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双浑浊的老眼转动之际,村长将临时编出来的瞎话脱口而出:
“真的很对不起,你的妹妹已经不在了。”
“这个不在”,自然不是指离开了村子。
村长只是在婉转的告诉幽:
你的妹妹已经离开人世!
关于原因,村长是这么解释的:
“六年零七个月前,一场流行病蔓延到了村子里,不少成年人都染病身亡;你的妹妹当时还那么小,所以也就没能幸免......”
村长开始佩服自己的智慧了。
哪怕是在灵机一动地撒谎,他也牢牢把握住语言艺术的诀窍。
比如将时间说得那么详细、还精确到月份的原因,就是为了增加谎言的可信度。
在下一刻来临前,村长相信凭借自身高超的撒谎水准,定然能让聆听的一方信以为真;
只要将“人祸”的责任,全数转嫁到“天灾”上面;
只要这样做,幽很可能就不会跟面前的这些老乡计较,真相就能一直被隐藏下去......
“老头!你当我是白痴?”
幽抬起额头,张嘴舔起了舌头,眼瞳内涌出随时能转化为杀意的寒芒。
“老头以为随便编造出一个说法,我就能信以为真?还是说你只是在用玩笑的方式,来给自己找死?”
几滴冷汗从额头滴落下来,令村长浑身的温度迅速流失。
在心底敲起鼓来的同时间,村长表面上还得装作无辜、一脸真诚地进行辩解:
“没、没有的事,我一个胆小如鼠的老头子,怎么敢欺骗王国派来的人?”
“还在装?老头你要是这么不要脸,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幽高举三根手指,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下达了动真格的最后通牒:
“在三下倒数结束前,你如果还不说真话,我马上转头回走;
那时留在村外的骑士们便会涌入村子,趁夜将所有的村民给血祭了!”
一听这话,胆子本就不大的村长,当即吓得面如土色,口腔内不剩几颗的牙齿用力打着颤:
“什么?幽你不能这么做,我们可是同乡!”
“谁稀罕你们这些土得掉渣的同乡?三!”
“难道你在村子里长大的那段过往,都能当做没发生过似的?”
“住嘴!要是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就更巴不得你们全部死在这里。二!”
三根竖起的手指,现如今落下去两根,留给幽面前那些老乡的反应时间,至此已然所剩无几。
村民们都是些不知战斗的人,可即使他们没有去过战场,对于目前飘荡在村内的强烈杀意,却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出来。
就像有狼群涌入到村子里,盯着村民的那双瞳孔,令这些人的理智迅速被本能覆盖。
在短暂的最后一秒里,包括村长在内的多数人,几乎是齐刷刷的偏转身体、将手指伸往一个共同的方向。
“都是他做的!”
占卜的男人被当成牺牲品推了出去,其余人都是在想:
反正得牺牲一个人,那么干脆就把这个蹩脚的占卜师现场出卖;
接下来,他们只要一口咬定自己跟那件事没关,让“牺牲品”承担下所有责任就行了。
被始料不及地出卖后,占卜师在慌乱当中,与幽的目光正式对上。
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使占卜师的强作镇定、很快在惊恐中遭到瓦解;
不得已之下,占卜师只能将五天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描述了一遍。
当然在他的心中,并没有“牺牲我一个、幸福所有人”的高尚想法;
在描述真相的同刻,占卜师不忘将参与了那件事的所有同伙、一个不少地供述出来。
幽按照他的说法作出判断:
“也就是没有一个无辜的人,连同老头在内,你们全都是有罪的!”
如果是在平常时期,幽倒是会亲自动手、先把十几个人给现场虐杀;
但现在不行,他在想着关于妹妹的事,而且那些村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喂,你们说我妹妹,是在几天前去往那座山上的?”
唯唯诺诺的村民们,现在除了不断点头之外,就是试图避重就轻,将责任从自己身上推出去。
“你妹妹也算为了村子自愿牺牲,如果说谁有错,也是那些残忍魔族的错!”
“幽大人,如果你不嫌弃,我们这些青壮年可以组织起来,等到明日攻上山去,去给你妹妹报仇!”
幽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将鸢尾吊坠握于手心、低头看了一会儿散发出的红光。
他站了很长时间,等头顶的月光逐渐被乌云遮住时,那张闭合许久的嘴,才重新发出声音:
“谁说......我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
外人或许不太了解,但幽本人却最为清楚吊坠的作用。
它不仅仅是一个增加安心感的饰品,更是已经离世的父母,留给一双儿女的魔法道具!
