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男子瞳孔剧震，惊恐肉眼可见地在他的眉间扩散。
他的目光紧咬着被侵蚀的断木，然后又一寸寸挪动到了洛意丝平静的脸上。
“你是.....怎么可能......”白发男子极为惊愕地念叨着。
看到他的反应，洛意丝不得不承认，她非常满意。
总算赢回一局了！让你拿捏我！哼哼！
“你是......虫？”白发男子保持着他的骇然，问。
然后洛意丝又懵了。
“什么虫？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洛意丝面现怒容。
“哎，别生气，真的，你发怒没什么威慑力，只会让别人看了更加想调戏你。”白发男子如是说，“话归正题，听上去，你什么都不懂哦？”
“懂我也不会来这里了。此次前来，我正是为了寻求一个解答。”
“嗯......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也得知道，都是机密消息，可不会白白告诉外人的。”
“那是自然，我会支付酬劳以购买知识的！”洛意丝双手叉腰，昂首挺胸，以表现自己非常有底气，拿得出钱财来。
毕竟她可是边境伯之子的分身啊！会缺钱吗？不存在的！
白发男子突然陷入谜一样的沉默，他看着在洛意丝突兀动作中颤动的胸，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啊，不接受肉偿。”
“不是......你在想什么？我是那种人吗？”洛意丝气急败坏，脸又红了，“怎么我做点私活都能遇到口嗨我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你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是傀儡师一般都是，哪怕钱货两清，都还要找茬倒贴一下那种。”白发男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发，“算了，不多说了，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看到好看的。”
话不多说，洛意丝暗自平复怒气，故作面无表情，跟上起身的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打开了柜台一侧的暗门，走入了一段深不见底的狭窄甬道，行至半途，转而一掌拍开一扇锈蚀的铁门，领着洛意丝进入去。
才转入门中，洛意丝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一方不大不小但光秃秃的石室，两边地上都摆满了完整的尸体，死者裸露的皮肤上，细微、隐约的虫影游动。也许是太熟悉的缘故，原本很难辨认之物，在洛意丝眼里也格外清晰。
“你应该知道我们侍奉的对象是什么吧？”白发男子问洛意丝。
“虚空？”洛意丝试探地问。
“我们的主，是一无所有者的神，也是虚空的君主。”白发男子说道，“而你身上所具有的力量，以及你在尸体上所见的异象，都是我主的眷属，隐蚀虫群，同时也是许多秘密仪式必备的材料。”
“这些尸体......”
“放心，不是为了什么邪恶仪式绑架、谋杀的受害者，而是收购来的尸体，用以培育隐蚀虫群。”白发男子笑道，“隐蚀虫群的特性，是要不断地吞噬‘生命力’才能维持存在，不然便会消散，而新鲜的死者身上，刚好会有残存的生命力，可供取用。”
“那活人身上的生命力岂不是更多？”洛意丝惊讶地说道。
好家伙，她可是从穿越以来，全身上下自始自终都爬满了隐蚀虫群的影子的，现在有人告诉她，隐蚀虫群会吞噬生命力？
那她怎么还活着？她还能活多久？
“嗯，世上一切生命都享受着神圣力量的保护，隐蚀虫群一般不会轻易渗透到活人体内去，但反过来说，一旦隐蚀虫群进入了活人体内，会疯狂繁殖，把整个人的生命力侵蚀殆尽。”
“那要是真发生了隐蚀虫群爬到活人身上的事，被上身的人还能活多久呢？”
“三个小时差不多了。”白发男子想都不想，斩钉截铁地回答，晴天霹雳一般打破了洛意丝的幻想。
什么玩意儿？三个小时？那我岂不是早就应该死透了？
洛意丝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傀儡师小姐，你怎么了？”白发男子朝她挥了挥手。
“哦，怎么说呢？有些事情，我也很难和你说明白。”说着，洛意丝咬着嘴唇，转身缓步走到了尸体旁半跪了下来，然后把手触碰到了死者的脸上。
“嗖”一下，很快啊！她所触尸体上的虫影，全都一窝蜂涌到了她的手上，然后消失不见。
事实上，洛意丝只是在脑海里认真地想着让虫影归于她身的事罢了。
白发男子开始不淡定了。
然后洛意丝又对第二个尸体如法炮制，再之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够了！”白发男子颤声说。
“没事，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并不会死......”洛意丝笑道。
“谁管你死不死，隐蚀虫群很贵的！新鲜的尸体也很贵！”白发男子绷不住了。
洛意丝笑容一僵，须臾转为一股怨恨，她扭头白了对方一眼，然后摸向下一具尸体。
“不要啊！”白发男子赶紧扑上去，一把抱住洛意丝，把她往后拉，“别碰我的尸体，别吃我的虫子！”
“救命啊！非礼啊！”洛意丝也急了，忙不迭地叫起来。
倒也不是她真的觉得被非礼了，只是她一被抱住，就感觉身体有了反应，立刻形势就不对了。
“什么非礼！明明是你在非礼我的虫子！快放开！”白发男子又认真又焦急地说着。
而洛意丝则涨红了脸，使不上力气，只能徒劳地喊着：“你别抱了，我被你抱出感觉，你再抱我就......”
