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做了一个很长而奇怪的梦。梦里面有山有河有森林有沙漠，我像个朝拜者一样步行穿越这些环境。但直到梦醒，我都没有遇见任何生物。
再次睁开双眼，那种撕裂的痛感还残留在意识里。
我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回忆着之前自己的英勇举动。
我从没想过我会反抗那个半人半蜘蛛的家伙，我也不想反抗她。就像她撕开蛛丝抱起我的时候，我顺从着她。她重新织丝把我绑回床上的时候，我依旧顺从她。
一半天使一半恶魔好嘛，没人会想和这样的家伙作对。
但我就是这么做了。
我敢说如果现在她从新想要签订契约，我肯定也会顺从。
但为什么之前，自己能迸发出那么坚强的意志来抵触这些呢？
难道……是对绝育的恐惧？
“呵……”
想到这里，我也笑出了声。应该不会真的对人类绝育吧。
喷出齿缝的笑声恰巧被端着木碗走进来的伊露丝听见，她小声咳了咳，昂着头面无表情。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站在床边，用手捻起木碗里的蘑菇喂给我，只是若有所思。
但令我惊诧的是，今天的蘑菇完全不同于往日，原来如焦炭般苦涩的味道全然不见。转而是一种清香。
这种清香很淡，转瞬即逝。蘑菇的口感如肉般柔韧软烂，撒的香料咸淡正好，闭上眼品尝蘑菇，这奇妙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被伊露丝的黑暗料理折磨过几顿之后，这一口鲜嫩的菇肉真的太美味了，以至于我忘记所处，自顾自的沉醉。
一旁的伊露丝看见我的表情，哼了一声说道：
“有那么好吃吗？”
“嗯嗯嗯，别停啊继续喂。”我嚼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将那块蘑菇咽了下去，随后便催促伊露丝。
“这是克拉格那个小姑娘送来的。真的有这么好吃吗？我尝起来根本没什么味道。”
伊露丝脸带不满，随后解释道：
“她天性了解人类，这是她们种族的优势。阿拉——我已经是一个老魔物了。”
语气中颇有一种自嘲，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大家伙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等我细嚼慢咽地吃完那碗蘑菇，伊露丝才开口切入正题，面露难色地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缔结契约？”
我已经猜到她会这么问了，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因为我是个人啊，人生而自由。这些话别告诉我你们没听过。”
听见我的话她似乎更显拘谨，白皙的脸上浮出一抹潮红。
她在害羞？不是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她舔了舔嘴唇，又搓了搓手说道：
“是因为我吗？因为是我，所以你不想缔结契约？”
对方的回答和她的反应一样出乎我的意料。什么意思啊她，是觉得我嫌弃她吗？嗯，等等，我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还是算了吧，她下面是蜘蛛啊！
我抛开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认真地跟她说道：
“不是，是因为我生来自由，你却要把我关进笼子里当宠物，我怎么会同意啊。”
听到我的话，她盯着我，似乎在猜测我到底是真心话还是骗她的。
数秒之后，她脸上的潮红稍稍退去。但还是狐疑地对我问道：
“但你已经是被俘虏的人了，按理说，你就该接受契约。这是魔界，魔族的领域，人类如果想生存在这里，只能成为魔族的宠仆，否则只有死。”
伊露丝用手轻抚自己的前足，光滑的前足尖端如镰刀般锋锐。
听到她的话，我微微皱眉，这些可能自己也曾考虑过，但当她真的说出来的时候，自己却不能回应。
我总不能说宁死不降吧，干，她似乎真的会杀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把我放回人类的领地？积德行善刷功德啊……嘿嘿。”
我勉强摆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对方则皱眉蔑笑道：
“开什么玩笑，虽然我不是战士，但放走你也是会让我蒙羞的耻辱，还不如就在这把你吃了。”
“而且，对你来说，你身上已经有很浓重的魔气了，人类会排斥你的，在他们眼里，你从被掳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死人了。”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真伪，但从她正义的语气中自己也不好反驳什么，毕竟现在的三餐起居都是她在照顾，就算是个普通人也拉不下脸来生气吧。
见我沉默，伊露丝觉得我快要屈服了，于是继续说着：
“仔细考虑一下吧，签订契约后，你的生命不再像人类般脆弱，衰老会延缓，也可以获得一些额外的只属于魔物的力量——你难道不想要吗？”
她的声音中充满诱惑，而我却想到了一句经典的话：
“那么，伊露丝小姐，代价是什么？”
伊露丝眼中光芒略有些黯淡，对我说道：
“你所说的‘自由’。”
被束缚的我只是平淡的撇了撇嘴，正当我想进一步推托两句时，又有一个家伙走进屋内。
走进来的是一位男性，身形瘦长，面容可怖，头上长有直而硕大的牛角，身着白色长袍，并绑有黑色的丝带，不难看出那是一身宗教服饰。
他拄着一根枯木枝拐杖，但外表却是个年轻人，是个脾气很大的年轻人。
“守护者的意见已然明了，人类，仔细考虑一下吧，如果你不接受契约化，那你就去接受死亡。”
“守护者，你施舍的仁慈太多了。”
随后，长有牛角的男性示意伊露丝跟他出去，后者盯着我看了数秒，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一前一后，伊露丝跟随着男性走了出去。
正当我搞不清楚状况时，我视野的边缘处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影，下一秒，黑影闪现到我面前。
来人是克拉格，她换了一身黑色的装扮，站在我床边上，第一件事是捂住我的嘴：
“嘘！小声点，想出去走走吗？”
被捂住嘴的我只能稍稍点点头，但不明白克拉格的用意。
克拉格扭头望了一眼门外——在我看来那只是漆黑的一片。下一秒，我就出现在了森林中。
准确的说，是摔在了森林中——传送出来时我还是躺着的状态，直接从半人多高的半空摔在了地上。
阳光透射过叶子的间隙在绿草地上撒下一个个光点，随风摇曳。温柔的风细腻地吹过脸庞，空气中有一种森林特有的清冷气味，克拉格站在我身边，嘻嘻笑着。
“啧，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啊，话说你做这些事不需要准备什么吗？”
我一边活动着因束缚而僵硬的关节，一边向克拉格问道。
“开玩笑，我的种族可是魔力亲和力最高的种族之一。可不像他们一样还得念一长串烦人的咒语。”
克拉格昂首笑答道，满脸的自豪。
但我其实是想问她，我们就这么出来伊露丝会高兴吗？
但才从束缚中解脱的我也不想再回到那个烦人的话题上了。
把我当宠物养，啊……还是算了吧，就算你胸大，这个也不能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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