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府书房。
凌晏如皱着眉头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步,脸上写满忧虑。
手下来报,“大人,纪千户又去了醉风楼,刚刚进府的那个年轻人出府了,要不要跟去?”
凌晏如转头,思考片刻,突然叹了口气,“罢了,不必了,以后那纪纲也不必再跟着了。”
“是!”
“......”
精心准备的午宴,结果只剩汤宗和凌晏如参加。
凌晏如也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只是客气询问了一句纪纲和车在行去了哪里,便没有再多追究。
午宴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车在行回来了,汤宗正在等他。
“怎么样,王清源说什么?”汤宗问道。
“大人,我将那句话带给王大人之后,他久久不语,表情既是纠结,又是无奈,似乎还有害怕。”
说完拿出一张字条,“他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这写了这几个字给我,让我转交大人。”
汤宗接过,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能不称官,官不称能”。
车在行疑惑,“大人,这八个字是怎么意思呀?”
汤宗看了一眼,放下字条,“前面四个字说的是他自己,后面四个字说的是我。”
其实汤宗让车在行给王清源带话,是借王清源之前请教自己的案子告诉他,你王清源本是清白之人,却与那偷老妪钱财的贼人扭打在一起,让自己身陷囫囵,旁观之人也失了分辨,现在我给你机会,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告诉我,我为你主持公道。
而王清源的回应,前一个“能不称官”说的是他自己,说他的能力配不上现在所任的官职,有愧朝廷的期许,后一个“官不称能”则说的是汤宗的官职配不上自己的能力。
而从更深一层的意思去解读,前一个“能不称官”其实代表王清源已经默认了浙江确实有问题,自己虽然知道一些,但却无能为力,有愧朝廷。
后一个“官不称能”就是告诉汤宗,你这个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现在的你空有才能,却一没头衔,二无兵马,在浙江这摊浑水里,你做不了什么,说不得还要淹死在里头,说的直白点,我王清源就是现在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你又能怎么样?说不得我都得跟着倒霉。
汤宗明白过来,问车在行道,“此去可曾有尾巴?”
“有,奈何没有抓住。”车在行道。
“可是这凌府之人?”
车在行摇头,“不是,是快到知府衙门的时候才发现的。”
汤宗点头,心说难怪王清源什么都不敢说,原来是他的知府衙门就一直有人盯着他。
可到底是谁呢?周洪宗、耿璇还是凌晏如?
虽不能肯定,但必定是他们三人中的其中一个。
车在行与汤宗相处日久,见他沉思,不敢打扰,转头就要出去,不想汤宗突然吩咐道,“在行,咱们今日回京!”
车在行闻言一惊,心说自己这才来了多会,就直接要返回了,“大人,杭州府的事了了?”
“不!杭州府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汤宗神色严肃,“你去将凌大人请来,我要与他辞行。”
“是!”车在行不再多问,称是出去了。
很快,凌晏如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神色焦急,“老师,听说您今日要回京?”
汤宗换了一副面孔,笑呵呵道,“子房,不用着急,来,坐下说。”
凌晏如坐下,却还是问道,“老师,您来杭州府不过三日功夫,学生还未尽地主之谊,如何就要回去?”
汤宗道,“我虽已经来了三日,但皇上给的查案时间已经过半,我不能再在杭州府耽搁了,须得另想他法。”
凌晏如闻言心中一塞,若是昨日,这尊佛要走,他本应该高兴,可现在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沉默一下,“皇命在身,老师既如此说,学生也不好阻拦。”
说完问道,“老师准备何时回京?”
“现在!”
“现在?”凌晏如一愣,“老师如此着急?都不容学生通知周大人、王大人他们安排送行?”
“不必了,我们直接走。”汤宗道。
“可是老师,现在已是申时,再有一个时辰,天都要黑了,不如明日再走?”
汤宗笑道,“正因天要黑了才要现在走,晚上赶路,不耽误工夫。”
凌晏如还想再劝,可想到这位老师的脾性,只能点头答应,“学生现在就去准备马车,送老师去码头。”
“好,麻烦子房了。”
......
其实汤宗要回京,不全是因为王清源的那八个字,而是他昨日就已经确定,只要王清源不肯说实话,在杭州府已经不可能再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今日派车在行去不过是想再努力一下。
而对于接下来该如何去做,他心中已有了打算。
主意已定,汤宗立刻安排车在行通知纪纲,邱月娥收拾行囊。
可车在行在凌府找了一圈,却未发现纪纲的身影,他还没有回来,急忙前来禀告汤宗。
汤宗闻言吹胡子瞪眼,“去醉风楼将他找回来!”
“是!”车在行赶忙去了。
在杭州府三日,汤宗每日为了案子殚精竭虑,这纪纲却是潇洒如常,光醉风楼都去了不下三次,几乎每日一次,实在让人生气。
很快,车在行带着略有醉意,一身胭脂味的纪纲回来了,一见汤宗就问,“汤大人,如何就要回京?”
汤宗看他一眼,没好气道,“再不回京想办法,纪千户怕是要与那身四兽麒麟绝缘了。”
纪纲闻言立刻换了脸色,“回京好哇,汤大人说去哪里就去哪里,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立刻去收拾自己行囊了。
汤宗吩咐车在行,“你现在出城,让车轮舸在码头等待。”
“是!”车在行又去了,这才来到杭州府半日功夫,却已经为汤宗办了不少事,可是比纪纲这个钦命的“助手”有用多了。
众人收拾完毕,凌晏如陪同出府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出城来到了码头,车轮舸已经停好等待。
凌晏如第一个跳下马车,将汤宗殷勤扶下。
汤宗握住他手笑道,“子房,这三日多有叨扰。”
凌晏如诚惶诚恐,“老师说的这是哪里话,纵然只有三日,却仿佛回到了当年的禄州,学生只叹时间太少,恨不能常伴老师左右。”
汤宗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相聚总有分别时。”
说完深深看了他几眼,语重心长道,“子房,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你一直称我为老师,那我就舔着这张老脸自称一声为师。”
“老师这是说的哪里话,禄州之事学生一日也不敢忘,不管何时,您都是我凌晏如的老师。”
“好。”汤宗哈哈一笑,而后面色郑重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子房,为师这就要回京了,你可还有要对为师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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