风狼结晶。
撞上邪教徒袭击什么的，根本就是计划外的发展。
“都是碰巧罢了。”
“我在考虑，你的佣兵团也许需要一定的资助，以加快扩充？现在邪教徒的暴行越发猖獗，但公爵领的主要武力还是得防备洛德人，很多工作可能都得交给民间来做。而你的佣兵团，刚好可以承担一些职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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