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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灾厄(一)

大灾厄(一)

“明明我们已经包围王城了,只需要再加把劲就能拿到头功,却被皇子大人的部队换下。贵族老爷们还真是干的漂亮,在抢战功这方面。”

贝伦背着步枪和连队的战友们发起牢骚。

“你是笨蛋吗?贝伦少尉!”哈里斯瞪了贝伦一眼,接着说,“这次把我们从前线撤下来是为了保护我们啊。虽然是我们最先包围了王城,但在王城中可是有着王国最后的也是最精锐的部队啊。我们虽然是装备了最新式武器的精锐部队,但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面对精锐的魔法部队,即使付出巨大伤亡也不一定能够赢啊!这一点,贝伦你应该深有体会才是。尤里乌斯殿下正是不希望看到我们出现巨大伤亡,才将自己的直属部队替换掉我们,毕竟他们才是帝国真正的精锐啊。我明白你想要立功的心情,但是希望你不要被功利蒙蔽了双眼,士兵已经到极限了。”

面对着老上级哈里斯上尉的说教,贝伦回想起不久前的城门攻击战,他的小队是第一支突破城门的队伍,但作为代价,三分之一的战友倒下了。

贝伦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战友都是和他一样,从各地征调来的普通人,都有着各自的家庭和等待着他们回家的亲人。而自己竟然为了所谓的战功一时忽视了这些一路走来艰苦抗战的战友的安威。一股莫名的悲痛突然涌上心头。

“战争就是炼狱,到最后功成名就的只有少数几人。所以,贝伦。我知道你迫切立功的心情和理由,但不要因为战争迷失了心智。我可是很看好你小子的啊,说不定在将来,你会成为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哈里斯看穿了贝伦的沮丧,出声鼓励。

“是,上尉!”刚才还有些阴沉的贝伦,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不过说我能改变世界什么的,上尉果然脑子有些不正常。”

“夸你两句就上天,你小子太得意忘形了。”哈里斯对贝伦的调侃施以铁拳。虽然看起来就是安慰下属的玩笑话,但哈里斯却是非常认真的。阅人无数的他深深相信,将来改变世界的,可能就是眼前这个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少年军官。

“贝伦.莱斯泰德!莱斯泰德公爵领,莱斯泰德孤儿院出身,将来的梦想是迎娶茱莉娅.莱斯泰德少将,为此特来从军!”

这是哈里斯和贝伦第一次见面时,贝伦在新兵营里的自我介绍。这段发言在当时成为一个笑柄,在新兵营广为流传。虽然是出身同一所孤儿院,但一个新兵竟然妄想迎娶茱莉娅少将,那个被誉为帝国史上最年轻,最美丽,最有前途的魔法部队将军。不只是让人笑掉大牙,更是天方夜谭。

哈里斯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自己要训练的新兵中有一个可以称为天下第一的大傻瓜。但随后,他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那个少年没有被周围的嘲笑影响,反而始终保持着当时那纯真笑容迎接,度过在新兵营的每一天。虽然只是个没有任何魔法适应性的普通人,但贝伦却并没有把迎娶茱莉娅.莱斯泰德只当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一点点的努力,一点点的积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顽强的克服,始终保持着初心,仿佛那个梦想真的可以实现一样,虽然缓慢,却一步一步的坚持着走下去。并且贝伦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只要是在他周围,都会被他的天真,乐观和积极所影响,打动。渐渐的,周围就再也没有嘲笑他的人,而是出现了一群怀揣梦想不断努力的年轻人。

“贝伦,我是真的相信你啊!”这句话哈里斯没有说出口。

队伍很快就到了王城一公里外的营地。帝国在这里设置了前线指挥部。贝伦他们一到营地士兵们就一个个瘫软在休息区--他们真的累坏了。哈里斯上尉则是到指挥所汇报战况。只有贝伦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哟,炮兵部队的兄弟,感谢你们的支援,这个就交给我吧!”

贝伦是精力旺盛的人,无所事事对他来说就是种惩罚。于是短暂的休息后,主动要求帮助正在搬运炮弹的士兵。

“长官,感谢您的好意。我们可以自己……”

士兵刚放下手中的弹药箱敬礼,贝伦却已经把弹药箱抱起来。

“不必客气,就当是对你们精准炮火支援的回礼啦。对吧,兄弟们。”

贝伦对着正在休息的部下抱以爽朗且期待的笑容。

“连我们也要帮忙吗?”

