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声彻底惊醒了熟睡中的小雯,吓得在对面的屋子里哭了起来。
沈魏风当仁不让地冲出去看是什么情况,可刚出了院子却发现院子里的鸡棚外有一只通体油亮的黄鼠狼,正咬住了苏筱晚养的一只小鸡崽拼命往院墙下的小洞里爬。
苏筱晚也跟了出来,一看见这个情形,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指着已经咽了气的可怜的小鸡崽大滴大滴掉下眼泪来:“你看!你看!”
说完转身回房间拿起一条毛巾压住眼睛,不能抑制地哭起来。
压力就是这样,总是一根稻草压死一匹骆驼。
沈魏风捡起屋角的一块砖块扔了过去,黄鼠狼立刻丢下小鸡崽从小洞里溜走了。
回到苏筱晚房间,沈魏风发现苏筱晚渐渐哭声小了些,坐下来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地对她说:“这么点小事,不值得这样伤心。”
“你是铁打的汉子铁打的心,可我不是。”苏筱晚眼睛红肿,却已经不再抽泣,几乎平静了下来。
“好吧,就算我是铁打的,但也希望你至少再坚强一段时间吧。真的,这道人生的坎儿,迈过去就是胜利了。”沈魏风看着如雨打过的浮萍一般的苏筱晚,有一种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可他还是恪守着自己的原则。
“好,不过你刚才说我在这里的做的事会怎么样这件事,我觉得并不是你说的那样的。其实,你做的事才让我对自己的国家失望。”苏筱晚恢复了点气力又开始咄咄逼人。
沈魏风辩解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我也没有办法,我孤身一人在这里,总需要有朋友,有关爱,有人陪伴。”苏筱晚脸色极不好看。
沈魏风也急了:“关爱,也要看是来自哪里的关爱!不然不是害了自己嘛!”
苏筱晚立刻冷笑了一声:“我倒是爱过你,可是我觉得这才是最大的害,害得我几乎丧命!”苏筱晚眼圈又开始红红的。
沈魏风定了定神道:“苏筱晚,我郑重地再说一遍,请你不要再跟汪辉有任何来往了。”
苏筱晚出奇地平静:“做不到。”
沈魏风气得哆哆嗦嗦去摸口袋,想找烟来抽,摸了半天却没找到,他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把一包烟都捏碎了。苏筱晚看出他想干吗,马上下了逐客令:“抽烟请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沈魏风一下站起来,逼近苏筱晚道:“苏筱晚,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个项目到底还打不打算干到底了?你的组已经停工了一个多星期了。”
苏筱晚扭头看向桌子上的一摞资料:“开,当然要开。我没说过我要撂挑子。更何况成功了还能帮一个人,我不会放弃。”
沈魏风又坐下来:“可是你这样半夜三更往外跑,心思都不在工作上,怎么能成功!李解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像你这样每天神魂颠倒的,精力都跟不上,怎么可能完成工作!”
说到这里沈魏风深呼了一口气,解开领口的一枚口子,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接着说道:“我能给予你的支持,不管是技术上的,还是资料准备方面的,以及经验上的,都已经给足了你,全队的工作重点也都在这个石棺上,大家都看着咱们呢。你这样今天请假,明天闹脾气,后天跟人约会的,谁看着不来气!谁能当做没看见!一个队,都知道请你这样的‘外援’来是为了什么,给你最好的住宿条件,最高的待遇,为的是什么?你能不能拿出哪怕一点殚精竭虑的样子,也好让大家觉得请你来是值得的。”
苏筱晚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你讲这么多干什么?我是不了解中国的国情,可是我也不傻,不是看不明白。我只是工作之余有自己的私事,请问这样违反了你们的法律了吗?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我愿意做什么谁也无权阻止我。”
“你的这个行为会把我们考古队和当地村民的关系弄僵,我作为队长当然有权阻止你!”
