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今天我就不回去啦（斜眼笑）放心，我现在安全得很！”我跟老姐打字说。
“这次陪的是小男生还是小女生啊?”老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女生……”
“你答应过我的，别用这么可爱的身体做坏事哦！”
“（白眼）拜拜，晚安”
宿舍里的床位都分上下铺，我一个人睡在上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屋子里黑灯瞎火的，我把头蒙在被子里，匆匆结束了与老姐的对话。
之前听余梦蝶说，在戏台上，从玉树临风的小生到滑稽搞笑的丑角，都是由剧团里的女生扮演的。管她平时再婀娜再可人的女人，穿上厚重的戏装，身段那么一摆，戏腔那么一唱，转瞬间就能和她所扮演的角色融为一体，在观众看来和一般男子并无二致。“我还没达到老师们那么高的境界，只是小男孩和小女孩的声线更相近些，容易模仿罢了。”她谦虚地说。
想想也挺有趣的，这张双层床的下铺睡着一位极力想扮演好男生的女生，而上铺则睡着一位极力想扮演好女生的男生，他们各自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期待，相聚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
“小雯，你睡了吗？”下铺传来余梦蝶轻声的询问。
“没有呢。”
“那你困吗?”
“不困。”灵体本来就不用睡觉的嘛。
“结束今天的演出后，我莫名的亢奋，睡不着。你可以陪我聊聊天，玩个游戏吗?”
玩游戏?两个女生可以玩什么呢?
“唔，好吧……”
“那我把灯开起来咯?你下来时小心点。”
“喀嚓”“喀嚓”，余梦蝶在修剪指甲。
什么游戏要用到手指啊?
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纸和一支水笔。
啊，不会是很恐怖的内个吧?
“嘶——”只见她把卡纸撕成四四方方的一块，随后把四个角沿中心对折。把纸翻个身，又把四个角向内翻起。
“这是什么啊?”我问她。
“一个叫‘东南西北’的游戏，是我妈妈教我玩的。”她用手臂把这个叫“东南西北”的玩具盖住，“小雯，我要开始写了，不许偷看哦！你有玩过真心话大冒险吗?”
“嗯，玩过。”
“‘东南西北’总共有八个面，我会在八个面上分别写上‘梦蝶真心话’‘梦蝶大冒险’‘小雯真心话’‘小雯大冒险’四组惩罚，每组写两遍。然后我会让你在东南西北中选一个方向，并报给我一个数字，你报多少我就翻动几下，结束时你选定方向上对应的惩罚，我们愿赌服输，谁都不许抵赖，你说好不好呀？”
虽然听起来有点复杂，但游戏性应该还不错。
“不许少写你的惩罚哦！”
“要不这样，等我们玩过几轮，我会把每面上的惩罚展示给你看。到时候如果你发现我有少写的话，我答应你多给我指定一个惩罚，可以吗？呐，我写好了。”她用手指把“东南西北”撑开，在我面前晃了晃。
“嗯呣，东十三。”
“一，二，三……十二，十三。哈哈，是‘小雯真心话’！那让我来问问你，你是不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事不能用“真心话”来回答。
“额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抱歉，我必须得骗你。
“我嫌剧团里的伙食难吃，中午就到景区外面买吃的，刚好碰见你被门口那位阿姨拦下来，然后，我就悄悄地跟在你后面，发现你根本没去找你的姐姐！哎呀，明明是你的‘真心话’惩罚，怎么变成你向我提问了。小雯，你好坏！”
“是你自己要说的嘛！”我咯咯直笑，“下一轮我一定不会输的，东十四。”
鸡蛋要放在不同的篮子里，东的奇数面是我的惩罚，偶数面总不会还是我的惩罚吧。
“一，二，三……十三，十四。很不巧，还是‘小雯真心话’哦！”这回轮到她笑我了，“我再翻动十四下，不是等于没翻吗？好了，好了，别努嘴了，你不懂规则，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那，西九。”
“……八，九。这次是我的‘真心话’惩罚了，小雯，你想问我什么呢？”
“你们团里都是女生，那——你介不介意和我说说你的爸爸呀?”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别看我们团里都是女生，其实我们中的大多数还是喜欢男生的。我的爸爸妈妈就是在一次剧团合作演出时认识的。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我没和你提到我爸爸，但我依然很尊敬他。”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啊？”
“我还小，妈妈让我先别操心这个。不对，这是下一个问题了。哇，小雯，你怎么这么坏！”戏里的她再风流倜傥，当被问及儿女情长的问题时，仍会展现出娇羞的一面。
“接下来，南六。”
“……五，六。是‘小雯大冒险’！那我要当老师，教你唱一段越剧！”
……
玩完了“东南西北”又开始玩“翻花绳”，玩完了“翻花绳”又开始“画花脸”，月亮从北边的窗口爬起又落下，一整晚我们的屋子里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清早余梦蝶把我送出景区门口时，我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手挽着手。她特意穿了件绘有桃花图案的淡粉色旗袍，将我的和她的头发都编成俏皮的小辫。
硬要说的话，这算不算是用我可爱的身体做了件“坏事”呀?
景区还没有开门，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老爷爷老奶奶坐在大门口的木头椅子上歇息。余梦蝶告诉我，其实在早上八九点，天气还不大热时，剧团的老师们会在昨晚的舞台上排练动作。那时的她们没化妆，没穿戏服，但台下的观众仍然爱看。
“小雯，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一定会！还有，我要告诉你个小秘密，有模样古怪的叔叔找到过我，问我要不要拍戏。以前我觉得在别人的注视下生活很累很苦恼，就没答应，但如果他们把戏台搭建在这里，说不定我会考虑考虑呢！”
“谢谢你，但是我也要告诉你个小秘密，我们的剧团虽然不大，日子也过得挺拮据，但靠着景区的扶持，和老伯伯老婆婆们的接济，仍然能一直办下去。对我们戏子来说，只要有一个舞台，有一名观众，我们就有接着办下去的动力。所以，你不用为我们担心的。”
“那我要给你找个小哥哥！”
“小雯，你再这么说，我不理你啦！”
我欢笑着跑开了，因为哪怕再多待一秒，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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