“笨蛋少尉,自己想累死不要牵连我们。”

“摊上这么个长官一定是水神对我的磨炼。”

虽然被部下们抱怨着,但他们却一个个站起来回应了贝伦的期待。只是突然,世界安静了,所有人突然立正行起军礼。

看着下属的模样,贝伦猜测很可能是上面的大人正在视察,所以赶紧转身立正面对来人。

这一刻,绝对是贝伦18年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他行使军礼的对象正是那个让他日思夜想,并为之努力的梦想--茱莉娅.莱斯泰德。

一头火红的齐肩短发,整齐规整的军装包裹紧致婀娜的身体。白皙透亮的面容上一双如同红宝石般闪耀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贝伦。

对于贝伦来说,这一刻时间停止了,这一刻梦想就在眼前。

“这就是茱莉娅.莱斯泰德哦。”仿佛是时间倒流回了十三年前的那天。孤儿院的修女正指着茱莉娅留在孤儿院的画像对着孩子们介绍着。

“你们要感谢茱莉娅。因为有她,孤儿院才能得以运转……”

修女当时说的话贝伦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那天,他看到了女神,看到了值得自己追求一生的梦想。

“你就是贝伦.莱斯泰德少尉!”

茱莉娅严厉的问话让已经僵直的贝伦回过神来。

“请你嫁给我……”

因为大脑已经短路,贝伦脱口而出。这句话如同炸弹一般,炸裂了整个营地。

“啊,真敢说啊!”

“快看看赌注,是谁赢了。”

“可惜,我赌的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贝伦少尉会自我介绍。”

“我赌的是邀请晚餐。”

“还是我的靠谱,赌的是表白。不过该说不愧是哪个傻瓜呢,竟然是直接求婚。”

“那么有没有人赢。”

“好像有。”一个士兵早就开始翻找笔记上的赌注。“哈里斯上尉赌的是直接求婚。”

“果然还是上尉最了解那个笨蛋啊!”

面对着周围人的议论,茱莉娅冷冷的说道:“肃静!”

明明是很温柔的声音,但对在场所有人除了贝伦来说那是能够让人坠入寒冷地狱的严厉指令。营地里立刻鸦雀无声。

茱莉娅恶狠狠地瞪了身旁的哈里斯一眼,哈里斯虽然尴尬的笑了笑,心中却连连叫苦“这群兔崽子,这是把我卖了啊”

“贝伦.莱斯泰德!”虽然被贝伦突如其来的求婚搞的有些手足无措,但茱莉娅毕竟是老道之人,很快强装镇定,继续说道:“第一次见面就敢侮辱长官,胆子不小啊!”

“不,我没有侮辱将军的意思,虽然是不自量力下官确实深爱着将军,希望能够得到将军的回应。”

贝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求婚,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明白自己引爆了一颗巨大的地雷。但事以至此,虽然不抱以期待但只能表明心意。

“竟然还……咳。。。嗯!”面对着贝伦更加赤裸的表白,茱莉娅显得有些慌乱,但表面仍然故作镇定。不过熟悉茱莉娅的女副官细心的发现了茱莉娅微红的耳根。

“想不到那个冷面的将军竟然会害羞。小伙子,干的漂亮!虽然前途艰难,但姐姐我为你加油。”副官抱着吃瓜的心情,暗自偷笑着。

“早就听说你是个笨蛋,但没想到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不过念在你们小队是第一支攻刻城门的队伍,我就既往不咎了。”茱莉娅被没有拒绝贝伦,而是转向其他话题,“贝伦.莱斯泰德少尉,经司令部研究,为表彰汝小队的功绩,特此全员颁发帝国荣誉勋章,本来对于你是有特别嘉奖的,但基于你方才的无礼。你的授勋就此取消。没意见吧!”

“没有意见。对下官来说,能够得见将军就是对我最大的奖励。”

“你还真敢说啊!”

眼看着茱莉娅就要动怒,副官急忙阻止。“将军,既然贝伦少尉的奖励已经取消了,那么将军也不应该做其他处罚。这么做会有损士气。”

“ 既然莱茵都这么说了,今天就饶了你这个笨蛋吧。”

说完,茱莉娅急忙转身离开,甚至有些不顾将军的威仪。因为她生怕自己再不离开,动乱的内心会被一众下属看到。

莱茵副官对着呆在原地贝伦意味深长的笑了,“贝伦少尉。你刚才也说了是自己不自量力。”

“是,对将军做出那样的发言,下官感到非常抱歉。请长官转达我对将军的歉意。”

“哈哈哈,少尉。我难道看错你了。”莱茵突然用诙谐的语调说道:“本来以为贝伦少尉是不会简单放弃的那种人呢。”

