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在那一天死掉的。
也可能没有死。
但是事实告诉我，现在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黑暗，能够记起的画面是死前织语冲过来的样子。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她可能在流泪。
之后的事情就看不清了……有一个和织语长得非常类似的女性出现在了围观的人群中，她似乎笑了，然后趴在了织语身上……
想到这里我猛然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身上被连着各种针管和线，嘴上带着呼吸机，旁边电子屏上的心电图正常的随着时间跳动……我在医院吗？
大脑渐渐清醒后，我才意识到旁边有人。是织语，是织语吗？我无法动弹。
窗外吹进一阵风，将白到略带透明的窗帘掀飞起来，月光镀在了这个女生的脸上。这是织语的躯体，但是这不是织语……吧。
她盯着我，目光寒冷，丝毫没有亲妹看亲兄的温暖。她的肤色似乎也更白了不少，但是给人的感觉并不健康。
“……织语？”我用尽力气在她的手背上勾写了记忆中最后的女孩的名字，而作为名字的主人的她眼中没有波澜，在月光下像一尊雕塑。
我不禁想问，她是活人吗？或者她只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而已。
“她的名字？”雕塑动了动嘴，只说了这么几个字，目光寒冷。
我吃力地点了点头，而我看见她笑了……仿佛是神在嘲笑黎民的无知，毫无感情的面容瞬间充斥着轻蔑，这是织语从来不曾有过的。
我觉得她玷污了织语的躯壳，感到胃部一阵恶心，对眼前这个女人，更是充满着令人作呕的感情。
她向后挪动了椅子，站起来走到床边，将窗户固定，又将窗帘挂起，“今天晚上的月亮不错啊，你说呢？”她逆着光，但我仍能感受到她对我无法了解现状的戏谑。
恶心。
“既然你不能说话，那只好我唱独角戏了。”背对着窗户的她用双手撑起自己，坐到了窗沿上，背后的月光被她在风中飞舞的发丝切成了无数个寒冷的碎片……
她到底是谁，而我的妹妹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感觉胸口一阵闷痛，我是如此的不悦，但是却被身体束缚得无法动弹。
“我的名字叫幸灵，而以你的身份只能叫我织魇吧……我想的话。”语毕，她的嘴角再次勾起令人恶心的笑。
这都是21世纪了，她能不能不要这么搞笑啊……等级尊卑这种事情早就被时代抛弃了好吗？她以为她是谁啊，中二病吗？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我妹妹在哪里……这家伙根本就是状况外啊！
想到这里我再次看向那个来历不明却占用了我妹妹身体的女人，她的眼神坚定却冷漠……
到底谁才是状况外啊……
之后，她翻身跳下了窗台，只留下了状况外的我和一轮状况外的月亮。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看见了阳光后我才确定自己的确没有死。
父母看起来是熬了一夜的样子，推开病房的门带着早餐进来了。同时他们背后跟着那个我不认识的妹妹。
“佑灵，你醒了！”看见我睁开的双眼，母亲顾不得手上的东西，立马坐在了我的旁边，握着我的手问我感觉怎么样。父亲站在旁边，双紧紧握着妹妹的手，眼镜下的眼睛似乎也湿润了。
我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他们了呢，看起来真的老了不少……上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这么老了吗？
“佑灵，幸好你妹妹把你推开了……”母亲说着用手抹了抹眼角。
我被妹妹推开了？看起来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昏厥前最后看见的仍然是我的亲妹。如果是这样，那我看见的那个趴在亲妹躯壳上的女性……
织魇。
我记得她只让我这么叫她。
“织魇……”发声后才觉得喉咙很干。
“是在叫织语吗？”母亲听到了我的声音，将身旁的妹妹牵到病床前，“你哥从小就宠着你，这次你救了他一命，兄妹之间也真算是帮扶了。”
母亲的嗓子也很沙哑，是哭了多久呢……我想见到织语，我想证明昨天晚上只是一场梦。
看到织语后，我彻底绝望了。
冷漠的双眼，更白皙的肤色和不在束起的头发。
似乎是对于我的称呼很是满意，她再次轻蔑的笑了，和她昨夜惯用的表情一样……令人作呕。
她握起我的双手，天……别碰我，别碰我！这种想法聚积在心中，
我会被她杀掉，就像是她杀掉妹妹那样。
对，
妹妹是被她杀死的。
我奋力甩开她的手，伴随着尖锐的嘶吼，蜷缩在被子里。
“佑灵，你怎么了！她可是救你的妹妹啊！”父母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反应过来之后随即来安慰躲在被子里的我。
“她不是我妹妹……她不是我妹妹……”她的确不是我妹妹，她会杀了我，她会像杀了我妹妹一样杀了我……
