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人生的某段时期会有自己的颜色吗？
就我个人来说，我的人生大概是最最无趣地那一类，大概是连五色的水墨画都比不上的纯黑纸面，什么颜色都画不上去了。
但是爱丽丝现在的人生，我想，一定是和她的发色一样的，耀眼的金色。
“好，请再换一个姿势……很好很好……”
与我完全不同的，金色。
米色的长裙很好地映衬出她雪白的肌肤与修长的身材，姣好的脸上挂着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天真烂漫的微笑。
聚光灯下的金发闪闪发亮，让我想起了曾经有一次在海边，那时候所见到在波光粼粼的海面的反射之下，金色的晚霞铺满整个世界的如画一般的场景。
摄影师不停地按下快门，将这样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定格，不同的姿势和动作，就像是风吹过海面泛起的阵阵波澜。
我进入服装这个行业已经数年了，虽说从事的是行政工作，但是也来了许多次摄影棚了，漂亮的模特自然也见过了许多，但是我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我好像在看一幅出自冈靖知之手的画作，有一种让人不禁屏息凝视的真实到虚幻的美丽。
“辛苦了。”
“谢谢。”
拍摄告一段落，她接过我递去的矿泉水，打开盖子稍微喝了一点，然后含了一口在嘴中，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换了这么多套衣服，就算是体力再好，爱丽丝也明显累了。
“艾莉丝小姐，你过来看一下这个。”
然而摄影师的一句话，她便立刻起身走了过去，两个人围在电脑屏幕前，讨论着灰度之类我听不懂的话。
今天她拍了有多少张照片呢？
一百张肯定有了吧。
那一百张中就只有一张最后会出现在专辑和杂志的封面。
这种百里挑一的感觉，像极了优胜劣汰的如今，一个比较时髦的词是什么来者？内卷？
这种事情真的会有一个尽头吗？
我们都是一样的吧，将名为“自己”的纸放在商品橱窗里，等待着被哪个人选中买走。
金色的她，黑色的我，还有彼此嘲笑着的人们，无外乎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
那么这样是错的吗？
我不知道。
我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发着时间，再转头看向他们，他们还在激烈地讨论着。
即便是不懂摄影的我，也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并没有达成一致。
“荀风，你也过来看看。”
“我？”
“嗯嗯。”
我也走到了他们旁边，电脑屏幕上是四张照片组成的四宫格，似乎在精挑细选之后就只剩下这四张进入到了最后的决赛。
“你觉得哪一张比较好？”
“我不太懂摄影的，给不了什么专业的意见。”
“没关系，这种时候也比较需要外行人的意见。”
“毕竟最后看到成片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啊。”
“正是如此。”
他们两个人轻易地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就像是在唱着双簧。
她的眼睛，直率而又认真，金色的眼神让我没有办法说出什么敷衍的话。
我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到屏幕上的照片，黑红米蓝，风格迥异的不仅仅是服装，拍摄的风格和后期的处理都完全不同，唯一跌共同点就只有模特是爱丽丝这一点了吧。
假如非要用我自己的主观感受来给这几张照片分个高下的话……
“我选这一张。”
我指向最后完成拍摄的那一张，也就是现在爱丽丝正穿着的那一套。
“为什么？”
摄影师似乎很惊讶。
“因为这张照片里，爱丽丝美得就好像画一样。”
我想只要是看到了这张照片的人，不论是谁大概都会赞同我的观点吧。
“那就这张吧，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爱丽丝说完就小跑着出去了。
“荀风先生。”
摄影师不知道为什么托着下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我的选择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算了，这话也不该由我来说，只是我还是要给你提个醒，荀风先生你可能做好一定程度上的觉悟了。”
“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和艾莉丝合作也有一定年头了，今天的她的表情比以前更加自然了。”
“是这样吗？”
我倒是觉得她还是很努力地在做着表情管理，和平时见到的放松姿态还是差得多了。
“这年头已经不流行迟钝型男主角了，荀风先生。”
我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他误会了些什么。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在说着实话而已，我和爱丽丝并非那种关系，我也没有那种想法，她应该也是。”
“但愿吧。”
他苦笑了一下，便坐下开始对照片做起了微调。
