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前。
孟洛走下公交车，在御龙庭外的林荫大道上见到了等候在这里的折原琉璃。
“来这么早啊。”孟洛朝她打招呼，“早饭没吃呢吧，要不要一块到对面皇道街口上喝个羊肉粥？”
身着便服的折原琉璃依旧是那么靓丽，她倚靠在墙边，让林荫大道的纤细朝阳一屡屡的映在脸上，娇媚又迷人。
但很显然，外表一贯漂亮的她此刻心情却不怎么漂亮。
她看了看孟洛，轻声摇头：“没心情……”
“不好好吃吃早饭容易低血糖，这可是血的教训呐。”孟洛从口袋里拿出大半袋吃剩下的蛋黄方块酥丢到她手里，“好歹吃点，不然对证的时候也有力气不是？”
折原琉璃拿起方块酥，像一个没有表情的机器般毫无生气的往嘴里乱塞了几口。
“这……和有没有力气……又没有关系。对证……我哪有办法对证……”
“那也好，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孟洛笑，“踏入御龙庭的大门就追悔莫及了，要不咱干脆直接打道回府玩游戏去？还是拐弯去隔壁先吃饱喝足？讲真皇道口的羊肉粥泡油条真不错，你真得试试，那家伙真绝了，不吃太可惜了！”
“好了好了，你安慰人的方式还是这么的别具一格……”折原琉璃努力在声音里恢复了一点活力，“既然出来了，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死就死了，我们走吧。”
“这都啥跟啥，怎么上来就死啊死啊的。”孟洛骇然，“放心吧大闺女，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
“我、我就是找个比喻……！”折原琉璃瞪他一眼，“什么大闺女大闺女的，全被云雪竹教坏了！”
“你看，我就说了，吃点就有劲了吧？”
“……有了一点。”
折原琉璃把吃剩个底的方块酥袋丢了回去，然后在低头的喃喃话语中鼓起了勇气，“其实我都明白的……这不是该犹豫的时候。身为一个帝国审查官，我更不能再这种原则问题上犹豫。无论要面对的是谁，我都要行使属于我自己的正义。嗯，不能犹豫……不能犹豫……犹豫就会败北……僕は…迷わない……”
“那啥，boku不是男性才用的自称么？哦不对，你本来就是个弯了的仆娘……”
“啊？什么？”折原琉璃猛然抬头，“……我那么小声说话你也能听到？你可以去考天水樱语听力了！”
“下回吧。那成，没问题了咱就进去？”
“进就进！走！”
于是两个人结伴步入了御龙庭。
御龙庭外院，近卫队戎械加身阵列成行。折原琉璃交上了黑炎白牙，孟洛尾随在后，也把银色手链和狮心手环也一起丢在了上面。
“你的那些随身变形武器即使不交也没人会拦……”
“总不能给你落下把柄。”孟洛耸肩笑，“话说这帝国皇帝的居所……感觉还挺熟悉的啊，除了更大一点，跟隐龙庭也差不多嘛。”
“御龙庭和隐龙庭同属皇家院落，自然是成一派格局。”折原琉璃低声回应道，“……能够天天晚上跑到皇家别院里开篝火晚会的平民，放眼帝国史里也就只有你一人了……”
两人在窃窃碎语中踏入了内院。
他们看到了秦帝。
还有他身边的刑卿。
“陛下。”折原琉璃行礼，“还有……审查长。”
“审查长折原小姐。”刑卿微微点头，“近日帝都事务繁忙，久疏问候。新年将至，祝身体安康。”
“祝……身体安康。”
孟洛这次没行礼，他只是朝秦帝点了点头。
“陛下好。”
“许久不见，孟洛先生。”秦帝笑道，“朕听闻你在镇守帝都一战中功勋显赫，早先正准备和刑先生谈论该如何嘉奖，没曾想到，你却来了。”
“嘉奖就不必了，我也给帝都砸坏了一堆大楼，别找我赔钱就是最好的奖赏。”孟洛也随意笑了笑，“哦……不过您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从今天到这御龙庭来开始我就一直觉得挺奇怪的……”
