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天,尤图斯又回到他的家中,只不过这空无一人的宅邸暂时不会再有人迎接自己。
仅仅只是三天,那些自己亲自培养的的心腹就躺在了大教堂的墓地里,尤图斯的脊背比起以往有些佝偻,比起愤怒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充斥着这位老人的心间。
布兰顿下令让所有骑士将首相府周围守住,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罗莎莉亚本来想中途偷偷溜走,但每当她想溜走的时候,布兰顿就很偶然的脸对着她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仿佛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一般,这让她也只能老实的跟在后面
等到进到屋内,尤图斯耐心的为她介绍着自家的院子,完全没有分辨出罗莎莉亚的伪装,罗莎利亚也只能努力装作一副不熟悉这里的样子,配合着他的絮叨。
“那里第二个柜子里有一盒茶叶,就用那个,在东边的院子里有一口水井……”
煮好的红茶里加一份炼乳,罗莎莉亚在心里说着
“煮好的红茶给我加一份炼乳。布兰顿大人,您有什么要求?”
布兰顿愣愣的看着他,审判所的生活风格一直是简朴为主,他做为所长更是以身作则,这种复杂的饮料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奢侈品。
被两人注视着,他只能尴尬的说着
“我也一样。”
红茶加上炼乳,奶香味中和了茶的苦涩,喝下去让人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这对上了年纪的老人可是有着不小的诱惑力。
布兰顿咂了咂嘴,他想说再来一杯,但却有些不好意思,还好罗莎莉亚识趣的主动为他续了一杯,看罗莎莉亚的眼神也越来越顺眼了。
看着如同小孩子般一点点嘬着红茶的布兰顿,尤图斯忍不住对他说道
“要不我送你一罐?”
“啊?咳咳咳!”
布兰顿脸色微微有些红,咳嗽了几下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严词拒绝
“不必了,奢侈的生活习惯偶尔尝试一下就好,身为审判所的所长,还是要保持时刻紧绷的状态才好。”
“奢侈?”尤图斯低头看着杯里的红茶。
“这种做法,还是从民间流传出来的,只要不是特别贫穷的家庭,在家里都会做这种红茶。”
“真是不错。”布兰顿嘟囔着嘴,看他的样子似乎想将这方法推广全卓冈似的。
沉默渐渐弥漫在这所屋内,两位老人都在低头默默的喝茶,这副情景哪怕是放在田间地头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简直就是干完农活的两个老头在喝水嘛,罗莎莉亚默默的在心里说道。
一壶茶将尽,罗莎莉亚偏头看着布兰顿,后者挥了挥手示意不需要更多了。
他起身从怀里掏出几块宝石,随意一扔,那些宝石想有意识似的弹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手法,尤图斯眼神一锐,原来当时纳尔多用的魔法宝石是出自他手。尤图斯虽然对教廷没有一点好感,但他对纳尔多团长是信任的,这让他对布兰顿的警戒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尤图斯看了一眼在旁边侍立的女仆,心想既然谈正事,不应该牵连到无关人员。
“你可以回去了。”尤图斯对女仆说道。
“是的,首相大人。”
“等一下。”布兰顿出声说道。
“我们两个的谈话,不必牵扯到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的人?”布兰顿有些奇怪,他指着女仆说道
“我想罗莎莉亚殿下不应该是无关的人才对。”
“什么?!殿下?”尤图斯惊讶扭头的打量起身边的女仆,平平无奇的相貌,茶栗色的束发加上黑白相间的女仆服,虽然声音极像,但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其实我并没有看透您的伪装,只是继承过勇者之力后的人,灵魂都有些与众不同。就好比,夏天因为过于潮湿,垫子上长满绿色的毛一样。”
这是什么糟糕的比喻!罗莎莉亚在心里吐槽着,经他这么一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上都是绿色的霉菌。
“哈,不愧是所长大人,我与您见面不过两三次,您还是能认出我来。”罗莎莉亚承认。
“抱歉,老师,刚才没能告诉你。”
“不,这样做是对的!”看到罗莎莉亚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眼前,尤图斯有些激动,但也有些担忧。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纽曼!这太危险了!”
罗莎莉亚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实情,再说出朱利安食言,纳尔多收手时,尤图斯的脸色变得少许难看,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罗莎莉亚想起纳尔多面对辛西娅时的苦涩,为他解释着“纳尔多团长,他也是有苦衷的。”
“还好有位朋友来救我。”罗莎莉亚想着布兰顿在旁边,没有说出辛西娅的名字。
“哼!西南的魔女辛西娅。”布兰顿冷哼了一声,
“那样的家伙最后能加入到勇者小队,确实是吾等的失职。”
罗莎莉亚尴尬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现在尤菲和她在一起,她之前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现在已经快要痊愈了,老师您不必担心。”
“你们两个没事就好。不过,”
尤图斯转头看着布兰顿,两位老人的视线再次在空中接触。
“审判所所长大人,您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想审判所应该不是那种富有同情心的组织。”
“唉,你们不必对我这么警惕。”布兰顿无奈的摊了摊手,
“卓冈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也不方便给你们透露太多,但殿下,审判所绝不是您的敌人。”
“是因为勇者之力?”
