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落地窗的一部分区域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空气的温度和湿度获得短时间内大幅加成的效果。
脚边有一滩由水滴汇聚成的小水潭，水潭的制造者，几乎要整个身体瘫倒在地上，差点顺着玻璃滑落，被一希扶稳，抱起放在床上。
尽管一希不想这么做，为了扮演好出色，体贴的肉体治疗师形象，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做点违心的事。
她对久津说的话全是假的，身份，名字，还有来历，皆是来自以前读过的小说里主人公身上发生过的情节。
父母重男轻女，自己早早离开家独自到帝都打拼，却频频受挫，靠着一张出色的脸蛋流连于各种有钱的女性之间，出卖色相赚取生活费。
真实的经历和杜撰的有极大差异，对不信任的人没必要讲述真实内容，这是一希失去过往身份之后，在贫民窟里摸爬滚打数月领悟的真谛。
正因对任何人都保持高度警戒，试图对她不利人都被手术刀划破了喉咙。
从黑市诊所摸走的刀和药品都很有用，医生的保险柜里也有一些现金，一希对此没有半点罪恶感，把能打包带走的东西都拿了。
她低头，注视温热粘稠的掌心。
现在包裹掌心的不是血液，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运动产物。
杀死那群想抢劫的贫民窟游荡者时，掌心沾上了大量猩红，弥漫着铁锈味的血液。难闻的气味让她几欲呕吐，不得不扶着遍布涂鸦的墙壁休息。
大家都是为了生存，那些人也对她亮出刀具，主动来犯。
在贫民窟，发生这样的事件很正常，皇城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这里便成了最大的藏污纳垢之处。
一希盯着手心发呆，直到久津恢复些许气力，从床上起身，从后面缠绕上她，像潜伏在草丛里的蛇一般。
唯一的区别，她的身子是热的，和冷冰冰的蛇鳞不一样。
“你在想什么？”
久津将脸贴上一希还算光洁的背部。
有部分肌肤在17区大叛乱中的大火里烧伤，留下丑陋的疤痕。以她的能力可以抹去，像是为了记住自己所遭遇的屈辱，一希选择将它保留下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记得复仇。
要为了家族，为了死去的亲人和朋友复仇。
如此丰富的想法一个字也不该透露。她看向落地窗外帝都的夜景，在脑海中搜寻一个合理借口。
“我在想，你今晚的叫声还蛮动听的，我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讨厌啦……净是说些让人难为情的话。”
“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
一希任由久津抱着她，内心和脸上一样毫无波动。
这感觉就好比七岁时看上一个玩具，希望大人给自己买，却始终不能如意。等二十七岁那年再经过，发现它已经过时了，花很少的一点钱就能买到。
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早已经不是现在的自己最想要的，即便得到也毫无意义，只是把玩片刻就闲置在角落里，让它吃灰。
她曾渴望刻骨铭心的爱情，现在只渴望大仇得报的那天快些到来。
对虚无缥缈之物的期盼，已经在那晚上彻底燃尽。
“今晚还要继续吗？”
一希背对着久津，眼神满是嘲弄。只可惜久津没看见，对着她继续卖弄**，用甜得发腻的嗓音撒娇。
“那不然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简直不要太爽，和我家里那个每天只知道工作，绷着臭脸的无聊家伙完全不一样。”
“是吗？这番评价真让人受宠若惊。对了，要不要试试这家酒店里提供的东西？”
她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些需要打上马赛克的运动用品，种类丰富，只要能想到的这里都有。
“我记得，久津小姐你挺喜欢蒙着眼睛，暂时被限制自由的形式。”
“求之不得。接下来，请你不要对我客气，尽情地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久津像被逮捕的犯人，像一希伸出双手。一希则是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副手铐，将那双生得很漂亮的纤纤玉手铐起，用黑色布条蒙上双手主人的眼睛。
不含任何感情，却包含情绪宣泄和恨意的鞭打有节奏地落在白皙的背部，留下一道道红痕。
当初她被政府军的人抓住并严刑拷打，可要比现在疼多了。而现在，每当高贵的摄政王夫人背上多一道痕迹，痛苦的心就会稍微好受一点点。
太可惜了，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一希实在是很想笑，却怎么都挤不出一丝表情。换取力量的代价，是失去“情绪”。
她变成一个脸上无悲无喜，息怒再也不形于色的面瘫。但这张脸下藏着一颗疯狂的心，为实现目标奋力跳跃。
……
忙到后半夜，身旁的女人早已吃饱喝足，睡熟过去。各种意义上的吃饱。
一希拿开久津抓着自己的手，拎起桌上的手提包。几十万一只的限量款，纯黑色，产自西北大陆的大国【普罗维登斯】。
她对手包毫无兴趣，想拿走的只有钱包里的现金和某高档住宅区通行证。
杏里·久津父母就住在该住宅区的核心区，作为女儿，拥有这地方的通行证再正常不过。
今夜赴约的目的也是为了拿到它，前几次她没有机会触碰手包，直到今夜才等到机会。
“该死的女人……真可怕。”
一希实在不想承认，现在双臂酸痛得很，连握住拳头都有些吃力。酸胀的感觉堆积在肌肉内部，手腕以下更是差点失去知觉，手皮都被泡得发皱。
这些都是代价，一点点微小的代价。
垃圾桶里堆满团成团的纸巾，刚塞满的纸巾盒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做这种事情有（非）点（常）费纸，酒店会免费补充，怎么用都不需要有负担。
一切努力也只不过是为了手里这张通行证，还有一小部分现金。
久津有个缺点，从来不会特地去数自己钱包里有多少钱，也从不计算花了多少。只是拿走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她根本不会发现。
卡片有些重量，重量来自里面的芯片。
持有卡片的人能在那片区域畅行无阻，等杀掉住在那里的告密者，趁着天色还没亮，可以在贫民窟的废弃区块的地下通道离开帝都。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一希握紧手中的卡片，再也按捺不住沸腾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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