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雨天。
少年走在放学的路上,淅淅沥沥的雨滴打下,落在黑胶伞面上,顺着轴骨落下,如同珠串般溅落。
然后在路过某个灌丛时,他的脚步突兀的停下,清秀的脸上有一丝疑惑,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了小动物柔软微弱的叫声。
是被遗弃的猫吗?
抱着疑惑的想法,他扒开灌丛,枝叶上的雨珠摔落,沾在制服外套上,不可避免的打湿了衣袖。
少年探头向里看去,看到了藏在密叶中的纸箱,上面的开口被风吹得半开半合,而那道小兽般的叫声也不再飘渺,清晰传入耳中。
费了一番功夫,他将那个纸箱抱了出来,因为半个身子要钻进去,所以裤腿也沾上了泥点,衣服上被枝条勾出划痕,身上被雨水打湿一片,深深浅浅的湿痕很是明显。
暂且搁置在一边的伞又被拿起,罩在纸箱上,犹豫了一下,他拂开了箱口上面被雨势打落的枯枝落叶,抱着像是在开箱般的好奇,打开了那个开口。
纸箱的缝隙被打开,光线涌进闭塞的箱内,一个被风雨打湿了皮毛的雪白生物显露在眼前。
少年瞳孔一缩,忍不住抽气,因为那湿润狼狈的皮毛下,更多的是不断洇湿蔓延的血色,伴随着刺目的血红,仿佛能感觉到莫名的铁锈味萦绕鼻间。
得尽快送去救治才行——就在他颤抖着想合上开口,送去宠物医院时,那个雪白的生物动了动,原本要死不活半合的兽瞳突然睁开,却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朦胧脆弱,而是——
一蓝一黄的异瞳精神奕奕的闪烁着,宛若蓝空日冕,饱含生机变化的瑰丽色泽。
它看着他,抖着耳朵歪了歪脑袋,突然口吐人言:
它说:
——“该醒啦!已婚人!”
画面扭曲崩溃,伴随着“碰——”的一声,童真晕乎乎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上下颠倒的房间摆饰,他的视线下意识转了一下,看到了倒转的波斯狐,它正悠然的睡在同样倒转的睡篮中,憨憨地打着小呼噜。
视角重新摆正,原来是他在梦中惊醒,惊慌失措下带着被子摔下了床铺,此时正是头下脚上的模样,而梦境中的那股铁锈味也并非错觉。
他目光死寂,顶着乱发爬了起来,鼻腔中塞着的止血药棉被他取下,丢尽了垃圾桶,而后赤着脚打开盥洗室,径直进入最里边的浴室,打开喷头冲洗。
再出来时,童真身上套着浴袍,边擦着头发,单手挤牙膏刷牙洗脸。
镜子里的少年堪称标准的刷牙,吐泡,反复多次漱口,直到那股牙膏味消失,然后擦脸。
最后童真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下自己的鼻腔黏膜,确定不在出血后,又去了试衣间,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而后径直走向那只酣眠的波斯狐,毫不留情地摇醒——
少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起床!快给我起床!你这个死狐狸!”
波斯狐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围脖,异色的眼瞳半眯不眯,迷迷糊糊,不很清醒的:“啊?啊?什么?你要上学了?那你先去啊……不要管我我还想睡……”等我睡醒再去学校跟你会合……
说着它又抬起了雪白的前爪,挡在了眼前,仿佛这样做就能不被吵醒一样。
鸡!同!鸭!讲!童真额上的青筋狂冒,拉起那只向后撇的耳朵低吼:“你给我听清楚!我说的是——”
“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婚姻届所办理离婚手续——!”
瞬间,波斯狐整个皮毛炸起,整个狐耳朵后压,面目纠结,痛苦地打滚:“嗷嗷嗷聋了聋了!我的耳朵——耳鸣了耳鸣了!”
滚了好一会,波斯狐才反应过来,压着耳朵的爪子散发出柔和的光,嗡鸣声散去,世界又恢复如常。
蔫巴巴的波斯狐已经是只废狐了。
它的眼睛泛着莫名的水光,不知是睡醒的自然湿润,还是因为刚才声波攻击的痛击造成的,总之水汪汪的。
它语气恶劣地问:“你干什么啊!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对着别人的耳朵乱吼?不知道会致聋的吗!”
童真心底隐隐生起愧疚,但很快又压下,也用同等恶劣的语气重复刚才的话。
闻言,波斯狐这才打量他,发现他已经是全副武装,仿佛已经准备随时出发的样子。
不是它想挑刺,而是事实,它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恶劣的口吻:“哈——?要是做得到的话,你就去啊!”
它说:“如果你的社恐菌愿意合作的话,想必你不仅能成功[离婚],还能和那个魔女顺利地恩恩**,卿卿我我了呢!那个时候可真是可喜可贺了呢,需要我提前给你放礼炮庆祝吗?啊?”
于是童真才从那种出离愤怒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认真思考了下,发现还真是它说的那样……
少年眸中的色泽晦暗不定,而后默不作声的离开,就在它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才又抱着一个机器重现出现。
那是一个录音机,少年面无表情地,当着波斯狐的面试音,录入,调试,良好的机器兢兢业业的运转,一句句复读出少年有些失真的声音。
期间,童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关上录音机,去接,是来自学校的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自老师温柔关切的问话,他故作沙哑的咳嗽了一下,装作刚醒生病的样子,轻易忽悠了过去,被批准了病假。
然后在电话挂掉的下一刻,童真就将手机抛在一边,闷头开始调试录音机。
而波斯狐则无所谓的看他瞎折腾,在摇篮里又陷入了半眯不眯的状态……
直到——
婚姻届所前,波斯狐懒洋洋的趴在那看他,上午熙攘的人流中,少年摆弄机器的动作格外引人瞩目,他将大喇叭摆好,抖着手按下播放键!
大喇叭卡带了一声后,伴随磁带运转的声音,开始如实播放:
“[家畜所]![婚姻届所]!此为人间界最大最恶事件——堂堂九尾狐竟对人类少男强取豪夺!将我强要为压寨夫人!”
“王八蛋九尾狐!死狐狸!强抢民男!拆散有情人!”
“我没有办法!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公开声讨,寻求正义保护!”
“王八蛋九尾狐!你不是人!我和暗恋对象即将修成正果,水到渠成,却被你横插一脚,还我婚姻自由!还我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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