“没错,勇者之力是神赐予的力量,既然殿下已得到神的认可,那么按照远古的契约,审判所就是勇者大人最忠实的后盾。”
罗莎莉亚仍然保持着警惕,布兰顿也没有苛求她能坦诚相待,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勋章,放在桌上,示意罗莎莉亚拿起它。
“这是代表审判所所长的勋章,里面的宝石里有我的一滴血,通过审判所特殊的秘法可以形成共振,别人无法仿造。只要你遇到审判所的人,就可以给他这枚勋章,他会听从你的一次命令。”
罗莎莉亚拿起一看,诚如布兰顿所说,这块勋章本身就是一块高阶的魔法宝石,不仅内部用魔力雕刻着特殊的魔法回路,在中心封存的血液其中蕴含的魔力更是惊人。
“这就当做审判所的诚意,希望您不要因为朱利安的个人决断而迁怒于审判所。”
“您的诚意确实收到了,但,这仍然无法改变我对教廷的态度。”罗莎莉亚并没有因为布兰顿的态度而放弃警惕。毕竟冷静一想,皇宫里已经有自己的冒牌货,首相尤图斯被教廷控制,自己已没有任何筹码,而这位高高在上的审判所所长大人却仍对自己和颜悦色,绝对是另有所图。
“当然,这是您的权力。”布兰顿清了清嗓子,又试探着问了一声。
“罗莎莉亚殿下,您还想不想取回勇者的力量?”
“取回?”罗莎莉亚意识到他的用词
“您是说取回?那魔王的封印怎么办?”
布兰顿沉思了一会,他轻轻用指尖敲打着杯壁,面色艰难,眼神不断地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扫视着。
“魔王和魔宫,其实并不是魔物潮形成的根源。”
布兰顿缓缓的说出这句话。
“什么?”
“证据就是在极西之地,魔物们已经开始繁衍,那是我亲眼所见。”
听到布兰顿的消息,罗莎莉亚感到全身无力,灵魂像被抽取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就证明罗莎莉亚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那些为了开辟道路而死亡的勇士,他们的价值也被这几句话轻易否定了。
崩塌的建筑,绝望叫喊的民众,受尽屈辱自杀的先王,这些画面不断闪回出现在罗莎莉亚的脑海中。一想到这些痛苦的回忆,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再次成为现实,罗莎莉亚的心情就激动的无法平静。
“教廷的判断是错误的,我们必须承认这一点。”布兰顿继续说着,大大方方的承认错误,丝毫不在意自身就是教廷的一员。
“我们错误的认为,魔物和魔族就是一样的东西,现在看来,两者的区别,就像是人与猴子的区别那么大。”
罗莎莉亚脑内一闪,她想起魔王杰洛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魔物和魔族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不得不说,人类就是如此愚蠢的生物。”布兰顿眼神朝着杯中的奶茶,遗憾的呢喃着。
“对前方一无所知,却大胆的迈出步伐。”
尤图斯看着旁边的同龄人,凛然说道
“但人类的历史就是勇气的历史,不往前走永远无法进步。”
“是的。”布兰顿深深赞同,他坐在椅子上,朝着罗莎莉亚举起空空的酒杯,满怀期待的说道
“所以,我代表审判所,再次向伟大的勇者罗莎莉亚发出请求。”
“请求?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女孩,甚至你们的替身还在享受着她的权力。”尤图斯试图用手压下他高举的手臂,但后者看似瘦弱的手臂却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不,她仍是勇者,只有她才能解开魔宫里的封印。”
“解开?”尤图斯睁大了眼睛,反复向布兰顿确认道
“你是说你们要解开封印?”
“是的。”布兰顿的脸色毫无波澜。
尤图斯慢慢的从他手里夺过茶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板的说道“你最好详细的给我们说一下理由,不然就算我死也不会答应。”
看着尤图斯慢条斯理给自己倒茶的样子,布兰顿诚心的称赞着“不愧是纽曼的首相大人,竟然能保持冷静。”
尤图斯白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
“那只是因为我打不过你。”
布兰顿抖了抖眉毛,不置可否。
“我们需要魔王活着。”布兰顿直接了当的对罗莎莉亚说道
“纳尔多回来的时候告诉过我们,魔王在魔宫里近乎是无敌的存在。但在人类历史记载中,他们很少出现在人世,因为脱离了魔宫,魔王也不过只是高级一点的魔族而已。”
”是的,魔王,更像是被关在那里一样。”罗莎莉亚回答着,她下意识的想起那个昏暗的空间,恢宏的城堡里只有一个宅到不行的魔族少年和一大堆无用的小说。
“魔王并不是权与力的代表,更像是一块零件。魔宫的整个运行原理我们已经研究清楚,但在宏观上的理解,我们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错误”
“见过马车么?”布兰顿突兀的问道
“如果一辆正在奔驰的马车突然少了车夫,马车会停下来么?”