他会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指名让我做她的助理这件事情确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因为喜欢吗？
我不这样想。
我根本不了解她，正如同她也根本不了解我。
我们不过是两个都想要帮助洛雪的人，也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今天预订的日程都已经结束了，爱丽丝，之后要则么安排？”
今天除了拍摄之外就只有一个简短的采访而已，而且不只是今天，这一周的日程都相当的宽裕，与我之前所想的顶流偶像大忙人的想法完全不同。
“就交给你安排了。”
“哈？”
“你不是我的经纪人吗？这点事就交给你安排了，顺带一提我已经很累了，所以不想干什么太累的事情。”
也就是说是既不想回家，又想要找一个放松的地方吗？
女孩子在工作之后一般会选择去哪里放松呢？
完全没有头绪。
那假如是书中的角色们，他们会选择哪里呢？
A.温泉 B.KTV C.电影院 D.游戏中心 E.旅馆
等等，E选项是则么回事，到底是我见过的哪个主人公会选择这个选项啊？什么为了让人释放欲望而存在的美少女游戏吗？
而且温泉也总觉得像是什么渣男三人行的选项啊。
KTV还算是挺耗费体力的，而最近也没有什么在上映的好电影。
这么一来就只剩下游戏中心了吧，地铁站对面的商场里倒是曾经有一家，不知道现在还开着吗就是了。
“要去抓娃娃吗？”
“好啊。”
她似乎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明明是人气很高的偶像，进入商场之后却摘掉了墨镜，不时有人朝我们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更有甚者，有些没礼貌地拿出手机在拍照。
坏消息是游戏中心已经不见了，原来的位置现在是一家卖电子烟草的。
好消息则是“冷气球”还开着，与我曾经从这里经过时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就是店铺里的机器比起之前似乎少了一些。
“你想要抓哪个？”
“就这个吧。”
她几乎没有思考，扫视了一下店内，就选择了一个奖品似乎是各个动画中动物类吉祥物的娃娃机。
换了200元的游戏币，我抱着游戏币的篮子站到了她的旁边。
这家店的娃娃机和常见的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所有娃娃机里装着的都是相同的圆形布偶，而不是直接放奖品，奖品都放在一旁的玻璃柜子里。
当你成功抓起布偶之后，店员就会帮你换成奖品。
本质上，抓娃娃并不是概率，而是机械爪子固定在多少次的时候不会丧失抓力的一种堆积，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
动画和小说里，一抓一个准，甚至是可以引发“奖品瀑布”的技巧其实并不存在。
她投入了三个币，然后相当随意地移动着爪子，然后轻轻地按下了按钮，爪子发出了轻轻的机械音向下延伸，抓起移动，然后将玩偶送出了机器。
“店员先生，能麻烦帮我拿一下奖品吗？”
“好的，请问小姐您要哪个？”
“就要这个吧。”
十分钟后，我拎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和她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
“原来你很擅长抓娃娃吗？”
“今天运气比较好而已。”
那这个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点，这是什么三发以内必得的保底抽卡吗？
她倒是很淡然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感觉自己像是很幸运的样子，反而有一种日常感。
“话说这么多你要准备则么处理？”
“当然是送给小雪啊，你难道觉得我还会喜欢这种东西吗？”
“欸？小雪？”
她向我投来了责备的视线。
“你啊，最好还是多注意注意女孩子的心理会比较好啊。”
她停下了脚步，然后从我的手中拿走了一个袋子挂在了肩上。
“你根本不知道她的想法吧，那个房间根本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的房间，装饰品实在是太少了。”
“她从来没有说过。”
“那是因为小雪真的很懂事，即便有什么想要的，也不会和你说的吧，你这个父亲当得还真是失职啊。”
“爱丽丝，你说人都是从哪学习到知识的呢？”
“当然是学校和社会啊，你问这个干嘛？”
“不，没什么。”
那当父母的知识又要从哪学呢？
假如是从自己的父母处学的话，那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我，又该从哪学呢？
“啊，来拍个照吧，小子。”
“哈？”
“这里这里！快点快点！”
她拉着我走进了我很久都没有见到了的照大头贴的机器。
“好啦好啦，笑一个！耶~”
她抱着我的胳膊摆了一个V字，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像是要将所有阴霾都照亮的阳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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