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一会，少女怀中抱着两个茶杯大小的什么东西出来了，等她走近，杨路发现她手里拿着的是两只苹果。
其中一颗晶莹剔透，表面竟朝外散发着某种白色蒸汽。透过苹果能清楚地看见少女胸口那条有些歪斜的黑色领带。
“谢…谢谢……”杨路接过少女递来的那颗水晶苹果，苹果几乎没有重量，拿在手心就像一枚一毛钱的铝制硬币，杨路很怀疑这玩意里面到底是不是空气。
少女点了点头，似乎在示意杨路快点把它吃掉，而她则坐在一颗与她膝盖平齐的淡绿色蘑菇上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小口。
杨路望着手中的果实，表情显得很犹豫，少女手上的苹果看起来和自己在镇子里的蔬菜市场看到的没什么两样。
而自己手中这颗就显得像是杜鹃花丛里忽然混进一颗大西瓜，这让他不免心中惴惴。
“这个…真的能吃吗”少女再次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但微微睁开的眼角似乎在催促杨路赶快把它吃下去。
那对如兔子一般鲜红的眸子里似乎正透露出某种期待。
“味道，还不错”杨路将信将疑地吃下第一口，果肉的感觉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原以为自己会像吃空气那样什么也感觉不到，但真的触碰果皮时，牙齿的触感就像咬到了某种什锦果冻，咀嚼吞咽的时候又像放在炭火上烤熟的糍粑，软软糯糯。
在将整颗果实吞下肚后，杨路感觉自己就像吃了一整块披萨，现在就算把任何美味佳肴摆在自己眼前，他也没有再吃下去的欲望了。
“给你水”杨路接过少女手中递来的某样东西，说了一声“谢谢”
他仰头从印着凸出粉色兔子图案的小水壶里把水喝了个精光，得救似的用衣袖抹掉水滴，但他忽然感觉不对劲起来，杨路忆刚才听到的声音，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握在手里的水壶。
他机械般地转动脖颈，望向站在脚边的女孩，一瞬间，杨路脸色云白转红，浑身发烫。
“好些了吗？”兔子少女歪头用稚嫩的声音询问，杨路呆呆站在原地，仿佛有什么人掐住他的脖子，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紊乱了。
“我很好”杨路支支吾吾地吐出这几个字，少女双手接过水壶，放在自己坐的白色蘑菇旁边。
接下来，她只是满怀期待地坐在蘑菇上面，似乎在等待某种即将到来的事物。
杨路正襟危坐，他感觉自己身体僵硬，脑袋空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茫然地望着岛屿上的某座他不认识的建筑。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轻启粉唇，她的声音和她的面孔一样慵懒，见杨路面红耳赤毫无反应，她把目光抬高，看向高处的某个地方。
“杨……杨…杨路…”杨路冷汗直冒，现在这个女孩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了，但心情比刚才少女说那些不明其意的话时还要令他难以接受。
“苹果会让你好起来”少女喃喃说着，见杨路有了反应，她情不自禁地摇晃着那颗小脑袋，与乳白发丝同色的垂兔耳在脖颈后晃动。
“谢谢…”杨路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强迫自己从失神状态醒来，但下一刻，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人在挠自己的背还有后脑勺。
他下意识地朝后看去，结果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少女坐在白色蘑菇上晃动着小脚正盯着他看。
“吓…”话还没说出口，杨路伸手摸了摸刚才头部传来瘙痒的地方。
某个软乎乎毛茸茸的异物触碰到手心。他发现少女那半睁的慵懒双眸此刻变成了一种心愿得到满足的希冀目光。
“这是什么啊”杨路骚着附着在头发上的异物，可是那东西怎么也弄不下来，每当手指接触到的时候就有一种痒痒的感觉传来。
他看起来又惊又怕，以为有两只老鼠贴在自己头发上。
“等…等一等”杨路第一次听到少女的语气中带着某种情绪，他看着她的眼睛，那是某种小动物面对人类时乞怜的可怜模样。
“请再等一等”少女从蘑菇上跳起来，跑上前来双手抱在杨路胸口，环住他的臂膀，似乎在阻止他继续对某些东西的拉扯。
………
“一定要把苹果吃掉，毒素才会消失吗”杨路望着静坐在一旁的少女，她点点头，小巧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歉意。
“那么…你是这座山的…主人？”自打醒来后自己看到的第一眼场景，杨路就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山里。
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眼前这个仿佛掉进困倦深渊的瘦小女孩刚才竟称自己是…山的主人。
杨路企图用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绪，他环顾四周，一望无垠的云海就在脚下这座岛屿的下方。
