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故里在芜营的日子倒也过的滋润,不仅好吃好喝,贴身服侍的婢女也不少,到底是皇室,比起在将军府时的待遇还要好上几分。
只是她并不开心。
这一仗迟早得打,他们都不过是被君绾当枪使了。
君绾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于自己而言威胁最大的大皇子,还杀了自己获得左丘玥的最大的阻力,哪怕他并不喜欢左丘玥。
故里是不屑同君绾为伍的,只是她现在没了妖力,和凡人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待遇好些的人质罢了。
“往日你可不是这个样子。”许是看出了故里的郁郁寡欢,君绾难得同她谈心。
来芜营的这几日,故里眼看着君绾忙的脚不沾地,夜不能寐,送进他营帐的公文一封又一封。
听说有从其他战场上送来的,也有从芜国发来的他父皇的问责公文。
他疲惫的躺在故里的榻上,难掩倦容。
故里坐在桌前,浅浅抿了一口上好的茉莉,唇齿间充斥着淡淡的清香。
“往日你也不是这个样子。”她打趣着说。
君绾翻了个身,将胳膊枕在脑袋下,冲着故里蜷缩着身子,像个小猫一般慵懒。
“人都会变的。”他没有睁眼,“你我都一样。”
他确实会变,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很久以前就变了。
忘了是多久了,好像是五年前,又好像是十年前,或许更早。
他揉揉眉头,自己失踪了这么久,父皇连问都没问一句,只是匆匆借着由头开战,好像自己于他而言从来都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
其实那日沈长安斩下他大哥脑袋时,他就穿着士兵的衣服混在自家大哥身边。
他本有机会挡下那一击,可是他没有。
相反,沈长安那干脆利落的一击斩下,他的心中还有一丝痛快。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杀了父皇最疼爱的皇子,他的目光还是不肯为自己停留半分?
君绾吸了吸鼻子,顺带清了清嗓子,翻身过去,以此来掩藏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也许只有在这里,才会稍微安全些。
他知道,渊故里不能杀生,她被神养大的精怪,有着和神一般的慈悲心肠。
“沈长安已经派人送来了战书。”他只留给故里一个孤单的背影,“我不会应战的。”
“为何?”故里疑惑,“你的兵力是沈长安的两倍不止,何愁不赢?”
“我要的不是赢。”男人轻飘飘地回答,“我和他,要的都不是赢。”
故里不解,“两国争战不为赢那为什么?”
“为了和平。”
他这话,故里到了很久很久以后才听懂。
两军对峙,故里缩在后面远远地观望,沈长安一身铠甲站在阵前,刚毅威严,看之畏之。身后的士兵浩浩荡荡,气势雄伟。
“沈将军,我并不善谋略,雕虫小技,不要见笑才是。”君绾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坐在高头大马上,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你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沈长安冷笑着,眼神示意手下牵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妙言。
他的嘴被布塞着,见到君绾的第一反应是躲开他的目光。
是他自己无能,还要为难君绾大费周折把自己换回去。
和妙言的狼狈相比之下,故里的境遇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都是被麻绳捆着,但故里捆得十分宽松,稍稍用力就能挣脱,这不过是君绾用来装样子的罢了。
故里对妙言提不起来半分同情心,虽说他是在大皇子的授意下才对印黎动手的,可他始终是害死印黎的元凶之一。
更何况,这次战事由芜国挑起。他们,都是罪魁祸首。
故里淡漠的同妙言擦肩而过,余光撇过妙言,那塞在口中的粗布竟被鲜血染透了。
她通透的眸子开始变得迷茫,故里越来越不懂了,人心好复杂,她看不穿也猜不透。
故里呆站在原地,看着妙言一步步颤颤巍巍走向君绾,每一步都好像走在荆棘上,地上拖下一道长长的血印。
眼见他要回到芜军阵营,不知道从哪里射出一只暗箭,直直插入妙言的胸膛。
故里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妙言倒下去,君绾慌忙去扶他不慎从马上摔下,却也因祸得福躲过了一只暗箭。
不过这一次,终于看清了暗箭的方向,是从玥国的军队后射出来的。
君绾抬起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第一次显现出愤怒,眼底一片猩红,他咬着牙将妙言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脊背挡在前面。
身后的士兵一涌而上,嘶吼声不绝于耳。
来不及多想,沈长安将故里从地上捞起,且战且退。
“不是我。”他一手挡下一个士兵的长剑,随手向上一甩,士兵的武器被击落,自己也被沈长安的璞剑刺穿心脏。
关键时刻,沈长安心里最紧要的还是和故里解释清楚,“我断然不会做此等下作之事。”
沈长安将故里护在身前,在山茶和苦无心的掩护下,带着故里冲出了敌人的包围。
二人一路逃窜,好不容易才甩开了追兵,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甩开的,也被沈长安轻松斩杀。
小溪边,沈长安将故里放下稍作休息,马儿乖巧的在一旁吃草。
“是君绾。”故里沉思片刻。
君绾能那么轻松的把自己从沈长安身边带走,就说明他在沈长安的军营里早有眼线,应该还不是少数。
再加上刚刚混乱中不少士兵穿着玥军的铠甲却同芜军并肩作战,更加证实了故里的猜想。
两军对峙,为的就是要降低沈长安的警惕,让他误以为君绾的目的真的只是交换人质。
“他居然拿妙言的性命来换取顺利……”
可他直接杀了沈长安岂不是更加方便?
故里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再想。
她回头去想听听沈长安的意见,不知道不可一世的沈大将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是何感想?
“抱歉。”沈长安一个踉跄倒在故里身上,强壮的身体直接将故里压倒在地。
故里的手拍在他的背上,刚想呵斥他,却察觉到了手中的湿润,果然是一片鲜红。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沈长安,看到背上的铠甲被破开一道口子,里面的的伤口深可见骨,雪白的皮肉外翻着。
故里背后一阵寒意。
她将沈长安架在自己背上,天色渐晚,当务之急是找个山洞避寒,顺便还得给他处理伤口,这样大的伤口,如果不及时止血,沈长安怕是命不久矣。
沈长安的头埋在故里的脖子,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丝愧疚,“抱歉,吓到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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