“爸爸，佑灵哥好可怕……”
那个女人用妹妹的声音向父亲求助，躲在了父亲背后。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不要用她的声音说话，不要玷污我妹妹。
真恶心。
“佑灵，即使你现在是带病之躯，她还是你妹妹……”父亲威严的声音，穿透了医院厚重的白被子，
父亲你不要管她，她不是你女儿，她是织魇，她不是织语。
“先带着织语出去吧……佑灵刚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声音，你也不要责备他了。”母亲说着，与父亲一起护着那个女人，离开了病房。
她转身的时候，我看见她再次轻蔑的笑了。
玩弄般的，仿佛是看着无力的玩偶。
可能我已经在那一天死掉了。
待一切稍静之后，那个女人静悄悄地推开门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木凳上。
虽然不能自由活动，比起昨晚，身体倒也是恢复了不少。在她进来后，我戒备地坐了起来。
“呵，”她挑了挑鬓角的发丝，“我那么可怕吗？你放心，我不懂你一根手指头。”
“说什么笑话！”我把枕头砸向她，站在病床上怒不可谒地指着她：“你已经杀了我妹妹，把她还给我！”
“我看说笑话的是你才对，”她用手拈开粘在身上的棉絮，“你妹妹是为了救你而死的，我只是暂时借用了一下她的身体，这么说起来杀掉她的，是这个走路不小心的哥哥。”
她又笑了……到底哪里好笑了？别人的亲妹死了她就这样占用了身体，难道没错吗！
“你对我发火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罪责开脱而已。”拈完最后一点棉絮，她拍了拍双手，“其实想把她救回来不难，这么做的话你也能好过一些吧~”
她笑着，用我亲妹的嘴角。
虽然极其不愿，但是她既然能够俯在织语身上，便也是有些许与常人不同，
“怎么救？”我坐了下来，斜背着她。
我还是觉得她很恶心。
她露出了常有的轻蔑笑容，“在遇到你妹妹之前，我一直游荡了好多年……”
“究竟是多少年啊……”能不能不要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拜托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去救织语好吗？我真的对你的身世与过去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听故事是听不懂后面的哟，小鬼。”她摆出一副自己活了很久，是个长者的姿态……总之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无知的凡人，而她理所当然地可以嘲笑我。
令人恶心的设定。
“我活了好久好久……期间也遇到过几个如你一般大的同伴，后来都老死了……所以除了最初的几个我都不记得名字了。我想我应该是失忆了，这么多年的寻找，也有过一点收获，怎么说呢，我想我可能是控制梦的神仙吧，哈哈自己这么说感觉太自恋了。”
无奈的我只能看见这个女人在那里自说自话，说到自己的同伴时稍稍露出了一些不同于先前为了讨好而做态般的孩子气。看到这里我稍微松了口气，她还是个有人性的家伙……吧。
“但是，我只能控制人做恶梦。”
说到这里，她再次露出了他人无法靠近的目光，“所以说很多同伴起初都愿意帮我……后来受不了每晚噩梦的折磨而选择了离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谁愿意总是做恶梦。”
她就是这么一直孤独着走过来的吧。
“如果这次你愿意帮我的话，我决定换一种方式。”她看向我，眼神依旧坚定。
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帮你就没有办法救回织语吧。”
“说的也是。”她微吁一口气，“我决定把能力给你，我来每晚做恶梦，你帮我在我的梦里找到我要的东西。”
“记忆么……”我搔了搔头，“你不是失忆了吗？这种东西怎么会做梦，而且是噩梦啊。”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似乎也有点危险。
“我想潜意识应该还会记得一些东西……”她垂下头，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话，“不过你不会死的，因为是梦。”
再次露出她笃定的眼神，我算是败给她了。
不帮她是没有办法救回织语的吧，亲妹的身体现在是她最大的筹码。
“我妹妹的大脑不会有事吧……”我向她问到，毕竟这是牵扯到亲妹身体的事情，我不敢怠慢。
“到时候我会带走我自己的记忆，你亲妹的记忆只会从她推开你那天开始。这样愿意帮我吗？”
“不帮你是没有办法的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今后的生活看起来会很糟。
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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