天空中照射下来的光线不是太阳发出的，而是一轮硕大的银月。
“你的名字是…”杨路心里打鼓，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这样问，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神仙大多是没有名字的，那些代号只是某些后来者附加上去用以辩识的产物。
“心月”
少女的垂兔耳看起来软绵绵的，杨路以为她说的是天空中的月亮。“我不是说月亮的名字，是…”
“不是月亮”少女用略带生气的口吻说，她凑到杨路跟前，虽说正鼓着腮帮子，但却令那慵懒的模样多了几分可爱。
“噢”杨路连忙摆手，表达歉意。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杨路揉了揉那双多出来的耳朵，满脸困惑地望着名叫心月的少女。
“蘑菇”心月指着不远处那座木桌上的东西，那堆叫不出名字果实旁边掉落的绿光蘑菇。
“你的脚流血了，还有你的头”心月用手比划着什么，说话时断断续续，像在努力重现自己发现这个少年时的场景。
“还有一个人呢？”从她那略显笨拙描述中，杨路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自己为救男人时脚下传来的不适感是由折断后的树干尖刺引起的。
那些长短不一的尖刺洞穿了杨路鞋底的胶层直入血肉，杨路暗自心惊，为自己当时的处境捏了一把汗。
在她的描绘下，杨路得知绿光蘑菇并非看上去那样美丽，它蕴藏着某种毒素，在它生长的区域内，不管是水源还是任何能够被肌肤接触到的空气都会充满危险。
长期停留会导致各种各样奇怪的症状，而幻觉和头晕只是其中之一。
也难怪自己会出现类似的状况。那颗她让杨路吃下去的透明苹果则是少女治疗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杨路想到那个脖子卡在藤蔓里的男人，“他现在怎样了”
“他已经走了，我给他做了治疗，马上就恢复了，我有很多方法可以帮助他恢复健康”
谈起男人时，心月脸上很平静，像是在说着一桩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看向杨路时，她的表情就有些为难了。
似乎为了清除绿光蘑菇带来的毒素她花费了不少功夫。
杨路打心底很感谢眼前这个看似慵懒的少女，她完全不是看上去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相反，她虽然个子不高，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在了解方才为她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以后，杨路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憧憬和好奇。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杨路问道，“你的朋友也一定是仙人吧？”杨路说出了埋藏心底的疑问。
她慢吞吞地说自己在这座山里有许多朋友：狐狸吉，青蛙睹，八哥兰………她也很自豪地细数起它们的每一位祖先，每当它们的祖先死掉的时候她便会将它们埋葬。
而如今，这样的轮回往复连心月自己也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回了。
心月背靠着身后那只白色的蘑菇，垂兔耳在脖颈后微微摇晃。
她还知道那些朋友每一位祖先的名字，喜欢在哪里生活，山洞或是布满绿苔的水池，又或是幽深的峡谷。
可是她眼中的疲倦并未消退，说这些话时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或许是这个女孩在为它们的消亡感到心痛。
“那些人呢？”杨路心中不解，她为什么只和动物交朋友，每年都有许多人来山里的庙宇进行祭拜，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如果身为山主的心月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定会让她身名远播。
这么做的话她就不用整天守着这座孤独的岛屿或是去山里找动物们玩耍了。
她可以去山里接受人们的朝奉追捧，杨路想起某天在学校同学口中听到的新词“偶像”。（当然他并不认为偶像会整天待在山里）
每天会有那么多人上山来，只为了一堵山主的尊荣。
心月将头埋在膝盖中双手环抱，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杨路瞥见少女那娇小的身躯微微颤动，不禁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令她想起伤心的事情。
“对不起，我只是问问”杨路上前，用膝盖抵住草地，半跪在少女跟前，此刻，他心中纠结。
杨路不太会安慰别人。小学的时候，每次课间被男生嘲弄自己长的像女生时，他会在放学后躲到卧室的门板下暗自啜泣。不过他想起曾经姐姐是怎么安慰自己的。
她会拍拍自己的后背，轻声说“不用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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