“哦？”秦帝好奇的问，“有何奇怪？和朕说说？”
“既然神罗入侵目的是一举斩首摧垮帝国中枢，那您这位帝国皇帝应该也是他们的头号目标之一。可为啥我从皇道街口一路看到御龙庭外，这里却一点战斗的痕迹都没有？”
秦帝笑：“倒也不是，确有几个敌寇流窜到此。也多亏近卫队骁勇善战，方才为朕守这一方平安。由于战斗来的快，结束也快，所以没有造成太多破坏，收拾起来也不费事——”
“行了陛下，我是在第一线见过敌人真面目的。”孟洛皱眉打断了秦帝的话，“你觉得我会信？”
“孟先生。”刑卿扬了扬头，“陛下面前，还请谨言慎行。”
“无碍，孟洛先生口直心快，朕倒是颇为欣赏。”秦帝摆手笑笑，“朕身为帝国皇帝，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帝国，自然所言非虚。不过除此之外，朕这御龙庭里还有一些先进防御设施，虽然不足以杀伤敌人，拖个一时半会倒也不是难事。而如朕先前所言，庭院四周更有精锐兵团镇守，因此才没给神罗敌寇半分可乘之机。”
“哦？”孟洛问，“是什么设施？”
秦帝点头，拍了拍手。
随掌声而动，一道灰色的球形幕帘围着御龙庭若隐若现。
孟洛疑道：“这是……重力屏障？”
“外观是有点儿接近西方魔禁术，但实际原理却并非如此。”秦帝摇头笑说，“此装置乃我帝国尖端科技结晶。尚在测试，并未列装，姑且先为朕所用。”
“这东西叫什么？”
“代号‘铁幕’。”秦帝说，“所以可以称之为——铁幕装置。”
两人说话间，若隐若现的灰色铁幕正在逐渐加深，不过片刻，天空和炽阳都被隔绝成了黑白的恍影。
仿佛只要再过一会，铁幕下的一切都将化为隐晦无光的常暗。
秦帝又拍了拍手，灰影散去，天空再次恢复了一往如常的明亮。
“这铁幕……”孟洛说，“能不能挡住众神的力量？”
“众神啊——朕听说了，是神罗的……生物兵器？据说能眼睛放激光，手指放导弹？真是格外厉害。”
孟洛摇头朝折原琉璃皱眉：“你们都是这样汇报的？？？这哪是众神啊，这是什么超未来人形机器吧？”
折原琉璃低声：“不然呢……？”
“……”
“可惜，朕躲在铁幕之下，未能一睹真容。”秦帝遗憾道，“战时视频记录也频频遭受EMP武器干扰。参战兵将也多有创伤应激的幻觉症状，每个人描述情景都颇有不同。真实样貌单凭想象实在是难以还原啊。”
“那行吧，闲聊先到这。”孟洛说，“皇帝陛下，那我们来谈谈今天的主题。”
秦帝点头：“你们说，朕听着。”
孟洛看了看折原琉璃。
“陛下，恕……折原僭越……但想请问……”
折原琉璃行礼上前，微微启齿，却又左顾右盼，欲说还休。
秦帝：“问什么？”
孟洛：“你咋了？”
折原琉璃：“呜……不行，我说不出……”
孟洛叹了口气，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我帮你？”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当然。”
孟洛把折原琉璃放在身后，直视秦帝道：“陛下，请回答我几个问题。”
秦帝笑：“是什么问题？”
“帝国有大量地下渠道私贩量子结晶给裴州国，这件事你应该是知情吧？”
“知情。”秦帝点头，“帝国情报局早有情报，华镇雄那个狗贼也有参与其中。而琉璃姬携帝国特工大破裴州量子基地更是精彩纷呈。近日甚至听说，当时潜入裴州的特工里还有孟洛先生的踪影？”
“对，帝国情报局也有不少关联——”孟洛点头说，“那这就很奇怪了啊。”
少年帝王：“哦，怎么奇怪？”
“早在我们潜入裴州之前，裴州的发射系统早已被埋藏了大量病毒。这又是为什么？”
“朕毕竟只是皇帝，对事只听结果，对实际的过程没有你们一线人员知道的透彻。”秦帝说，“不过依你所说，如果确有如此，那应该是帝国情报局埋藏的病毒吧。”