彩这位妹妹,认为哥哥已经死了;
幽却通过对吊坠现状的判断,断定妹妹依然活着。
造成兄妹俩认识差异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年龄。
幽早在十五岁的时候,便从父母口中,得知了鸢尾吊坠的秘密;
然而彩在父母离世的那一年,才只有七岁、比起哥哥年龄还太小,来不及去了解一些事情。
目前活在世上的人里面,唯独幽明白这件魔法道具的作用。
以兄妹俩举例来说:
在两人同时戴着吊坠的情况下,当二者间隔的距离,保持在十里范围之内,此物便会释放出鲜红色光芒;
如果其中一人,因各种原因丢掉了性命、那佩戴在另一人脖前的吊坠,便会顷刻破碎。
而如果没有出现破碎的结果,便能百分百地证实对方还活在世上!
“但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我妹妹去往魔族的聚集地、待上五天的时间,人身安全却一直没有受到威胁......”
这是出于什么因素的影响?
幽仅能通过现在得知的情报、进行大致层面的分析:
与多数不知情者的人云亦云不同,幽作为骑士团的团长,知道很多人都不了解的真相。
他知道统帅那数千魔族的首领,实际上是人类、并且还是一位年轻女性。
毕竟王在过去,有去往集市进行购物的经历,王国层级的情报网,要搜集到这一讯息并不困难。
魔族的首领既是人类、而且妹妹上山之后也没有遭遇不测;
结合这些情报进行分析,便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那个家伙,似乎对家妹有着一定兴趣!”
否则幽实在想象不出来:
一位年轻女孩待在聚集满魔族的山上,一连数日没被伤害、也没被释放;
个中的具体原因:
除了魔族首领将妹妹盯上,并把人强行留下的可能性,幽实在想不到别的合理解释。
“事情发展成这样......可就很有意思了。”
虽然是在自言自语,可确实有一个主意,浮现在幽的脑海。
他叫来那些几乎吓得腿软的村民,以绝对的主人语气反问他们:
“想活命吗?”
这一句话犹如即将到来的宽恕,令得那些人马上丢掉仅存的脸面,一个个不顾形象地匍匐在地。
“我们还没有活够,还想继续活下去!”
“对你妹妹不好的事情,确实是我们有错,请给我们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看穿那怕死的心理后,幽能保证不管让这些人去做任何事,他们都会竭尽全力。
“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是让你们去做玩命的事情。”
幽吩咐村民们的这件事,跟他妹妹具有直接的关系。
按照他刚才的猜测:
妹妹现在一定处于不得自由的状态、也就是遭到了魔族首领的软禁。
就算要救援妹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事情,幽必须等待大部队的赶来,才能正式对魔族发起猛攻。
而如果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妹妹走运地找到了一个机会,从那座山上偷跑下来;
如果妹妹真的能逃脱成功,就势必要回到村子里,届时必然会再和村里的人打上交道。
“在我妹妹回到村子的时候,你们要好好注意对她的态度。”
并非是如同多数人所想的那样,幽要求众人都对他妹妹保持亲切的态度;
要求正好相反,幽以着不容改变的语气,说得明明白白:
“你们在面对我妹妹时,不准因为我的原因,而对她展现出友善的态度,必须残酷的对待她!”
“为什么?那可是您的亲妹妹啊!“
“正因为是亲妹妹,我才让你们残酷的对待她。”
“我们听不明白。”
“其实很容易明白:你们若不做出比以前更过分的事,以她从小就显示出来的倔强性格,怎么可能老实地放弃这个村子?”
幽想要妹妹放弃这个没救的村子,跟自己去往王国。
但幽猜想:
妹妹是不会老实同意的,因为此地是故乡、是对她而言有着童年回忆的地方。
当兄妹俩的意志,有可能发生冲突之际,做哥哥的人就只有一个想法:
这件事没得商量,必须让妹妹服从自己!
为此,他非得让妹妹对这个村子彻底死心;
即使在这中途,要让至亲体验到一些惨痛的经历,也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必然过程!
村长看着面前的幽,观察着那吊起来的嗜虐嘴角,随后忽然意识到什么。
其实在场的人们,都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误区、全都想当然的认为:
所有的哥哥,都会对妹妹很好。
可是殊不知,在这世上什么都有例外;
而幽,正是那么一个典型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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