“是。长官并没有看错,下官会努力成为配得上将军的杰出人物的。”

“那就继续加油吧。”莱茵留下妩媚的笑容,随即离去。

确定了长官们都已远去,营地里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回到自己帐篷的茱莉娅一头扎进被窝里。

“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笨蛋啊,竟然搞的我方寸大乱。不知道有没有被其他人看穿,可恶啊,贝伦.莱斯泰德。”茱莉娅虽然心中怪罪着贝伦,但一想到刚才贝伦求婚表白的场景,心头却是小鹿乱撞,俏脸胀红。

“可恶的贝伦,可恶,可恶。搞的本将军现在心烦意乱。”

“茱莉娅我进来了。”

“莱茵,等……”

茱莉娅本想制止莱茵,以免被看到自己现在的丑态,但话没说完,莱茵已经进到帐篷里。

“哎呀呀。我们战无不胜的将军这是在干什么?”莱茵一脸坏笑着。

“闭嘴,你敢嘲笑长官。”

“长官?哈哈哈,我怎么敢嘲笑长官,我不过是在笑话情窦初开的老友而已。”

“情窦……莱茵滚出去。”

被看穿心事的茱莉娅抓起枕头朝莱茵丢去却被巧妙的躲开了。

“干嘛着急啊,难道是被我说中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竟然说关心老友的我是恶毒的女人,莱茵好伤心。”虽然说是伤心,但却一脸坏笑的莱茵在茱莉娅身旁坐下。

“你也老大不下了,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也未尝不可啊。小贝贝在家可是经常拉着我问,妈妈,茱莉娅阿姨什么时候结婚啊。”

“什么,连小贝贝都这么说吗?”

“当然啦,毕竟我们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们,就只有你还没有成家哦。怎么样,不如趁这个机会,就答应他的求婚吧。”

“鬼才会答应啊!”茱莉娅一把推开凑到眼前的莱茵,“一般来说难道不是应该先见面,约会,表白之类的吗?”

“哦?也就是说要先约会才行。”

“嗯。”茱莉娅刚想回应,突然反应过来,“莱茵你算计我。”

“哈哈哈,恋爱中的茱莉娅好可爱啊。”

丝毫不顾及茱莉娅的愤怒,莱茵只顾着自己开心。敌不过莱茵的茱莉娅也只好放弃。

“那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茱莉娅小声问着。

莱茵一改刚才的态度,认真的反问道:“茱莉娅才是。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你的眼睛里看到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茱莉娅拥有神眼,能够看穿人类的一切。这是连帝国高层都不知晓的秘密。知晓的除了孤儿院的老修女,就只剩下眼前一起长大的莱茵了。神眼是茱莉娅在斗争复杂的帝国上层能够保全自己不被权力漩涡卷入的有利武器。自从她成名之后,慕名求婚的人络绎不绝,贵族王孙,巨商富贾。但是在茱莉娅的神眼中,那些人的本质全部暴露无疑,浑浊肮脏。这是难免的,茱莉娅并没有精神洁癖,因为看过无数人的本质,她才明白,人类或多或少都会为了生存而沾染肮脏,这一点她和莱茵也不例外。

但是贝伦不同,第一眼见到贝伦的时候,神眼就被他耀眼且温柔的本质所包围。那是一具纯粹的灵魂,经历过磨难,沾染过污秽,但是却依然耀眼,温柔。在贝伦求婚表白的那一刻,茱莉娅仿佛身于这世间所有的幸福与温柔的漩涡之中。有生以来她从没有感受到如此的安心与宁静。茱莉娅虽不经情爱,但饱经人事的她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感情,那是从未有过的青涩,从未有过的娇羞,从未有过的温暖,从未有过幸福。一见钟情,就是这样的感情吧!

“我觉得他……还不坏。”茱莉娅红着脸小声回答,“可是我……”

“不必担心年龄,虽然你比他大11岁,但还没过三十啊。没过三十就是永远的少女。”莱茵笑着把茱莉娅拥入怀中,“少女啊恋爱吧!让帝国的人民见识下。战无不胜的帝国将军,不仅在战场上,情场上同样也战无不胜。”莱茵知道自己的话有病句,情场上的茱莉娅早就俘虏了贝伦了,但为了鼓励朋友,她还是如此说道。

看着莱茵认真的脸,茱莉娅害羞的点点头。

下次再见面,就先试着约会吧。

29岁的少女如此想到。只是她想不到的是,刚才的转身,已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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