孟洛点头：“对，搞出这一套耍猴戏也只能是情报局……或者说只能是那个‘叛徒’路希维德？”
“你继续说，朕听听看。”
“唯有涉及贩卖帝国量子核心资料的情报局才能接触到底层代码，唯有接近神罗和裴州的情报局才能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启动发射程序，唯有那个浑身恶趣味的情报官才能——搞出这种先捧后摔把全裴州人都当猴耍的程序吧？”
“路希维德背叛一事朕确有听闻。”秦帝说，“甚至和神罗入侵行动也有牵连，迄今下落未明。让如此大逆罪人逃之夭夭，着实可惜。”
“大逆罪人？这称呼可太抬举他了，一个小喽啰而已。”孟洛耸肩，“毕竟他幕后的真凶，可是陛下您啊。”
“哈哈哈哈……”秦帝大笑，“有趣。朕可是帝国皇帝，如此为害自己的天下又有何好处？”
“真的是为害么？”孟洛道，“那病毒锁定的真正坐标可是裴州国的金城府——而这一切，也只能是路希维德所为。”
“或许他是收了神罗人的好处。这毁掉一个金城，却能逼迫裴州成为神罗翘板，向帝国全力发难。”
“这也是一个可能。”孟洛点头，“但拥有‘众神’这种超现实武器的神罗真的需要借这个翘板？毕竟从部署到入侵，他们所有的作战策略，都是为了这一天——这个众神之战而准备。”
“难道你是想说——”秦帝道，“神罗单纯是为了帮助裴州才协助他们制造大规模量子武器？”
“我可不觉得神罗佬有这么好心。”孟洛摇头，“但无论是神罗还是裴州，从头到尾都被当成棋子倒是真的。”
“棋子啊……”
秦帝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对孟洛的话不置可否，他随意的在内院殿前走了两步，说：“还有没有别的？”
“有啊。”
秦帝：“说说？”
孟洛：“关于这件事，我最近一直也挺好奇的。”
秦帝：“好奇什么？”
“为什么你要在帝都迎战神罗众神？”孟洛问，“明明你有一万个方法能阻止甚至逼迫他们在帝国境外召唤的。”
秦帝笑：“这次干脆省略推理直接跟朕兴师问罪了？”
“我觉得没必要继续推理了。”孟洛说道，“招了吧，别演了，特没劲。你的演技真的很差，而且一如既往的差。”
“哈哈哈哈……也罢。”秦帝停下了晃悠，点头道，“省时省力直接进主题，这也是你的一贯习惯，懒懒。”
折原琉璃怀疑自己听错了。
“懒……懒？”
“琉璃姬的火力支援甚是不错。”秦帝笑道，“不过，远没有懒懒自己玩输出强。舍身当坦啊，也是难为他了。”
“什么……”折原琉璃傻眼了，“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孟洛叹了口气。
“其实我之前也设想了不少可能。我知道你在帝都，知道你家庭条件不错玩游戏花钱不当事。本来以为你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有钱少爷，甚至跟四大家族有关联什么的。不过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秦武皇帝啊，年少轻狂。”
“年、年少轻狂？”折原琉璃继续傻眼，“你到底……在、在说什么？”
“是啊。”秦帝笑了，“朕……啊不，我当时也很意外。你一个懒到连比赛奖金都要我给你取的人居然舍得背井离乡跑来帝都，跑到了……我的眼皮底下。”
折原琉璃终于反应过来了：“不会吧……他……不，陛、陛下难道是……”
“啊，是的。”孟洛点头，“年少轻狂。我们上次决赛的对手。”
“顺带一提。”年少轻狂道，“还是吃饱了懒洋洋的不想动顺便就曾经的……队友和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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