“当然不会。”罗莎莉亚听懂了布兰顿的意思。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没有魔王的介入,魔宫的机能仍然运行着。从魔宫流出魔气依然在极西之地污染着当地的生物,让它们成为魔物。而整个过程只有魔王才能控制它。”
“可即使这样也不能解开封印吧,魔族是不会在意人类死亡的。”罗莎莉亚指出了问题“魔王醒来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加快魔气的转化。”
“所以需要你的力量,这次目的是唤醒魔王,然后和他好好的谈一谈。”
“要是他不合作呢?”
“那就再次封印他,之后就是人类与魔物的战争了。”布兰顿说的如此自然,就好像在说今晚如果吃不成牛排就吃甜虾。
罗莎莉亚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布兰顿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再次提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
“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您答应,此后卓冈会无条件的支持纽曼,因为魔物潮而丢失的国土和利益我们都会慢慢补偿给纽曼。这不仅仅是审判所的承诺,也是教皇冕下的意思。如果您不相信,大可以去卓冈亲自询问教皇冕下,我可以亲自陪同。”
布兰顿提出的条件无疑是非常具有诱惑力,尽管卓冈在纽曼人的眼里与其他国家是一丘之貉。
“可是,魔王封印我也无法独自解开。”罗莎莉亚似乎不想让布兰顿看出自己的迟疑,随便说了个借口。
“这点您无须担心,”布兰顿嘴角露出和善的微笑,他已经看出罗莎莉亚的心动
“除了魔女辛西娅以外,勇者小队其余的人,我都安排好了,他们现在都在长城边等候殿下。我还留下一名得力的手下,您尽情吩咐她就行。”
“可”
“布兰顿大人做事真是稳妥,”尤图斯抢先一步说道,他朝着罗莎莉亚微笑着
“布兰顿大人能拿出如此诚意也是十分不易,殿下,我觉得这个条件我们可以答应。”
迎着他的目光,罗莎莉亚还是决定选择相信尤图斯,回应了布兰顿的请求。
“感谢您的勇气与信任,那么就请容我先行告辞。”
布兰顿起身学着纽曼的礼节向罗莎莉亚行了一礼,看样子他十分满意谈话的结果。
师徒两人送别了布兰顿,尤图斯这才紧张的问着罗莎莉亚
“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罗莎莉亚详细的将经过告诉尤图斯,尤图斯听完后也是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完全相信别人,但仔细想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这就进宫去找兰瑟,至少让他知晓朱利安的真面目,免得被他和那个女人蛊惑。”
“不,罗莎莉亚,现在太危险了。先不说以你现在的力量无法接近兰瑟,就算兰瑟知道以后,为了皇族的威严与卓冈决裂,也只会打破现有的平衡,对现在的纽曼没有任何一点好处。陛下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陛下从小就与您相处,未必不能看出来。”
“难道就这么算了?”罗莎莉亚对尤图斯平静的态度有些愤慨
“他们把尤菲伤成那个样子,还有府上的侍从,他们都是老师您亲自培养的,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了!您难道没有一点愤怒和悲伤的感觉么!”
说完了罗莎莉亚就行有点后悔,这话对于一个孤独的老人来说过于沉重了。尤图斯一生都在为纽曼奉献,仅有的几名子嗣也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他,可以说府上的几个侍从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人了。
尤图斯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灰暗,他的脑袋变得有些低垂,但很快他又抬了起来。
“悲伤自然是有的,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尤图斯双眼看着虚空,仿佛那里有着什么。
“他们是我的侍从,我视他们为家人没错。但他们更是纽曼的战士,为保护自己的女王和首相而死在这里,他们勇敢的姿态值得我们感到自豪。不知道殿下注意到没有,在大教堂的墓碑上,侍从名字的数量是陌生名字的三分之一。”
“这代表什么!?”尤图斯眼神锐利,反问着罗莎莉亚
“这说明朱利安付出了三倍的代价。”
“没错,那块墓碑正是他们英勇的证明,应该感到耻辱的应该是那帮神棍。”
尤图斯看着罗莎莉亚逐渐恢复斗志的眼神,想起了过去,那段追随先王征战的时光,逝者安息,生者拔刀向前,既潇洒又壮烈。
“这也是战争,殿下,悲伤是凡人的权利。作为王族,不该沉溺于臣子的离去,而是应该带着逝者的期待,用下一次宏大的胜利来证明他生命的价值。”
“父亲他,也是这样的吗?”
“是的,打仗时,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我们身边死去。”想起曾经跟随先王征战的日子,尤图斯也有些唏嘘,那个时候他还年轻,肌肉丰盈,思维清晰,当然,也更加多愁善感。
“我和您的父亲之所以勇敢,不是说我们天赋异禀,比其他人强多少。而是我们两个都很明白,只要前进的步伐稍微慢一点,失去同伴的悔恨和自责之情就会追上来让我们精神崩溃,怀抱着这种恐惧,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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