“嗖”一下，很快啊，白发男子直接窜出了三米之外，站得笔直端正、彬彬有礼，脸上也变成恬淡的笑：“啊，不好意思，都是误会，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能等我说完再走吗！”洛意丝的脸更红了，她气呼呼地盯着白发男子，“搞得好像你很无辜，我是女流氓一样。”
“怎么能说你是女流氓呢？你明明是小......”
洛意丝再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把话咽了回去。
于是洛意丝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低下头细心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是散乱的头发和红晕未褪的神情，等她终于调整完成，白发男子也再也按捺不住了。
“咳咳，那个啥，五具尸体和上面的隐秘虫群，得加钱。”白发男子表示。
“随意。”洛意丝说，“说来你可能不行，我的身上一直有隐蚀虫群，只不过，仅仅在一个环境中只有我一人的时候，才能看见其形象。而且，我还能驱动其力量。”
“哦？”白发男子眉毛一挑，显然来了兴趣，“有意思，等等，是不是这样？”
说着，白发男子突然后退了半步，双手在面前上下交叠，然后拉开，从中竟展开一道黑雾的屏障，自发地裹束了他的全身，又飞速透明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于是，在他的眼中，洛意丝的脸庞、脖颈、双手和小腿上，游走、分散、汇聚的虫影密密麻麻地显现了出来。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怎么做到的？”洛意丝也惊讶于他的能为。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竟然让洛意丝身上的虚空虫影认为，整个房间里只有她独自一人了？他把自己作为他者的存在隐藏了？
“天呐，你果然是......神使？”白发男子一个没忍住，往前踏出半步，然后缓缓地半跪了下来。
他非常虔诚地把头抵在了膝盖上，闭目静默，看了洛意丝都茫然了。
怎么回事？又有彪悍小弟纳头便拜？
“其实我还有别的活可以整......”洛意丝弱弱地表示，她不希望自己的态度给对方带来太大的心理压力。
“别的神通，还是之后再展现吧！”白发男子稍微抬起头来看向洛意丝，“先前你说，你对身上的一切完全不懂，是真的吗？”
“是真的。”洛意丝赶紧点头。
“你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位非夜家的傀儡师？”白发男子又问。
洛意丝突然沉默。
好问题，好就好在她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她可是个灵魂穿越者，还是在虚空之海里游过泳那种，但......这是可以说的吗？
“倒也不是很坚决。”洛意丝斟酌着字句，说。
“那就多了，你显然不是人类，你应该是来自虚空的隐蚀虫母。”白发男子很有把握地说，“事实上，我们也曾施展秘法，召唤虚空的隐蚀虫母现世，帮助我们处理难办的事，但都不像您，能够完美地隐藏在人类社会中间。”
“隐蚀虫母又是什么？”洛意丝震惊了。
“隐蚀虫群之主，即是领袖，也是生育者，所以你才能驱使隐蚀虫群的力量，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可我是个人啊？我在记忆里就一直是一个人啊？我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虫群的母亲？”洛意丝一下子接受不了了。
我即使不是傀儡师，也得是个穿越来的地球人类吧？怎么就成虫子了？
好家伙，那我扮演女人陪男人上床算什么，不务正业？
等等，也不对，虫母虫母，自然是母的，做女人该做的事才是正常的。
可是我不能接受！我穿越前明明白白是个男人啊！
洛意丝的思绪在躁动，认知也在疯狂地混乱。
“应该只是你为了方便潜入人群中捕获的灵魂自带的记忆和认知吧？反正你终究会弄清自己是谁的，你看，你不正依着命令的指引，来到了你主的教会前么？”
“不对，不是的！”洛意丝后退了一步，恍惚地说道，“我是人，不是虫，千真万确。我其实有着虚空的记忆，那是在成为傀儡师之前，但在前往虚空之前，我还有着其他身份的记忆！”
白发男子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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