“我是咱们队里跟当地村民相处最愉快的,村长家的小孙子,吴家的老奶奶,西头的张寡妇,他们都和我好着呢!甚至比小雯跟我都亲!所以,如果队里和村里起矛盾,造成这后果的也不可能是我!”苏筱晚一字一顿地回敬道。
沈魏风被噎地没话可说,苏筱晚说的确实是事实,自打她来了这个小村子,据村长反应,很多人都变得爱和队里的队员打招呼了,功劳就要归功于爱与人交往的苏筱晚给考古队抹上了一层异常温暖人性色彩。
一般的老考古队员都对和发掘现场的本地村民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来是工作本身非常忙碌,无暇与人来往,二来也担心和当地人处不好,反倒影响了工作的进程。
苏筱晚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当地人的生活和起居充满了好奇和热情,还未接触到任何不愉快,不过这种热情似火的性格也确实受到了性格也很开朗的冯村人的喜爱。
苏筱晚继续道:“我是没有你们这些队员能吃苦,能受罪。可是我也有我的工作方式,我的方法并不适用于别人。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不喜欢痛苦地工作,甚至不喜欢考古这种跟古人和死尸的较量,我更爱眼前的生活,更爱这些可爱的人们!你愿意闭门造车,而我更喜欢与人交流。你的标准没有评判我的权力!”
几句话呛地沈魏风气得没办法:“好,那你去,每晚都可以去。”
苏筱晚不屑地一笑:“完全没必要,我只是在周末的晚上约了汪辉去几张片子,深入中国的腹地很不容易,我不想空手而归。这些珍贵的影像是我回美国后的回忆,我不能没有它。”
这种非常不落地的理由在沈魏风这里是不怎么可能成立的:“你该天天去,这间宿舍也不用了,他一个人在那边值守也寂寞得很。”
苏筱晚笑道:“我是和他约了去远点盐湖附近拍照,又不是谈恋爱!你想得太多了!再说我需要宿舍好好休息,不然就干不好工作。如果石棺开不了,我会对不起很多人,还救不了汪辉,我不会那样做的。你尽管放心好了。这里全是我工作和感情上的痛苦!我只希望我可以尽早完成它,重回A市,重回德国,回到真是属于我自己的世界里,结束这种不正常的生活状态。而且,那时我要邀请汪辉来我的家做客,我要陪他去看看科隆大教堂和莱茵河,就像他现在这样陪着我在山里徒步一样。”
沈魏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的心仿佛要炸开似的,他起身快步离开,他怕自己脚步再慢一些,苏筱晚的桌子都要被他砸碎......
这场沈魏风和苏筱晚的激烈争执都没能熬过一天,全队上下就有一多半听说了此事,吴大军第一个跑去找沈魏风,开门见山道:“我们在这个山沟子里忍了快两个月了,这俩人要是再这么不管不顾的,弄僵了和村子里的关系,回来闹起来谁负责!”
沈魏风怎么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他读博走之前的那年,在一个中部地区的村子里,他带人发掘一个明代的小型墓葬群,当时就曾因一件极小的事情弄得和当地村民很是不愉快,以至于当地政府不得不出面解决纠纷,即便这样所里还是做出了一定的赔偿。这件不愉快的事大家至今都还记得。
吴大军看出沈魏风的无奈,当机立断拨通了所长的电话,刚开了个头,老所长就让沈魏风接电话。
沈魏只好接过来,把汪辉和苏筱晚后来的情况如实汇报了一番,老所长沉默了良久道:“苏筱晚这个外援是不懂规矩,汪辉的做法就有点知法犯法了。这样,让他回所里,处理的话,等项目结束吧。”
“这样让汪辉回去,只怕......”沈魏风知道此时回去,前面的辛苦对于汪辉来说真就是全白费了,还有已经做完的发掘整理工作很有可能就此归为他人所有,结果极其惨重。
老所长语调坚定:“所里的决定,你去通知他。有什么意见可以来找我。”
就这样,汪辉收拾了简单的几件行李离开了冯村,回了A市。走的时候正是晚饭前,大家刚收工回来,都在各自宿舍里休息洗漱聊天,谁也没注意有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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