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换上一身淡紫色的短袖与黑色的短裤,随手扎了个马尾,在左右手手腕上分别带上了一个漆黑的手环,两只脚的脚踝上套了一个黑色的护踝,随后放出一只乌鸦出了门。
踏上房子外的第一寸土地,清晨的阳光打着哈欠躺在薇安的身上,清新的空气迫不及待地挤入鼻腔,薇安将乌鸦放飞,活动了下身体,随后开始迈步跑了起来。
薇安修长洁白的腿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完美无瑕的脸颊似乎吹弹可破,令人惊艳的完美身材印在了风景中,世界仿佛都因她而明亮三分。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孩,此刻身上却有着将近四吨的负重?
左右手手腕与左右脚脚踝上各一吨,每天早上她都会戴着由教会提供的夜环负重四吨跑五公里。
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赢家,双眼没被汗水浸透的人才会看谁都是闪闪发亮。
薇安一边跑,一边适应着双重视野带来的不适感。
漆黑的使者展翅翱翔于天际,锐利的瞳孔冷漠地扫视着一切。
这种感觉很奇怪,薇安眼中的两个视野并不重叠,而是单独分了开来,其中薇安自己的视野是清晰可见的,乌鸦的视野更像是用余光瞄到的一样。
但若是集中精神转向乌鸦的视野,那么主次就会颠倒,换成乌鸦的视野清晰。
不过薇安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点——
如果将两个视野比作天平上的左右托盘,那么注意力就是砝码,左右托盘如果所承载的砝码重量稍有不同,天平就会立刻倒向更重的那一边。
但——如果两边的砝码质量数量都相等,会出现什么状况呢?——
两个不同角度的清晰视野。
是的,薇安先前曾看到了这样的视野,但很快就消失了。
要想做到绝对地平分注意力谈何容易?
一旦视野中出现一个稍微醒目的东西,那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就极易被瞬间冲垮,更何况要是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保不准就得得精神分裂。
但薇安根本不在意——
反正她早就疯了。
倒不如说真要患了精神分裂每个夜晚“睡去”后能有个人说说话也挺好。
薇安曾经想刻意地创造个人格出来,可是没用。
她试过动不动就跟自己说话,试过一边讲笑话一边唉声叹气,试过幻想有一个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跟自己谈笑风生,可是都没用。
对着黑暗讲出再多的话她也听不到回答,演得再多再逼真她还是懂那只是在演,她讲出的笑话甚至连自己也逗笑不了,回应她的唉声叹气的只有一连串长长的空荡的回音,那个幻想更加可笑,它就像个泡沫,一碰就碎。
能陪她笑的人很多,可能陪她哭的一个都没有。
她曾经也想着适应,她小心翼翼地与众人打着交道,想要打造一个不至于让自己被回家的浪潮吞噬的港湾。
她成功了,却又失败了。
她交到了很多朋友,连莫妮卡也放下了最初对她的戒心,夜卫里的许多人开始跟她说笑、谈理想、谈生活、谈爱好——
然后他们都死了。
死亡在夜卫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谁也无法保证下一次对牧羊者的围剿死的会不会是自己,连平日里的外出巡夜都可能会有人死亡。
可四年前那个竹竿似的小女孩什么也不知道,哪怕早听兰德说过夜卫的殉职率很高,她也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
她下意识地觉得厄运不会降临到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她还不懂离别让人多么地无奈。
人类愚昧的本性从来都是这样,残酷的悲剧才能在骨子里留下无法风化的刻印。
同时她毕竟还太小,哪怕穿越过来前也才刚满十七,学校里的温室还没疯狂到将狂风暴雨放入,最多最多也就是那淅淅沥沥的小雨。
更何况现在她所在的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应该是这片土地被人类教会了如何将一个人连骨头带肉完整地吞下去。
稚嫩的孩童还会天真的以为这片大地上存在鲜艳似血的土地,殊不知那是悲苦的人民留下的最后警示。
她被这片土地狠狠地上了一课,这堂人生的课堂用蘸着血的粉笔告诉了她这片土地上那森冷的獠牙无时无刻不在对着人们亮出,手中的刀若是没蘸过血那鬣狗们会一拥而上将你撕碎。
所以那一天,她咬着牙发誓要记住那个她第一个死的朋友。
那家伙叫什么来着?
是福——福——福——
哦,对了——
她忘了。
死的人太多,记不得了。
薇安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慵懒地爬上天空的朝阳将世界笼罩在一片金辉中,任由那只漆黑的飞鸟撞入金色的世界,笔直地飞向天际。
道路两旁的花朵与芳草尽情地舒展着身体,几只雏鸟又在着急地呼唤未归的双亲,清风缓缓拂过树枝,那瑟瑟的声响像是女神轻声的歌唱,视野内已零星地出现几个人影,大自然这幅瑰丽的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大自然总是这样,在不经意间便让人惊心动魄。
然而谁又能想到——
这片平凡的土地下全是尸骸。
沐浴在朝阳中,薇安·博拉轻声呢喃——
“愿那该死的长夜永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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